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畔搖搖頭:“我寧願在這裏漫無目的過下去,也不要再忘記。”第一次忘記,再記起時痛徹心扉,他不要再來一次,肉身可以沒有,神力可以沒有,記憶化成灰,卻也要記得。


    這裏沒有日夜之分,永遠是濃稠的黑,他提了燈,白衣白發,在黑暗中顯得尤其醒目,聲音有些啞,卻哼著歌,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如同鬼哭般。


    街邊某戶人家的門驟然開了,從裏麵探出個頭來,對著那白衣人吼道:“鬼吼個什麽,吵死人了。”說著正要關上門,看到白衣人手中的燈,愣了愣。


    離魂界從不點燈,如果點燈,必是有人結魂成功要離開離魂界,那麽這個白衣人就不簡單了,應該是傳說中的接魂使,接結成的魂離開,好再去投胎轉世。


    那人微微有些羨慕,自己被打散的魂結了好幾千年了也沒結成,注定要留在這暗無天日的離魂界,有人卻終於可以離開這裏了。


    眼睛看著白衣人手中的那盞燈,魂就在燈裏吧。


    “離魂界,深無邊,魂飛魄散無窮盡哦。”他再看眼那盞燈,歎了口氣,又關上門。


    白衣人笑了笑,看著手中的燈,又往前走。


    陰風陣陣,燈裏的火光開始搖曳起來,白衣人伸手穩住那點火苗,心裏微微的歎氣,這離魂界裏總有那麽些人,不肯好好結魂,來搶別人的魂魄。


    果然,不遠處站了幾個淡淡的影子,看影子的明暗,結魂的時間應該不長。


    離魂界又稱混沌洞,在仙界與地府之間,頭接天,尾接地,無形無狀,因各種原因被打散的魂散落天地間,最終一點點的被離魂界收集在其中,剛入離魂界的魂隻是碎片,漸漸的拚湊起來,成為一個完整的魂魄,再由接魂使送入地府重新投胎,而這樣的過程往往要上萬年。


    上萬年太長,就算再次投胎也物是人非,而時間也同樣可以消磨掉那些魂魄的耐心,要麽再不結魂,消亡在混沌中,要麽像現在一樣奪取別人結成的魂魄。


    白衣人放下燈,對那點火苗道:“你且等等,我教訓一下那幾個碎魂再說。”


    燈放在地上,蒼白的火苗漫漫化成一抹人形,幽幽的飄起,坐在燈上。


    離魂界任何魂魄,包括那接魂使都沒有麵目,隻是如人形般的一股青煙,但從那燈中魂魄的身形上看,生前應該是極幽雅的人,不緊不慢的看著那白衣接魂使。


    真的能離開此地嗎?看著他們打鬥他忽然想,別人用上萬年結成的魂自己隻用了幾年就結成了,很明顯得,有人在幫他,而他忽然迷茫起來,為什麽有人要幫他?他是因為什麽而魂飛魄散?魂被打散之時記憶也被打散,他結成了魂,卻仍是散落了部分記憶,而他如果有幸能夠投胎又會有什麽事情等待他?


    那幾個魂魄再次被那接魂使打散,回來時看到他坐在燈上,嗬嗬一笑,道:“我們走吧。”


    他應了一聲,沒有再回到燈裏,而是飄到地上,與那接魂使並排站著:“哪好意思讓你一直帶著我走,不如同行吧。”


    “也好,”接魂使點點頭,“我叫小白,你叫什麽名字?”


    什麽名字?他努力的想了想,最後搖頭道:“不記得了。”


    “那就叫小黑,你看你一身黑衣。”


    “好,叫小黑。”他笑笑。


    兩人並行往前走。


    “白兄,在這離魂界裏,雖然你是接魂使,但應該也是離散的魂吧?”走了一段,小黑問小白。


    “那是,”小白笑笑,“隻是混得好了些。”


    “我看白兄的魂已經結成,為什麽還不離去,要留在這裏做接魂使?”


