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始終不接電話,珞珈左思右想心裏不安,總覺得是出了什麽事兒,這一次,他電話也不打了,從小浴場出來,直接開車去了麓景醫院。


    可是值班醫生卻說林醫生跟院領導請了長假,走得非常急,他們不清楚原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林熙在醫院工作得好好的,沒道理突然就走了,還歸期不定……珞珈一邊下醫院的電梯一邊給林熙又打過去,而此時正柳樹車內的林熙怔怔地看著珞珈的來電出神,半晌後,還是動動手,輕輕掛斷了。


    珞珈有點魂不守舍。


    電話能打通,屢次被掛斷,這說明林熙沒有危險,否則要不電話無人接聽或者關機,要不就是被歹人接起來說話,沒道理這樣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掛電話。


    隻能說明林熙很好,但是在躲著他,不願意理他,甚至於……不願意跟他再有過多糾纏。


    可是為什麽?


    明明從生死戰擂台上下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他是前幾天沒聯係林熙,但那也是事情實在太多了,一得空就立即打給她了,可是信息也發了電話也打了,卻都石沉大海了……


    沒道理啊……


    從醫院出來的珞珈猶豫了一下,調轉車頭,加快車速,幹脆直接了林熙家。


    白色牆漆藍色窗欞的清雅小院子,林熙家門緊鎖,珞珈站在院外麵喊了老半天,扯著脖子往裏看,最後甚至直接翻過了柵欄不死心地起趴在窗戶上看,然後終於滿含不甘地確認了,林熙家沒人。


    所有家具都罩上了白色罩子,顯然是這家的主人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打算好,準備很久都不再回來了。


    就這麽一聲不響地走了?


    珞珈靠在牆上,苦笑著給自己點了根煙……


    林熙在身邊的時候不覺得怎麽樣,可是突然人去屋空,他才回過味兒來,覺得心裏失落落、空蕩蕩的。


    很想她。


    想再見到她,哪怕就一麵,至少問明白問什麽不辭而別,就好。


    可是林熙沒給他機會……


    竟然走是那麽決然。


    珞珈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心裏被一種酸脹的思念填滿,既克製不住地生氣,又無法自已地祈求想要得到原諒。


    明明他才是該生氣的人,明明他沒做錯什麽,可是卻覺得,隻要她能再出現在他麵前,隨便讓他認什麽錯都無所謂。


    嗤,真是沒出息……


    珞珈苦笑著罵了自己一聲,然而心裏那別扭難受的感覺隻增不減,他跨出院子,靠著柵欄頹然地坐在地上,心塞到不行地點了根煙。


    眼前煙霧繚繞中,卻總是想起跟林熙一起時候的點點滴滴……


    他的煙越抽越凶,轉眼煙盒都癟了,一地煙頭兒裏,他手裏夾著最後一根,又開始愣神。


    覺得自己這個樣子有點可憐,又有點可笑。


    可還是想她。


    這他媽的……


    他煩躁地抓抓頭發,魂不守舍見煙頭燃盡燙到了手指,他一哆嗦,猛然驚醒扔掉煙頭,恰巧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他眼睛在那一刻倏地亮了一下。


    然而拿過手機,不是林熙,是老蘭。


    “有消息了?”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珞珈扶著柵欄站起來,緩了緩自己蜷縮到麻木的雙腿,“我馬上過去。”


    ………………


    …………


    來往人員密集複雜的老街肉骨茶小店裏,珞珈戴著帽子進門在店裏掃了一圈,最後低頭坐在了最角落的小桌子旁邊。


    小桌的另一麵,早就已經等在這裏的老蘭也不多說,從懷裏拿出一疊照片地給珞珈,“這是你要的東西。”珞珈接過來翻看,隻見裏麵全都是監控鏡頭中成俊森的影像,照片上有係統添加的拍攝時間。


    珞珈把照片以此仔細看了一遍,他把照片以成俊森出入夜總會的時間為中心點,推算前後時間,最終按照時間順序,把兩張他出現在賭場門前的照片挑了出來,放在那一疊照片的最上麵,屈指輕輕扣了扣,“看來是這兒了。”


    老蘭低頭喝了口湯,低聲提醒珞珈:“我在調查成俊森行蹤時,發現警方內部有其他人私下登錄係統調取過這份監控資料,登陸id是霍思樂。”


    “霍思樂?”


    “不錯,我擔心警方會對你的行動有所影響,”放下碗,老蘭認真地問他,“需不需要我們出麵幹涉?”


    珞珈想了想,搖搖頭,“不,應該是白振赫。”


    “為什麽他沒有告訴你?會不會對你起了疑心?”


