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飛問田海鵬:“你是在什麽情況下拍攝念玫的照片,念玫為什麽會同意你給她拍照?”


    田海鵬說道:“嗯……我喜歡攝影,閑暇的時候就拿著相機去周邊拍攝一些風景照片,挑一些自己喜歡的就發到微博上。有一天念玫突然去辦公室找我……我那個時候正在辦公室裏批閱試卷,念玫走了進來。”


    玄念玫走到辦公桌前:“田老師……”


    田海鵬抬起頭看到念玫,顯得有些意外:“念玫,有事嗎?”


    玄念玫說:“田老師,我在您的微博上看到了您拍的照片,我覺得很美……”田海鵬還是有些不明所以:“……謝謝你這樣認為。”念玫直截了當地說出目的:“您能幫我拍些照片嗎?”


    田海鵬感到更加意外了,他下意識觀察四周,果然此時已經有很多老師都看向了他這裏,玄念玫在這個學校裏還真沒有不認識她的老師。


    田海鵬猶豫了一下說道:“……可能不太合適,我隻是業餘愛好,隨便拍些風景……”


    聽到他這麽說,玄念玫似乎有些失望,眼神也黯淡了下來。


    “明白了,那好,田老師打擾了。”玄念玫行了個禮,然後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田海鵬遲疑了片刻,但接下來一股衝動湧上心頭,促使他起身走到門外,叫住了念玫。


    玄念玫轉過身看著田海鵬。


    田海鵬走過去低聲問:“為什麽突然想拍照片,有什麽特殊的原因嗎?”念玫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再次轉身要走。


    田海鵬衝口而出:“那就明天中午吃過午飯,你到我的宿舍找我吧。”玄念玫看著田海鵬,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點了點頭,然後走開了。


    病房裏,田海鵬對袁飛幾人說:“雖然我答應了念玫,但是心裏還是有些猶豫,因為……”


    田海鵬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袁飛問:“因為什麽?”


    田海鵬猶豫再三還是說道:“年輕女孩,是挺不好捉摸的。我有個師範的同學,因為女生主動接近他結果傳得沸沸揚揚,後來搞得他身敗名裂……我不知道念玫為什麽突然找我拍照片,我有點擔心……雖然我非常欣賞念玫……甚至可以說……她是我做老師以來最喜愛的學生之一……隻要一想到她的眼神,似乎無法抗拒……所以還是按原來說好的做了安排……”


    田海鵬在自己的宿舍裏架好三腳架,又在不大的空間裏布上一盞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這時傳來敲門聲,田海鵬打開房門,玄念玫穿著校服站在門外。


    盡管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看到玄念玫那一刻,田海鵬的心還是忍不住猛跳了兩下。


    “哦……進來吧。”


    玄念玫走入房間後,田海鵬下意識地探頭在走廊裏左右看了一下,才把房門關上。


    轉過身,田海鵬努力收束自己的思緒,才看向玄念玫:“你想拍什麽樣的照片?”


    玄念玫沒有說話直接拉開了校服的拉鎖,田海鵬見狀略帶緊張地側了側身,甚至有些想要後退,直到他眼睛餘光看到念玫脫去校服整齊地搭在椅背上。


    玄念玫說:“田老師,可以了。”


    田海鵬回過頭,玄念玫明顯是有備而來,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雪紡雞心領襯衣戴了一條掛著蝴蝶吊墜的純銀項鏈,襯托她長長脖頸以及似隱似現的鎖骨,清純中又有一分難以形容的美好。


    深呼吸幾次之後,田海鵬指了指窗前的椅子:“你就坐那吧。”


    玄念玫走過去,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椅子上。田海鵬走到相機前調整著焦距,從取景框裏端詳著念玫。


    這是田海鵬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打量念玫,她的眼睛清澈透明沒有任何的雜質,但是她的眼神深處又有一分不該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憂鬱,就像心裏積鬱著什麽東西,放了太久,變成了很暗很重的物質。


    田海鵬按下了快門。


    拍攝的過程非常順利,田海鵬的感覺非常好,最後甚至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但理智告訴他不能跟女學生單獨待太久。


    田海鵬放下相機:“可以了,等照片洗出來再給你。”


    玄念玫站起身,穿上校服,默默地看著田海鵬:“謝謝田老師!”眼看玄念玫就要離開,田海鵬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念玫,為什麽突然想要拍照?”


