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衍,是西雲大陸第一大派道門的掌教青陽子,亦是北洛君主風胥然多年好友,更曾伴他仗劍江湖踏遍整個大陸。風胥然登基之前他的飄然而去令這位重情厚誼的君主感懷異常,稱帝後曾多次尋訪,終於在三年前得到他的消息,請進擎雲宮一敘舊日之情。與好友重逢君王歡喜異常,而對好友愛子青梵也極是喜愛,甚至親口封當時年僅十歲的他為太子太傅。風胥然本欲留他父子在朝,卻被柳衍以獨子年幼性喜隱居生活為由婉言謝絕。此次聽說風胥然舊疾複發的消息,柳衍父子從隱居之所趕來救治,終於被君王的一片真誠打動接受了他的提議。但柳衍不願入朝,隻做一小小禦醫,君王無奈隻得應允,劃出清心苑給他父子,更賞下大量財物珍寶。柳衍全數收下,卻在宮外開辦濟世藥堂,為貧寒百姓免費治病用藥。一時朝野內外皆知柳衍父子之名,頌揚之聲無數。


    風胥然,北洛的君主,正是我的父親。


    我是北洛的九皇子,風司冥。


    柳衍,是父王的好友;而柳青梵,是柳衍唯一的兒子,我的太傅。


    我無法想象,三年前那個笑容溫柔、告訴我等他的大哥哥,會成為我的太傅。


    梵兒年紀還小,哪裏就能教導皇子呢?他容貌絕美的父親含笑著對父王說道。隻是掛給虛名好在宮裏玩耍罷了,還請皇上對藏書殿的太傅和皇子們說明這一點吧。


    父王隻是笑了笑,要我們一起到藏書殿說話。


    我的手,一路上都被他輕輕握住——雖然輕,卻無法掙脫。當他回過頭時,眼睛裏流露出的平和的微笑,讓我放棄了一切掙紮。


    正在藏書殿裏授課的,是朝裏著名的大儒,太傅周懷清。


    這是朕欽點的太子太傅,柳青梵。父王帶著淡淡的微笑向眾人說道。柳太傅就住在九皇子的秋肅殿,平時沒有什麽特別困難的問題不要隨意去打攪,懂了麽?


    聽到父王的話,我隻覺得喉頭一窒。


    三皇兄向我和他投來的眼神,仿佛寒冽的刀鋒。


    ※


    隻是當時年紀小不知輕重,在皇上麵前誇口說要做天下最好的師傅,惹得皇上一時歡喜就封了個太傅…


    十三歲了,雖然跟父親學了些東西,但畢竟是山野人家的玩意,哪裏是藏書殿裏講的經國濟世的大學呢?青梵倒是要請諸位皇子殿下多多教導了…


    父親是逍遙化外之人,教青梵的也多是道門修身養性之道,若皇子們有興趣,青梵自然不敢藏私,一定全心指導…


    說是太子太傅,在青梵身上或許還是玩笑的成分占得更多一些。皇上想留住的是父親,大約是看準了父親的心思才這麽安排的吧?其實父親還是很願意協助皇上的。至於青梵,大概可以算是九皇子的伴讀吧,跟著像周太傅這樣的大家學習經濟之道,也是父親所樂意看到的呢…


    他倚在厚重的書桌邊緣,帶著微笑向圍攏在身邊的皇兄們以及太傅們說話。


    明明是毫不出奇的平凡麵容,此刻卻異常牽動人心。唇邊一抹清清淺淺的微笑,卻似隱藏著說不出的淡淡嘲諷。偶爾向我投來了然的一眼,幾乎是直直看透我每一個心思。我一驚,連忙轉開了盯著他的視線。


    在藏書殿的第一天,我幾乎不記得自己聽到了什麽。


    “殿下,一起回去吧。”他很快地結束了和周太傅的對話,徑直走到我身邊。


    回秋肅殿的路上,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始終帶著那種清清淺淺的笑容,遇到宮人行禮時便會多了令人如沐春風的怡人溫度。我聽得到身後那些宮女們的竊竊私語,宮裏消息一向傳得迅速,隻一天的工夫,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了他的太子太傅身份和受父王青睞的程度——甚至連帶著對我這個一向不喜歡的九皇子都溫和起來了…


    回到熟悉的小院,我呆在了門前。


    和蘇帶著男女各十二個宮人站在不大的院子裏。


    “九殿下,柳公子。”和蘇莊重地微微欠了欠身,“這是皇上派來伺候兩位主子的。另外皇上賜下的衣物用品已經安置在秋肅殿裏,若主子覺得不滿意,隻叫下人們調換。如果主子還有什麽需要,請派人告訴和蘇。”


