那人頭上的獸耳頭飾也在混亂中被扔在了地上,踩了好幾腳後灰撲撲的。


    穆恩轉過身小心翼翼地撿起來,又小心翼翼地戴到了那人的頭上,幻想著這個已經閉上眼睛的霍爾斯人能夠睜開眼,笑著安慰她。


    可是小幼崽等了很久很久,卻沒有等到任何的回應。


    地上的血跡紅得刺眼,小狐狸低著頭,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砸在地上。


    可是這次,再也沒有人能夠溫柔地擦去她的眼淚了。


    小幼崽不敢哭得大聲,生怕會引來那群已經離開的霍爾斯人。她隻能用力地捂住嘴,大顆大顆的淚水沾濕了她的毛發,無聲哭泣,表達著內心的害怕和難過。


    穆爾死了。


    那個裝作是半獸人哄他們開心的霍爾斯人死了。


    因為保護她們,所以才會死的。


    穆恩從來沒有哪一時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著自己半獸人的身份。


    後來,哭累了小幼崽化成小小的紅狐狸,用毛茸茸的尾巴圈住那個人已經冰冷的手,試圖讓他身上恢複之前的溫暖。


    窗外的太陽又一次升起,嶄新的一天重又開始。


    可是沒有人知道,在一個小小的房子內,一個保護了兩個半獸人幼崽的霍爾斯人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死去。


    但就算知道了,也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為他主持公道。


    因為他是一個收養了半獸人幼崽的霍爾斯人。


    *


    喻笙一直在外麵焦急地等待著療養艙內的小狐狸醒過來。


    期間另外一隻小幼崽醒了過來,老院長帶著他先去吃了一些營養液填飽肚子。看著小家夥費力地用兩隻爪爪捧著營養液吃得狼吞虎咽的模樣,老院長看得又是一陣心酸。


    他忍不住讓老格斯放出那兩個霍爾斯人,然後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而喻笙一直在房間內陪伴著這隻還在昏迷中的小狐狸。


    她看到這隻小幼崽不知夢到了什麽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而之後又無聲地哭了起來。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看得喻笙一陣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療養艙的艙門打開,靜靜躺在裏麵的幼崽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喻笙驚喜地迎了上去,卻又不敢亂動幼崽:


    “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穆恩腦子有些昏昏漲漲,她遲鈍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就聽到了一道溫柔的、又異常耳熟的聲音。


    她循著聲音看了過去,就發現是之前救了她和穆恩的霍爾斯人,眼睛猛地睜大。


    “你……”


    喻笙上前一步,剛想問問情況,就發現小幼崽突然蜷縮起身子,大大的尾巴圍住小小的身子。


    喻笙一怔,誤以為這是小幼崽害怕的表現,於是軟下了聲音:


    “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穆恩心裏自然清楚這個好聞的霍爾斯人當然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可是……


    小幼崽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身上好多地方的毛又禿了,而且還黑漆漆的,一點都不漂亮。


    她是個不漂亮的小幼崽。


    穆恩委屈地蜷縮起身子,有些難過地想著。


    喻笙安慰了很久,卻遲遲沒有看到小狐狸抬起頭來,疑惑的同時又擔心小幼崽身上的傷勢沒好,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笙笙,這是一隻愛漂亮的小幼崽】


    最後還是小九看不過去了,忍不住出聲提醒了喻笙。


    愛漂亮?


    喻笙一怔,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小狐狸那條近乎光禿禿的尾巴上,還有身上多處黑漆漆粘在一起的毛發。


    這是一隻愛漂亮的小狐狸。


    喻笙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她蹲了下來,和小幼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彎了彎眸子:“你的傷都不是很嚴重的傷,之後好好養養,還是能恢複的。養好傷之後,我們依舊是一隻漂亮好看的小狐狸。”


    在聽到“漂亮好看”這幾個字的時候,小幼崽還在顫抖的身子微微一怔。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稍稍放下大尾巴,怯生生地露出一雙眼睛偷偷打量著麵前這個笑得很溫柔的霍爾斯人。


    這是穆恩遇到的第二個,笑得很好看很好看的霍爾斯人。


    在對上喻笙含笑的目光,穆恩有些慌亂,下意識又用尾巴圈住了身子,小腦袋埋了下去。


    “你是我見到的最勇敢的小狐狸,也是最好看的小狐狸。”


    喻笙笑了笑,聲音柔和。她身上總有著那麽一股溫柔的力量,無端就能讓人相信她所說的一切。


    穆恩聽著喻笙的話,心跟著顫了顫。


    好半晌後,小幼崽怯生生又帶著一絲莫名希冀的微弱聲音響起:“穆恩是……好看的小狐狸嗎?”


    其實穆恩並不知道自己是什麽種族的,但是這個好聞的霍爾斯人說她是小狐狸,那她就是一隻小狐狸了。


    “當然!”


    喻笙一雙黑眸彎成了好看的彎月,她點了點頭,語氣肯定:“穆恩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小狐狸了,還是星際上獨一無二好看的小狐狸!”


    “可是……”


    小幼崽的聲音充滿了委屈和難過:“穆恩沒有好看的皮毛,還有很多很多的傷口……穆恩是一隻很醜很醜的小狐狸。”


    穆恩想起了其他霍爾斯人在打她的時候,會狠狠地嘲笑她。


    那些嘲笑就如同是一把把無形的刀刃,讓小幼崽心中生出了更多的自卑。


    “可是穆恩,”喻笙慢慢向小狐狸靠近,聲音溫柔:“並不是所有的傷疤都是很醜陋的啊。”


    這是穆恩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她聽到最多的,就是那些人指著她醜陋的傷疤,罵她是醜八怪。


    穆恩從來沒有聽說過,原來傷疤也不是全部都是醜陋的。


    “穆恩,你看看我好嗎?”


    喻笙朝著小幼崽伸出了手,看到小家夥因為她這個舉措而顫了顫的模樣,她輕輕地笑了笑,然後擼起了自己的袖子。


    白嫩纖細的手臂上,一道幾乎貫徹了整個手臂的傷疤看起來格外猙獰可怕。


    穆恩怔怔地看著這條傷疤,甚至都忘記了掩藏起自己。


    “這個傷疤,是我在對付一個很壞很壞的人的時候留下的。”


    喻笙耐心地解釋,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麽:“可是對我來說,它一點都不醜。因為這是勇敢和榮譽的象征。”


    然後穆恩看到眼前這個好看的霍爾斯人彎了彎眸子,語氣溫柔到不可思議。


    許多年之後,已經成長為星際第一戰士的穆恩常常會記起那個夜晚。


    橘色燈光給她側臉鍍上一層柔和光暈,看起來溫暖又幹淨。


    她說,“穆恩啊,是最最最勇敢的小狐狸了。她身上所有的傷疤,最後都會成為她的榮譽,那是無可替代的榮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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