    “這個啊,”小白抓抓頭,“離魂界未必不好,那凡事未必就是好去處,不然何至於被打得魂飛魄散來到這裏呢?”


    小黑愣了愣,想想,覺得很有些道理,像他這樣,對回到凡世就有些恐慌。


    抬起頭,正想再說些什麽,旁邊的小白卻忽然停下來,他一怔,同時感覺到一股陌生的氣息直逼過來,不,確定點說應該是幾股。


    那不是屬於離魂界的氣息,帶著讓離魂之人渴望不已的生氣。


    是活人嗎?


    “難道有貴客啊。”旁邊的小白說了一聲,望向兩個顯現在不遠處的人影,身形清楚,隱隱有眉目,不是離魂。


    離魂界,那是個太過秘密的地方,上天入地,並沒有幾個人和仙知道它的存在,在所有人的概念中魂飛破散就是虛無,就是再也不存在,誰都不知道存在這麽一個僥幸的地方,死非死,散非散,原來再絕望也是有僥幸的。


    因為太過秘密,所以並沒有幾個人能進得來,能進來的人必定是不凡的人。


    終於看清兩人的長相,是兩個女子,一個一身紅,另一個,其實也是一縷魂,隻是看得清眉目,兩個竟是一樣長相的。


    小黑遠遠的看著,看到那紅衣女子周身一圈淡色的光暈。


    原來是神啊。


    紅綢看著眼前兩個離魂,一黑一白,因為沒有眉目,所以也看不清他們的前世今生,她不由擔心,即使千辛萬苦來到這離魂界,這萬千離魂中也未必找得到風畔的去向。


    那日鏡中忽然顯現的場景,鏡妖說那是離魂界,這是她從未聽過的地方,更不知道如何進入,最後還是借著鏡妖的力量,自鏡中進入了這離魂界。


    然而離魂界裏有太多她未知的東西,兩人在茫茫的離魂界裏尋找,一尋竟是好幾年。


    她想著,卻見了陳小妖已向著那兩個離魂而去。


    “你們可曾見過一個叫風畔的半神,不,也可能是離魂。”她不知道風畔變成什麽模樣,自鏡中看到的場景也隻是離魂界的濃黑,風畔並沒有出現在鏡中。


    “風畔?”小白看著身體透明的陳小妖,想了想,“沒聽過,這裏的離魂多半是忘了自己名字的。”


    “那你呢?”陳小妖轉向小黑。


    小黑愣愣的看著她,然後搖頭:“我也沒聽過。”


    “那要如何找?”陳小妖自言自語。


    小白看著她眉目間的愁容,微微不解,道:“你們是如何來到這離魂界的?一個破碎的魂找到了又如何?”


    “什麽意思?”紅綢也走上來。


    “那些破碎的魂隻能存在於這離魂界,找到也帶不走的。”


    “那如果結成完整的魂呢?”


    “像他一樣囉,”小白指指身旁的小黑,“重新投胎,前世的痕跡一並消去,你還是帶不走的。”


    “我不管這些,先找到他再說。”陳小妖不管不顧。


    “那隨你們,”小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吊兒郎當,指指身後無盡的黑暗,“離魂界大的很,隨你們找。”


    是的,離魂界很大,似乎無窮不盡,不然何至於找了幾年都沒有風畔的音訊?


    “那我就住在這裏慢慢找。”陳小妖咬咬牙,沒有風畔,其實去哪裏對她都一樣。


    小黑幽幽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忽然道:“那是你很重要的人嗎?”


    陳小妖看他一眼:“當然重要。”


    “這樣,”小黑若有所思,似乎也有人很肯定的說過這麽一句,他想不起來了,“會不會他不在這裏,有可能在別處,你住在這裏豈不浪費時間?”