    他微微一笑:“我是一個人慣了的,讓殿下看著要留下幾個人吧,和蘇。”說著轉向我。


    我怔住了,從小就隻有肖嬤嬤一個人照顧我,秋肅殿雖然號稱宮殿,其實隻是皇宮角落上的一個冷清院子,平日也隻有兩個負責這一片宮殿的小太監會來定時地打掃。我從來沒有過屬於自己的太監侍女,此刻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肖嬤嬤…”


    “肖嬤嬤上了年紀,皇上說也是時候放她出宮與家裏人安享天年了。”和蘇冷靜的聲音在一瞬間打破我全部的生活,“今天午膳的時候她已經拜別了皇後娘娘被家人接出宮去了。所以皇上命我請九殿下挑選幾個合意的下人,以後也好伺候兩位主子的生活起居。”


    我呆呆地看著寧馨閣那黑洞洞的門,全心希望著那個總是張開雙臂迎接我的溫暖懷抱會像平時一樣為我打開。我還沒告訴她我終於可以進藏書殿念書了,我還沒告訴她我有自己的太傅了,我還沒告訴她我真的看清父王的眼睛了…


    “就留下這四個孩子吧。對了和蘇,請將我的箱子從清心苑搬到這裏。”


    恍惚中,我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


    記事以來第一個沒有肖嬤嬤陪伴的夜晚。


    也是秋肅殿第一個奢侈地點滿了蠟燭和油燈的夜晚。


    隻是,那麽多的明亮,那麽多的火苗,卻無法給我一點點溫暖。


    大殿裏沒有別人,用過晚膳後他命人撤去杯盤送上茶點,又讓人點明了燭火,然後便命令所有人離開,不聽呼喚不許接近大殿十步之內。


    現在他坐在我的對麵,青色的衣衫在燭火映照下顯得有些深沉,那習慣似的笑容已經從他唇邊消失,此刻,一雙比父親更幽深更沉靜的黑色眸子正凝視著我。


    但,奇怪地,我並不想躲避他此刻的目光。


    “我想,在崇安殿裏你已經聽清你父王的話了。”他沉沉地開口道,“雖然在你的皇兄以及太傅們麵前都隻說是掛名的太傅實質的伴讀,但我希望你記住,在我告訴你的時候,我是你的師傅。”


    我牢牢地盯著他,突然意識到現在他對我說的話的意義。


    “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師傅,風司冥殿下。”


    我站起身來,退開三步向他跪下,行第一次真正的拜師禮。


    當我站起來的時候,他微笑了。“在這樣的時候,我叫你司冥。司冥,你以前沒有進過太學,但今天在藏書殿裏的那些書本你都認得,或者說,曾經學過。”他頓了一頓,指著不知什麽時候放在桌上的一本薄薄的冊子,“隨便翻到哪一頁,開始念吧。”


    那是一卷藍色封皮的手抄書,字跡清秀飄灑,筆順纖細卻透露出一分剛硬之氣,卻不像是一般的毛筆寫成。我翻開第一頁,“北溟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他閉著眼,聽我一路念下去,有不認識的字他會及時提醒我。大約念了小半個時辰,他才讓我停下。“好了,我想我需要的大概都已經知道了。現在,司冥,”抽過我手中抄卷,他凝視著我,“北溟有魚,其名為鯤,下麵是什麽?”


    我呆了一呆,隨即說道,“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我知道三皇兄最得父王母後寵愛的就是因為他過目不忘的本領,難道他也想看我是否像皇兄一樣聰明麽?心裏一亂,隻覺得越來越不知所雲,但我還是斷斷續續地背下去,越到後麵越覺顛三倒四,竟是全然不通。偷偷抬眼,卻見他嘴角含笑地看著我,我終於再沒有勇氣繼續下去了。


    似乎是我的不知所措讓他想起了什麽,他輕笑出聲,“司冥,告訴我,這停雲殿裏現在有多少盞油燈,多少枝蠟燭?”


