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左琳被她在證券處當副科長的未婚夫接走了,下班之後的飯局,就成了多數人夜生活的開始。


    一家主打江南菜係、裝潢古風古韻的私人餐廳包房裏,鄭懷山坐在主位,百川控股旗下,子公司設在明川的各家老總都陪坐在餐桌周圍,此刻皆端著酒杯,恭敬謹慎地給他們老大敬酒,不止是上午還跟執行局鬧得沒人樣的陸吉安,連明川中院執行局副局長魏全也赫然在列!


    他跟陳雁南一左一右坐在了離鄭懷山最近的位置,舉著酒杯聽婀娜起身的陳雁南語帶驕傲地說:“這個晚宴一為鄭老師接風洗塵,二是恭喜鄭老師在國際律師協會年會上被選舉為國際私法委員會專家委員!”


    “喲,這可了不得,”魏全適時地捧了一句,“國際私法委員會專家委員——這在全中國,有此殊榮的也不過隻有三位,鄭老師占一個名額。與有榮焉,與有榮焉啊!”


    鄭懷山謙遜又內斂地抿唇笑笑,抬手跟魏全碰了碰杯,那邊陳雁南等兩個人互動完了,才接著說:“三呢,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歡迎鄭老師回到明州,親自主持百川控股的大局。”


    “是啊,”這幾年跟著鄭懷山打天下的齊三河等人一起站起來,“歡迎鄭老師從美國國際律師協會載譽歸來。鄭總一路辛苦了!”


    身負三個多億巨額債務的陸吉安在執行法官麵前哭窮沒能力還錢,這會兒卻從手表到皮鞋渾身上下連穿帶戴的、一處不漏全是國際一線大牌。他知道永嘉惹上官司這事兒自己做得不漂亮,附和著齊三河舉了杯,鬆了口氣似的賠笑臉,“是啊,鄭老師回來我就主心骨了!今天上午真是,如果不是鄭老師思慮周全一早就想好了對策,我還不知道怎麽過了這關。”


    鄭懷山心裏不痛快,但畢竟這麽多人,麵子總要給,冷眼看了一桌男男女女片刻,便也舉起酒杯。他一動,眾人踢在嗓子眼的那口氣就下意識地鬆開了,奈何一口氣剛順下去沒有半口,卻有被語氣不善的老板駭得大氣也不敢喘一聲了……


    “別說什麽主持大局,好端端一個大好局麵讓你們弄成這樣,惹了一堆官司,資金鏈全斷!我把大本營從香港搬過來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回來救這個場!沒什麽好慶祝的。”鄭懷山冷淡地說完,自己先喝了口酒。


    眾人看他這樣,沒人敢接話,夾著尾巴悄沒聲息地落座,為了緩解鄭懷山積威下日積月累出的本能緊張和尷尬,都默默地伸筷子吃菜,誰料剛吃了兩口,就都覺出這菜的不對來——


    沒鹽。


    再口味清淡,也不至於淡到一點鹹味兒都沒有吧?!


    這群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就是上麵有鄭懷山壓著不甘吭聲而已,這會兒菜出了問題,在鄭懷山逼仄氣壓中備受荼毒的齊三河可算找到了發泄口,當即扔了筷子朝著門外吼起來,“服務員!”


    一嗓子把外麵的女服務嚇得連忙小跑著進來,“……齊總?”


    齊三河指著一桌子的菜,“把你們經理叫來,做的什麽菜,你們家鹽是金子啊,菜做得這麽淡,什麽味也沒有!”


    服務員一聽就滿臉為難,“可是齊總……這……”


    齊三河豎著眉毛眼看就要發作之前,被鄭懷山淡聲攔了下來,“老三,別衝人家喊,是我特意關照讓別放鹽的。”


    這是個什麽節奏?眾人不解地看向他,鄭懷山環視一眾下屬,“我就想讓大家好好品嚐一下這頓沒放鹽的飯菜,也許你們就能明白一個道理。食材再好,廚藝再精,但如果鹽這點小事沒有做好,這一桌食材一流的飯菜同樣一錢不值!”


    “……”老板發話,這下可沒人再敢有異議了,服務生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一桌子人硬著頭皮沒滋沒味地吃菜,半尷不尬地聊著些不痛不癢的話題讓冷下去的氣氛再次熱絡起來,隻剩個魏全在其中身份比較特殊,不怎麽在意表忠心的這些套路,隻又跟鄭懷山碰了碰杯,在他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悄聲說:“中院要成立特別執行處,專門負責終本執行的和特殊疑難案件,我們的案子都要歸過去。”


    鄭懷山不緊不慢地呷了口酒,“執行法官有人選了嗎?”魏全說:“目前還沒有,局裏正在物色。”鄭懷山沉吟了一下,“魏局知道左琳吧?”


    魏全一愣,“怎麽,鄭老師也認識她?”


    鄭懷山哂笑,“何止是認識。她現在在幹嗎?”


    “以前一直是三庭的執行法官,現在正準備讓她做中院的新聞發言人呢。”左琳的事兒他們幾個做領導的都知道得很清楚,魏全幾乎張嘴就來,說完了又好奇地問鄭懷山,“突然提起她……鄭老師是又有什麽動議了?”


    鄭懷山思忖片刻,執杯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手中的紅酒杯,半晌後,不帶任何猶豫地開口,那幾乎是已經思慮周全做了決定之後,對一切勢在必得的篤定,“我要她去特別執行局處,做執行法官。”


    這簡直是萬萬想不到的事,魏全頓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左琳……?”


    “對,左琳。”鄭懷山沒有任何猶疑地點頭肯定道:“你在中院執行局使勁,我去找市領導從上麵說話,把她扶上去!”


    “鄭老師怎麽看上她了?”


    怎麽看上她了?


    於公於私,鄭懷山都有選中左琳的充分理由,隻是無論公事還是私事,他都沒必要對魏全說明,因而隻是無關痛癢地說道:“我這次回明州,麵臨一個極大的難題。要想把我們的被動局麵扳回來,中院這個特別執行處,我必須牢牢抓在手裏。”


    “可左琳那丫頭倔的很,在中院是出了名的幫理不幫親……”魏全三分擔憂七分試探地看了主位上不動聲色的男人一眼,“鄭老師有把握將她變成我們的人?”


    鄭懷山說什麽,旁人聽不見,坐在他身邊,用全部精神去關注這個傾慕男人一舉一動的陳雁南卻是聽得清清楚楚,鄭懷山原也沒打算避著她,隻是魏全問的話太露骨了,他不好正麵回答,隻是想起上午在視頻中看見的朝氣蓬勃的左琳,淡淡笑了一下,“她是我原來在燕大的學生,我們有交情。”


    沒人看見,在他們身邊的陳雁南,咬著下唇猛地仰頭灌了口酒,眼看著她喜歡的男人正在向他曾經喜歡的女人越靠越近,有那麽一瞬間,在鄭懷山跟前向來溫婉可人的陳雁南,陰沉的臉色差一點就掩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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