    “那要到哪裏找?”陳小妖覺得很難受,她已經很煩了,這個人卻對她說萬一風畔不在這裏怎麽辦?怎麽辦?她除了相信鏡子說風畔在這裏,沒有別的辦法,至少比紅綢口中所說的魂飛魄散要好的多,至少那是有希望的。


    “閃開,我要在這裏搭個屋子住下來。”她有些泄憤的將小黑推了一把。


    兩人都是魂魄,手隔著小黑的身體就穿過去了,她切了一聲,也不跟他計較,真的施法準備造房子。


    紅綢看著她,其實她抱的希望並不比陳小妖小,但她遠比陳小妖理智,現在這種渺茫的情況,她更相信,是那鏡妖出錯了,然而離魂界不就是收留那些破碎靈魂的地方嗎?魂飛魄散的風畔唯一可能去的地方不就是這裏?


    她轉頭看看小黑,不知怎的,雖然看不清他的眉目,也沒辦法算出他的前世今生,然而他全身竟是透著股不凡之氣,魂魄的氣息也讓人舒暢,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仙界之人,竟然這離魂界連仙界之人也有,風畔也很可能在這裏。


    隻是在哪裏?


    難道也要像那隻妖一般搭個屋住在這裏?


    真的搭了個屋住下,紅綢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沒有搭屋的必要,離魂界沒有雨,隻有陰風陣陣,何況一個魂需要住什麽屋?


    小黑坐在燈上看著猛然間就平地而起的草屋,愣了愣,這魂的法力不弱啊,要知這離魂界寸草不生,她竟然能搭出個草屋來。


    紅綢打量著那兩個在一旁看熱鬧的離魂,在她眼中,離魂隻是這世間最底層的靈魂,不完整的,也是最難琢磨的,看不見喜怒,同樣的也不能推斷前生今生,所以當小黑圍著草屋轉時,她忽然有個想法,這麽氣息揉合的魂會是誰?會不會他就是風畔?


    “我看你還缺了記憶那片沒有拚湊起來,要不要我幫你?”她上前道。


    小黑一怔:“怎麽幫?”他確實有很多東西都想不起來了,如果能找回記憶,是不是很多他感到迷茫的東西就會在他投胎前清晰起來?這樣總好過混混噩噩的去投胎。


    紅綢笑:“我雖然不懂離魂,但我知道如何結魂。”


    “真的?”小黑的魂又蕩了蕩。


    紅綢沒答,卻已經開始默默念咒。


    可能本來就是一體的,看著紅綢的舉動,陳小妖多半已猜到了她的用意,她看向小黑,難道她真會是風畔?


    咒語帶著神力片片飛散開,在無盡的黑暗中尋找屬於小黑的記憶,陳小妖看著,小白也在一邊看著。


    然後猛然間小黑的身影淡去,竟像要消失不見。


    “不好!”小白大叫一聲,抓住小黑的魂迅速的移進燈籠裏,總算燈裏的火光還亮著。


    “怎麽回事?”陳小妖看著閃動的火苗,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然後紅綢停下來,方才尋找記憶時隱隱的有一股阻力,她眼睛猛然看向小白:“你為何阻止我尋魂?你究竟是何人。”


    小白朝後退了一步,淡聲道:“不過是個接魂使而已。”


    “接魂使?你的力量似乎過於強大了?”紅綢道。


    陳小妖一驚,抬頭看向小白。


    小白隻是笑:“這離魂界中什麽離魂沒有,力量強大的魂很奇怪嗎?”


    紅綢無言,的確,這裏是混沌,天上人間什麽樣的苦難,什麽樣的愛恨都包容在裏麵,可能眼前這個接魂使,魂魄未被打散前還是個大神。


    “但你為何要阻止我?”她道。


    “投胎的人要記憶有何用?”他反問。


    “為什麽我覺得你是在害怕,”旁邊的陳小妖忽然說話,“你是怕他想起什麽嗎?”


    小白轉過頭,沒有麵目的臉,對著她。


    “你在怕什麽?”陳小妖問道。


    半晌。


    “跟你有關係嗎?”小白回過頭去,低頭看著手中的燈籠。


    “萬一他是我要找的人呢?”陳小妖上前一步。


    “他不是。”小白直接道。


    “為什麽你這麽肯定?”