    我怔住了,半晌才開口道:“四五十枝吧。”


    他輕輕搖了搖頭,“一共六十七點燈光,二十一盞油燈,四十六枝蠟燭。”說著舉手輕揮,滿室的光亮被一點一點熄滅。在我默念到六十六時,隻剩下桌上一隻燭台兀自發出暈黃色的光芒。


    看著他把燭火一盞盞撲滅,光明一點點退卻,黑暗一步步擴大,本來亮如白晝的大殿變得一片幽暗。我忽覺胸口一陣陣鬱悶,這偌大宮殿,像是讓人連呼吸的自由也沒有了。也不顧夜深風寒,我突然大步走到殿門前,雙手猛地把門打開。


    殿外庭院荒蕪如昔,那四個宮人被他摒退,此刻都在院外守侯。春天依舊寒冷的夜風從外麵呼嘯而入,更吹得殿中燭火搖搖欲滅。


    光明原來如此脆弱,根本禁不起絲毫風吹雨打、人世折磨。而曾經夢想的一切,也總是被現實輕易地打破;六年不長的生命,卻像是一隻毫無力量保住一點微弱光明的燈,隻要一陣微風就可能被熄滅一切希望。自知道肖嬤嬤離開時便滋生的孤獨和恐懼開始像瘋狂生長的藤蔓植物在心裏蔓生,步下台階抬頭看天,漫漫夜空、寂寂星月,皆是寒意。


    回過頭時,隻見整個大殿孤零零一根蠟燭,燭光搖曳中映出他沉靜如水的麵容。


    我怔住了,凝望著偌大宮殿中唯一的光明。


    滿殿的陰冷,暗沉沉一片,反映著他的眼睛也漆黑不見底,無邊無際,但在其中,卻一直有一點燃燒的燭焰,執著的躍動著。


    那無數個漫長的夜晚,肖嬤嬤在一點燈光下教導我寫字的情景,突然浮上我的腦海。


    他的手掌微微提起,似乎就要熄滅那最後一點光明。


    我衝進了大殿。


    他幽黑的眼睛凝視著我,沉默中,他取過一邊的紗罩將那枝蠟燭籠起。


    我突然明白了。


    即使是最後一點燭光,即使微弱得幾乎隨時就要消失,在沒有真正熄滅之前,我也應該伸出自己的雙手盡一切力量去保護屬於自己的光明。


    他走過去關上了殿門,又取出火折將滿殿的燈一盞盞重新點亮。


    “司冥,以後無論走到哪裏,都要仔細地看清自己身在的一切——無論是自己多麽熟悉的環境,都會因為各種突發的情況和各人的心情而變得有所不同。你,記住了嗎?”


    ※


    我向來睡得不沉,但和他相處的第一個晚上,我睡得格外香甜。


    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大亮,他也已經讓小太監擺好了早膳。早膳種類很多,雖然每一樣的數量都不是很多,但我還是剩下了不少。看著猶是半滿的盤子,我心中一陣猶豫。


    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他淡淡地道:“那些沒有動過的飯食點心,下人們自然會負責吃完的。我本是照著各人的飯量要的分量,一飯一食皆是民生血汗,沒有道理浪費。九殿下若是已經吃好,我們這就該往藏書殿去了。”


    “太傅,今天周太傅會講什麽?”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我很驚訝他竟知道這條通往藏書殿的捷徑。


    他微微笑了:“我又不是周太傅,怎麽可能知道他要講什麽。”頓了一下,“殿下我已經同您說過了,平時不用稱我為太傅,叫我名字就可以。”


    我搖了搖頭:“太傅是父王親點的,司冥不敢壞了規矩。”


    “那…沒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他微笑著撫了撫我的頭,“肖嬤嬤確實把九殿下教得很好。”


    我呆了一呆,隨即低下了頭。


    “學會如何在人際關係錯綜複雜的後宮生存下去需要花費很大的心思,卻是生為王族注定經曆的命運。九殿下天性聰明,如此行事自然十分正確。不過,”他輕聲笑了起來,“從你的父王陛下親點我作為你的太傅的那一天起,我們就已經成為綁在一起的靶子了。這個時候,你還能夠和我分清界線麽?”


    我停下了腳步,抬起頭凝視著他的眼睛。


    他笑了一笑,隨即蹲下身子與我視線齊平。“我想告訴你,司冥,不是對每一個人都需要直視他們眼睛的。在抬頭之前,要記得先斂去目光裏的一些可能引起他人不喜的東西,比如驕傲,對於宮裏的很多人來說,你的驕傲是一種無聲的挑釁。當然,如果你原本就想要引起不滿,也可以充分利用這一點,但是在那樣做之前要先想好所有可能的退路——因為你不是別的皇子,知道了嗎?”


