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頓時心裏咯噔了一下。


    難道他判斷失誤?


    其實皇上對幽州王並沒有那麽信任?


    皇上現在是懷疑了幽州王了?


    所以連帶著也懷疑了長孫家?


    長孫無忌下意識就要說點什麽,可目光觸碰到李世民的眸底之色,又將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他決定再賭一把!


    長孫無忌將頭低下,說道:“皇上,臣那不孝的大兒子,曾給臣來過幾封信,說是曾在幽州見過幽州王。”


    “幽州王在幽州,深居簡出,除了幫著搞活當地的經濟,幾乎不與當地家族來往。那些當地的世家豪強,倒是對幽州王有些意見,甚至派人要火燒糧倉……”


    他說到這裏,頓了下,發現沒被阻止,就知道自己這次賭對了。


    長孫無忌繼續說道:“皇上,幽州王對您,對大唐,是毫無任何不臣之心,若真有,他也不會將水泥、火藥、水車、土豆、紅薯等神物獻給朝廷,還請皇上明察。”


    李世民坐在那裏,安靜聽著。


    直到長孫無忌說完,他才說道:“無忌,待明日早朝,若有人抨擊幽州王,你要記得你方才說的這番話。”


    這就是在提醒長孫無忌,到時候你記得將說的這些,在朝堂上再說一遍。


    李世民自己當然也可以說,但長孫無忌來說這番話,效果更好。


    畢竟誰都知道長孫無忌曾與幽州王有仇!


    而且這仇還不淺呢!


    幽州王毀了長孫無忌兩個兒子的前途,拿走了長孫無忌積累半生的大半錢財,這仇,可真是仇深似海啊。


    所以他們絕對想不到,長孫無忌能為了長子以後的前途,將這仇給硬生生咽了下去,自我消化掉了!


    長孫無忌都不必去想,就知道皇上這是什麽意思了。


    “皇上,您莫非是想要……釣出幕後之人?”


    李世民冷笑著說道:“朕倒要看看,誰何人這般大膽。”


    也是他這些年很少動刀子了,才讓那些人誤以為他心慈手軟,不會動手殺人了!


    他年輕時,可是帶著大唐的元老們馬上打江山!


    這大唐的江山,有大半都是他當年親自打下來的!


    他可不是他老子,是真耳根子軟,是真好麵子!


    他不過是不想讓朝堂上的勢力浪費在無謂的爭鬥中,所以很多時候,他都是努力實現最優解,實現利益最大化。


    隻要能實現利益最大化,就算他明麵上吃點虧,也認了。


    但這都是為了大唐!


    為了他李家的江山!


    也是為了他自己!


    如今已是有人派刺客來攔截行刺了,哪怕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坑害幽州王,坑害秦家!


    但這顯然是觸碰到了李世民的逆鱗!


    李世民就算原本是個好脾氣的人,也要怒了。何況他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主兒!這雷霆之怒,自然是要用那些人的血來清洗幹淨了!


    這麽想著的李世民,已經露出了殺氣。


    長孫無忌直麵了李世民爆發出的殺氣,等到離開大殿時,後背都被冷汗給浸濕了。


    才要出去,就看到一個宮人急匆匆走來,攔下了他。


    “長孫大人,皇後娘娘有請。”


    觀音婢?


    長孫無忌愣了下,隨後就知道妹妹為什麽要見自己了。


    他苦笑不已,看來,就連妹妹都以為這件事是他做的,為的就是栽贓給幽州王吧?由此可見,在外人眼中,他跟幽州王之間的仇怨有多深了!


    他點了下頭,心裏想著什麽,麵上卻不顯,道:“前麵帶路。”


    等來到長孫皇後的宮殿裏,長孫皇後一看到進來的哥哥,就讓人退下,這個偏殿內,就隻有他們兄妹二人。


    長孫皇後有些不安地問道:“哥哥,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你是說,派人行刺皇上,給幽州王身上潑髒水這件事?妹妹,你怎麽會覺得我會蠢到做這種事?”


    長孫無忌無奈地說道。


    “再者,衝兒如今就在幽州,這事你應該也聽麗質提起了吧?我待衝兒如何,你會不知?我雖有十幾個兒子,可最喜歡,最看重的,便是嫡長子。”


    “十幾個兒子加在一起,在我心中,也不如衝兒一個人重要。”


    “我既是讓他去了幽州,又怎麽會做這種事,與幽州王結下深仇?”


    聽到哥哥這麽說,長孫皇後頓時鬆了口氣。


    她不傻,還很聰明,更會察言觀色,自然能看出哥哥說這番話時,是十分真心的。


    別管哥哥是為了什麽放棄了繼續與幽州王爭鬥,以後是不是要與幽州王化幹戈為玉帛,至少行刺皇帝這件事不是哥哥做的,就讓長孫皇後放了心。


    “不是哥哥就好。”她歎道,“哥哥以後也千萬要謹言慎行,不可妄為,否則,家族傾覆,也隻是一瞬之間。”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長孫無忌何嚐不知道這一點?


    之前他是被豬油蒙了心,可當他意識到,五姓七望這些世家有多麽囂張,連他這個太尉都敢輕視時,他就意識到,無五姓七望離著被滅族不遠了。


    哪個皇帝都不會容忍有這樣一群人存在著,若這些人能老實下來,還不至於大難臨頭。


    偏偏他們囂張至極,他這個太尉,那是連皇上都不會如此輕視的,卻在他們眼裏很是低賤,可以隨意戲弄。


    這樣的一群人,對待皇帝,又能有多少尊敬?


    無非就是形勢比人強,所以目前在忍著屈辱當臣子罷了。


    這樣的態度,這樣的自恃屈辱,落在李世民眼裏,又豈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而這,也警醒了長孫無忌。


    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意識到了,人若是盲目的站在高處,不會低頭看看,就很容易走到懸崖邊上。


    他不想帶著長孫家一起完蛋,所以才會低調下來。


    他也看出幽州王不是個野心勃勃的人,至少不是對皇位野心勃勃的人。


    所以他才會將長子送去幽州,為的就是讓長子能夠與幽州王先一步化幹戈為玉帛,而這一點,如今已經達成了!


    他之前收到了長子的信,看到長子在信上說的那些,激動不說,更有一種後悔。


    若是早一點意識到自己做錯了的事、走錯了的路,是不是十幾個兒子都能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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