    “因為……?”他停了停,“因為他不過是個可憐人,既然忘記就不要再記起了。”說著他攤開手,白色的手,手心裏一片黑色的煙塵。


    “這就是他的記憶,我清楚他不叫風畔,”說著又合上手,“你們要找的人可能在我來路的方向,那裏的眾離魂中有一個離魂的身上隱隱罩著光環。”


    “你說的可當真?”紅綢衝上去問。


    “當真。”


    “那你方才為何不說?”陳小妖問。


    小白一笑:“離魂界的事情本來就不能為外人道,但既然你們這麽想知道那個人的所在。”


    “我們走。”除了神,誰身上還會在離魂界裏有神光護體,紅綢幾乎肯定那是風畔,拉了陳小妖就往小白來時的路方向而去。


    陳小妖隨她走了幾步,下意識的又回頭看看,看看小白手中那微弱的火光,然後終於轉回頭去,隨紅綢離開了。


    小白看著他們走遠,低頭又看看燈中的火光,半晌才抬頭看那座草屋,臉上還是看不清什麽表情,最終歎了口氣,哼著那首小曲,慢慢的走了。


    走開幾步遠時他伸手輕輕的一揮,那座草屋就轟然倒下,他也不回頭,越走越遠。


    地府。


    即使點著燈,也是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真切。


    小白提著燈籠站在奈何橋上看到孟婆坐在橋欄邊磕著瓜子,他就站著,沒有再往前去。


    到了地府,他依然沒有眉目,像一縷青煙,無聲無息。


    “來了啊,”孟婆終於看到他,眼睛同時看到他手中的燈籠,道,“不容易哦,不容易。”說著拍拍手,站起來。


    她並不去接燈籠,而是去翻被她坐在屁股下麵的一本黃舊冊子,然後問小白:“那離魂叫什麽?且讓我看看他的來世命數,我好安排。”


    “君蓮。”小白淡聲道。


    “君蓮啊,”孟婆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愣,然後搖搖頭,“可惜了哦。”動手開始翻那本黃舊的冊子。


    “君蓮,君蓮,”她邊念邊找,然後停在一處:“有了,風畔,把燈籠給我吧。”她衝小白伸出手。


    “是什麽命數?”小白忍不住問了一句,手中的燈籠沒有遞上去。


    孟婆笑了笑:“接魂使不該問這些的,別人的命數跟你有什麽關係?”


    小白白色的魂飄乎了一下,沒再說什麽,把手中的燈籠遞給她。


    孟婆看著他,可惜他沒有眉目,就算孟婆這樣的上仙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於是她笑笑的接過,揮手道:“你的任務完成,離開吧。”


    小白點點頭,緩緩的轉過身去。


    “哦,對了,瞧我這記性,年紀大囉,”孟婆忽然道,急急忙忙的叫住小白,“我的孟婆湯還煮在鍋上呢,可能要燒幹了,你在這裏替我看著,我去去就來。”說著轉身下了奈何橋去。


    隻剩小白,站在橋頭,看著那本翻開的黃舊冊子。


    仍是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走了。


    奈何橋下眾鬼看守,何需他守在橋上?


    於是,又回到了離魂界,他回頭看著身後漸漸消失的地府幽暗光亮,越來越遠,終於完全消失,有一瞬間,他不能適應離魂界無邊的黑暗,但再往前走了幾步,終於可以看清這離魂界裏的蕭瑟。


    空氣是冰的,不同於地府的幽冷,他是離魂,並不會在意這樣的冰冷,任其穿透自己。


    走了一段,似乎並沒有花去多少時間,他又看到了那座被他推倒的草屋,那透明的魂就站在那裏,還有那紅衣的神。


    一個幾乎看不清,一個太乍眼。


    “你騙我,哪有周身有神光護體的離魂?”陳小妖第一個衝上來,“我問了很多離魂,他們都說沒有,你在騙我。”她手伸過去想揪住他,但兩人都是魂魄,就這麽生生的穿插過去,像影子與另一個影子擦身而過一樣。


    小白沒有動,也無需動,隻是看著陳小妖絕望的臉,他微微的側著頭,輕聲問:“遇到又如何呢?”