    讓田海鵬意外的是,玄念玫非常坦然地說出了理由:“我有一個小姑,很多人都說我們長得一樣,可是我卻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照片。”


    田海鵬問:“為什麽?”


    玄念玫說:“……因為她在我這個年紀就被人殺害了,凶手至今還沒抓到,家裏人太傷心,就把她所有的照片都燒了。”


    這個答案讓田海鵬非常意外且吃驚,這個理由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不僅是他,袁飛和大力他們幾個人也都完全沒有想到,玄念玫會因為這個理由找田海鵬拍照片。尤其是袁飛,作為玄念玫姑父,竟然對這個孩子的內心中的真正想法絲毫沒有了解。


    田海鵬繼續說道:“過了幾天,照片洗了出來,但我發現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我應該可以拍得更好,所以就跟念玫說,第二天中午再拍一次,念玫答應了。”


    那天的陽光很好,書桌上擺放著幾本攝影雜誌,玄念玫隨意地翻看著。


    田海鵬手拿相機,趁著念玫不注意的時候快速按下快門,念玫聽到動靜抬頭看時,被田海鵬捕捉到最真實的瞬間,念玫垂下眼簾露出了羞赧的淺笑,均被田海鵬收錄到鏡頭之中。


    田海鵬放下相機略有斟酌,拉開椅子遠遠地坐了下來:“念玫,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身邊有兩個敵人,你猜猜是誰?”


    念玫轉過身,無聲地看著田海鵬。


    田海鵬說道:“我的父母。”


    念玫的臉上快速閃過一絲落寞的神情,但很快就被她掩蓋起來。


    田海鵬繼續說道:“我想每個孩子在自我意識形成之後,都會把自己的父母當成……”


    玄念玫站起身:“田老師,我該回去了。”說完就徑直朝門外走去。


    病房內,田海鵬對袁飛幾人說道:“從那以後,念玫就再也沒有來找過我,給她拍的照片,她好像也不再關心,那些照片我很滿意,就把它們裝裱了一下掛在自己臥室裏了……我知道念玫有超出常人的敏感也過於純粹,我那些說教的話成了一道牆。正因為這個事情,我耿耿於懷,本來我可以引導念玫,起碼她有個人可以說說心裏的積鬱,但是我……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更加關注念玫,關注她越多越發現念玫的美好和可貴……”


    袁飛看他的眼神中,已經多出了幾分耐人尋味的意思,但田海鵬自己並沒有注意到這些。


    田海鵬繼續說道:“平時就是覺得念玫心裏藏著很重的心事,她是一個內向的女孩,我不知道該怎麽打開她的心扉,也不敢過多走近。這個事情之後我布置了一份作業,讓同學們寫出自己的故事,把自己最想說的話寫出來,你們想知道念玫寫了什麽嗎?”


    袁飛點頭:“當然。”


    他們都以為田海鵬會簡單地複述玄念玫的作業內容,卻沒想到田海鵬竟然能夠全部背下來。


    “每一天的早上,媽媽都會給我準備好一切,穿什麽樣的衣服,兩顆白煮蛋,


    大米紅棗粥或是小米青菜粥,一碟開胃小菜,然後就像監獄裏的警察一樣盯著我吃完,不管我到底能不能吃得下。其實我很想對她說,這樣的早餐,我早就吃膩了。而爸爸也是數年如一日,早早等候在院子裏推著自行車,遠遠地看我把早餐吃完,他就可以送我去學校了,這是雷打不動的必需,就像我是一個不會走路的嬰兒。其實我很想對他說,請給我自由,即便是我死了,隻要生命之花開得絢爛,我並不在乎長短。但是,我發出過的呐喊,就像晴空下的風,隻要你稍不留意,它就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我唯有沉默不語。我是那麽愛他們,我又那麽恨他們。”如果說玄念玫拍照的理由,對袁飛來說是意外,但這篇短文對他來說就是震


    撼了。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的內心中竟然背負了這麽大的壓力。這一刻,袁飛對玄念玫除了同情更多了一分心疼,那樣的家庭環境中,她生活得太辛苦了。


    袁飛問田海鵬:“你剛剛說,我想每個孩子在自我意識形成之後,都會把自


    己的父母當成什麽?”


    田海鵬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袁飛會問這個。


    “……會把父母當成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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