    心裏一時百味俱全,我點了點頭,“是的,太傅。”


    “很好。”他又微笑了一下,“你現在的眼睛藏不了任何東西,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什麽也別藏,尤其在你三皇兄麵前。”


    “太傅,三皇兄他…”


    “你有一雙比鷹還銳利的眼睛呢,我的小皇子。”他笑著站直了身子,“沒有人會真的不忌憚你,因為你那聰明的父王從來沒有向任何人作出確實的承諾。好了,今天早晨的課就到此為止了,司冥。記得以後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要稱呼我的名字啊。”


    ※


    日子過得極快又極慢。


    三天,他到我身邊已經三天了。


    我依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做我的太傅隻教我一個人。有的時候我會懷疑,那個夢裏一臉溫柔笑容的大哥哥,究竟是不是他。


    我隻知道,天氣在漸漸變暖,皇兄們的目光卻是越來越冷了。


    父王到藏書殿來看過好幾次,每次都非常親切地問他各種與課堂全然無關的問題,比如他在宮裏是否習慣,要不要另撥一處給他做專門居所之類。六皇兄十分莽撞向父王提議要他搬到自己的寢宮,他還沒有回答就被父王異常幹脆地打斷。他隻是微微笑著,說,皇上和青梵說好了的,我本來就是和九殿下一起的。


    聽到這樣的話父王微微眯起了眼睛,大皇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四皇兄卻笑得十分溫柔,說道,那九皇弟的秋肅殿可真稱得上是蓬蓽生輝了。


    青梵出身草野山穀,如今已是身在天堂。俗語說由奢入儉難,父親也一向告誡青梵不可貪圖安逸沉溺享受之中。不過皇上,六殿下也是一片好意,陛下責之過苛了。


    他笑得一貫地清淡,父王竟也是笑了。既然梵兒這麽說,那事情就這樣算了;若梵兒哪天想要自己的宅院,朕再另行賞賜就是了。


    回到秋肅殿的時候,他的臉色有些隱約的陰沉。


    他取出一卷手抄的卷軸給我,讓我念出聲來。


    “…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我凝視著燭光搖曳中他已然沉靜如恒的麵孔,那雙幽深得全不見底的黑色眸子在燈下閃爍著幽幽的光芒。他像是在做出了一項艱難的決定,此刻臉上流露出的,全是堅定不可動搖的決心。


    “太傅…”他長時間地沒有說話,我終於忍不住輕輕喊他。


    “司冥,這幾天,你要小心。”


    ※


    在宮裏,我從來都很小心。


    我是不受父王母後喜歡的皇子,但是,即使沒有任何出頭的可能,我身上流淌的純正皇族的血脈,還是會引起他人的不安。


    當我意識到身後是大片湖水的時候,我的身子已經在半空中。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大皇兄和六皇兄得意的麵龐——那個無巧不巧踩著青苔令手中托盤直飛向我的小太監,那顆不知如何滑到腳下的小石子,以及被周太傅和三皇兄拉去山間賞心亭談天說地的青梵…一切,都是經過了那樣精巧的計算啊。


    他曾經說過,司冥,這幾天你要小心。


    他也曾經說過,九殿下,花園很大,不要走遠。


    看到我這個樣子…他一定很失望吧?


    溺水而死…一定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了…


    ※


    當我又一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一個溫暖的懷抱包圍著我。


    不用睜開眼,我知道那一定是他。


    他的父親,禦醫柳衍溫柔的聲音:“好了,梵兒,你把一切都做得很好,就是為師我也不知道對於溺水之人還有那樣的急救方法呢。”


    “我沒想到他竟一點也不會水,我不該放任他就這樣離開自己的視線的…”


    “梵兒,這不是你的錯。”


    “是我沒想到。這樣的天氣,他又是這樣的身子,我真的無法想象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的話會發生什麽事情…我不能就任一切這樣平息下去,師父,請允許梵兒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情。”他將我摟得更緊一些,“我曾經說過要保護他,我絕不讓那成為一句空話。”


    柳衍很久都沒有說話。


    “梵兒,你是我的孩子,隻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會反對。”他頓了一頓,“你一向是個冷靜的孩子,我相信你;但是,我還是希望梵兒能夠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你的反應把大家都嚇壞了。”


    “您總是心太軟,師父,那些人確實應該得到懲罰。不過,我保證不會做得太過分就是了。”


    雖然被包裹在他溫暖的懷裏,我還是感受得到他言辭中的冰冷——也許因為身世的關係,對於那些溫柔言語中的詞鋒我總是異常敏感,隻是這一次,我選擇忽略。


    黑暗,第一次給了我安心的感覺。


    而那片黑暗中,我感到兩片溫暖的東西貼上我的額頭,耳邊傳來他低低的聲音,“相信我,裝睡的小家夥;我會保護你,以後再沒有人敢這樣對你,我的冥兒。”


    從那一刻我知道,我的生命之路上,再不是一個人獨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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