    “遇到?當然是救他出去?”


    “出不去的,”小白冷冷的笑,“出去就再次散成碎片再回到這裏。”


    “那我陪他在這裏。”


    “兩個魂嗎?在這個無邊黑暗裏?”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無邊的黑暗,“這裏沒有邊際,沒有時光流動,任誰在這裏都會絕望的。”


    “我不在乎,隻要能見到他,”陳小妖又在哭,卻仍然不會有淚,隻是睜大了眼,以前的單純無知全都化成絕望,她不再是那隻妖,也不是魔,隻是一縷絕望的魂,已毫無生氣可言,“你說他為什麽讓我活著,我這個樣子,上天入地與在這裏有什麽區別?所以,我有什麽好在乎的呢?”


    小白看著她,看著她哭,看著她怎麽哭都沒有淚,仍是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隻是白色的魂魄微微的震動著,像被風吹動的白幡,一下又一下,然後又忽然停了,他抬頭看向那邊看著他們的紅綢。


    紅綢也看向他,臉上是難以琢磨的表情。


    “四月初三,”他說,對著紅綢,也是對著陳小妖,“風畔會轉世投胎,南寧祝縣,陳家。”說完,衝紅綢點點頭。


    紅綢半晌,也點點頭。


    人間。


    四月初三。


    南寧祝縣陳家,出生了一名女嬰,出生時並不啼哭,養到三月大仍不會動,也不會哭,如沒有魂魄的玩偶。


    一年後,女嬰因為下人疏忽滾下床,忽然啼哭,之後如常人般,能動,能哭,陳家大喜。


    地府。


    奈何橋。


    孟婆看著那個麵如焦炭的鬼差。


    “孟婆,怎麽回事啊?不是說隻有一年壽命,會跌下床摔死的嗎?怎麽沒死?”鬼差不解的翻著一本黃舊冊子。


    孟婆笑笑:“可能命數變了吧,這天地間的命數啊,本就不是一本小冊子可以掌控的。”


    離魂界。


    小白看著頭頂的那點光亮。


    天亮了啊。


    他低著頭,應該是在笑。


    紅綢無聲無息的現了身。


    “你要我做的,我已經照做了。”她說。


    小白點點頭:“怎麽樣?那個身體可適合她?”


    “就算不適合她也掙脫不得,我已封了她的魔力。”


    “記憶呢?”


    紅綢沒說話。


    “沒封嗎?”


    紅綢臉上揚起一抹苦澀的笑:“風畔,你何苦?”


    風畔還是沒有眉目:“那又能怎樣?”


    “你可以再投胎轉世,這離魂界保全了你的元神,你可以像其他結成魂的離魂那樣投胎轉世。”


    風畔搖搖頭:“我寧願在這裏漫無目的過下去,也不要再忘記。”第一次忘記,再記起時痛徹心扉,他不要再來一次,肉身可以沒有,神力可以沒有,記憶化成灰,卻也要記得。


    “回去封了她的記憶吧。”他幽幽地說。


    紅綢猛然吸了口氣,眼中閃過晶亮的東西。


    “知道我當年為什麽成魔嗎,風畔?”她說,“因為情念,欲望太過強烈卻不可得,就算我被封在小妖的體內,我也念念不忘,但現在看來,我輸得徹底,當年的大戰,一切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風畔沒作聲。


    “我不會封她的記憶,要痛就一起痛,沒有必要你在這漫天的黑暗中苦苦掙紮,而她繼續無憂的過下去,我做不來,”說到這裏眼淚已經被逼了出來,“我會想辦法救你,無論用什麽方法。”


    說著再也不看風畔,隱去身形。


    風畔半天也沒有動,離魂界的風“嗚嗚”的吹著。


    “離魂界,深無邊,魂飛魄散無窮盡……”有離魂在輕輕的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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