    珞珈苦笑一聲,有點無奈地聳聳肩,“大概是我的表現也不怎麽值得信任吧。”


    老蘭皺眉,“那你自己小心。”


    珞珈點點頭,前麵的另一碗肉骨茶一口也沒動,帶著照片壓低帽簷,匆匆出了小店。


    他讓林熙的事攪得心裏有點亂,不知不覺就降低了警惕性,直到出門,也沒看見因為嘴饞而跑過來吃飯、獨自坐在斜對麵角落裏的,疑惑地看著他離去,又好奇地打量老蘭的鄭夢琪……


    片刻後,老蘭慢條斯理地把碗裏的肉排也啃掉了,心滿意足地擦擦嘴,這才像個普通食客一樣,慢吞吞地踱出了小店,片刻後,鄭夢琪起身,鬼使身材地,追著老蘭,偷偷地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了那家很有曆史的老火鍋店。


    鄭夢琪在大廳裏找了個視野開闊的位置坐了下來,隨便點了滿滿一桌子涮品,一邊心不在焉地吃著火鍋,一邊觀察著大廳裏的環境及服務生,她就坐在靠門的邊上,但是一頓飯都快吃完了,也沒見那個跟珞珈一起去吃肉骨茶的陌生中年男人出來。


    今天店裏客人不少,服務生有點忙不過來。她一頓飯從下午吃到了快打烊,後來實在拖不下去了,她喊服務生結了賬,想了想,問了句,“請問洗手間在哪裏?”


    服務生熱絡地給她指著一個方向,“直走到頭右轉就是。”


    她道了謝走到洗手間,心裏始終拎著一根警惕的弦,看看四周無人,留心觀察了一下附近的環境,也沒發現什麽異常,順著隔間一個個地走過去,直到看到最後一個隔間門上貼著“維修中”的標識牌,打開看了一眼,像隻偷腥小貓似的促狹地笑笑,躲進去,把門反鎖了起來。


    要說,鄭夢琪的確是遺傳了鄭泰誠一部分基因,她認真起來處事風格跟鄭泰誠很像,都有超出尋常的耐心,和非同一般的冷靜。


    她一個小姑娘,一個人躲在廁所隔間裏,就這麽一聲不響地等到了火鍋店打烊,所有燈都黑了下來,周圍的環境從嘈雜到落針可聞的寂靜,又等了等,她才悄沒聲息地打開隔間的門鎖,躡手躡腳地從洗手間摸了出去——


    跟白天人聲鼎沸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黑燈瞎火的火鍋店活像個鬼屋,連路都看不太真切。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手機上帶的手電筒,小心謹慎地貼著牆根,一路向火鍋店裏麵摸了過去……


    讓她震驚的是,火鍋店後廚轉過彎掛了個那種中國戲曲風格的從上到下的門簾,看上去像是個風格裝飾,她探究地把簾子小心掀開,下一秒,徹底怔愣當場。


    ——簾子後麵竟然是一道如同監獄鐵柵欄一樣的防盜門,門後麵,是條蜿蜒而上的狹窄樓梯。


    她想了想,果斷地回身到後廚案台上,找了根用來穿魚嘴掛魚的鐵絲。


    小時候她老爸在七星社剛混出頭的時候忙的沒工夫管她,有時候就是於永義硬著頭皮過來帶著她。看那位不著調的大叔養小武就知道了,他帶孩子能帶出個好樣子才有鬼,帶著小夢琪,他不會玩哄孩子的小遊戲,閑著沒事兒,就拿著一根鐵絲教她開鎖……


    教開鎖教出了鍥而不舍的精神來,時間一長,她不止學會了,還爐火純青,到現在也沒忘了……


    鄭夢琪三下五除二地把鎖打開,幹脆把手機的手電筒也關了,害怕發出聲音,她把高跟鞋也拖了下來,把動作放到最輕,躡手躡腳地順著樓梯上了樓。


    ——樓上的門沒鎖。


    她深吸口氣,屏住呼吸鼓起勇氣悄悄打開一條縫,發現裏麵亮著明亮的白熾燈,但還好,沒什麽人。


    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回去了一點,慢慢把小木門推得打開,抬腳打算進去對這個藏在火鍋店樓上的小屋子一旦究竟。


    然而她一隻腳剛買進門,抬頭晃眼的功夫,餘光掃到一側牆壁上那貼了滿牆的照片和用各色彩筆畫著的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絡圖,就呆了一下。


    她微微張嘴,不敢置信地定睛看過去,愕然地發現,那牆上的照片裏,很多人她都認識。


    最熟悉的,莫過於被置於最頂層、名字被用紅筆圈出醒目標記的那張。


    ——那是她爸爸,鄭泰誠。


    這間小屋子,滿屋子電腦監控監聽和其他不解其意的設備,而牆上,牆上貼滿了七星社成員跟鼎盛合核心成員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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