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青石旁旳三龍女,縱然穿著一身的破爛皮裘,俏臉髒兮兮的,但亦難掩其清麗脫俗的容貌。


    峨眉如黛,青絲如墨。


    更別說洞庭龍女,養尊處優,富貴小姐的氣息,哪怕穿的再破爛,也遮掩不住。


    “不知先生姓甚名誰,吟的又是何人的詩詞?”


    三龍女偏了偏螓首,朱唇輕啟,問道。


    自古女子愛才郎,白貴吟詩,雅言甚正,可見不是什麽粗陋之輩,再者這一身行頭沒有十來貫錢可買不到。


    “一首風花霽月的小詞,不值一提。”


    白貴拱了拱手,行禮道。


    隻不過在行禮的時候,他神色微微一怔,似乎是因為三龍女出色的容貌而感到驚豔,可下一刻,他又收回了目光,不逾矩不越禮。


    盡管是因才色而交,可要是過早表露了自己的意圖,難免會讓三龍女認為他是輕浮之徒,好色之輩。


    虛偽,才是繼續交流的前提。


    這叫會來事。


    事實也是如此。若不是因為三龍女容貌出眾,想想便知,一個富家公子哥、讀書人,哪有心情和一個牧羊女在這交流暢談,輕輕瞥一眼,就會離去。


    “這小詞是先生所作?”


    三龍女再問。


    她平日裏,也偏好人間的詩詞,這些年來,亦看過不少。涇陽在關中,距離長安並不遠,覓得新興的詩詞並不難。


    白貴輕笑點頭,“在下不才,姓白名貴字美和,從武威而來,此次聽聞聖天子欲要開科舉取士,所以打算博得一個好功名,所以來了長安。但長安居,大不易,遂出了長安,暫居涇陽,今日忽看秋風瑟瑟、樹葉凋零,所以才感之有懷,沿河畔而行,遂做這小詞,不巧遇到了小娘子你。”


    他信口拈來,隨口便找了一個理由。


    詞,也自然是他做的。


    以他的水平,隨便作一首高水平的詞,並不是什麽難事。


    小娘子,是對年輕女子的稱呼。


    三龍女恍然,點了點頭,這些文人因美景起興,來到這裏,極為合理,而且這等出口成章的文人,並不好找,應該不是涇陽君找來故意試探她的人。


    不過,她也未曾貿然就輕信了白貴。


    “白先生……”


    三龍女站起身來,正要對白貴施禮,可她剛站起來,就捂著胸口,柳眉輕顰,嘶嘶作痛。


    “還請白先生勿怪,奴家自幼就有心疾,時常發作。”


    她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寬鬆的皮裘不慎滑落在胳肘處,露出光潔如雪、瑩瑩如玉的削肩……


    老肩巨滑。


    一絲弧度微浮。


    “小娘子,你這是?”


    白貴連忙捂住眼睛,轉過身去,舉頭望天。


    他見識廣了,一看這就是洞庭三龍女對他的色誘。別看計策這麽簡單,這麽老套,但這招著實威力不弱。


    也是最易試出真章的辦法。


    一個牧羊女,手無寸鐵之力,又是荒郊野外,做了,後果貌似也不會多麽嚴重。


    一息。


    兩息。


    過了一會,三龍女終於開口說話了,“白先生抱歉,奴家事出有因,不得不因此試探白先生,現在奴家已經穿好了衣物,先生可轉過身來。”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白貴還是沒轉過頭。


    俄頃。


    三龍女繞到了白貴身前,對白貴盈盈一拜道:“先生性情堅忍,可見是個好人,奴家因事……,不得不做出此等下賤事情來試探先生,還請先生原諒奴家的自作主張。”


    兩次試探。


    一次,是試探白貴動沒動色心。第二次,則是試探白貴能不能忍住外來的誘惑。


    此外,她之所以做出此等下賤事,也是為了試探她的夫君涇陽君在這裏沒有。


    涇陽君雖然軟禁、冷落了她,但涇陽君可不見得會漠視她這個妻室在外麵亂搞。


    她雖不清楚為何此刻監視她的水兵沒有動靜,但白貴不管如何,如今是她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必須把握住,容不得她再多思索了。


    “我見小娘子你仙姿玉色,可見非是常人。”


    “即使家貧,但以小娘子的姿色和談吐,亦能覓得上佳夫婿。”


    “不可能淪落到牧羊的地步?”


    白貴緊皺眉宇,詢問道。


    他說的也是事實。


    洞庭三龍女雖說是個年輕的小娘子,但女子到了及笄之年,基本上都已經許了婚事,不可能到了二十歲,還沒有夫家。這種情況,雖有,但極少極少。


    唐太宗時期,更是規定了,男子二十歲以上,女子十五歲以上如果還沒有結婚,就要多交納賦稅,並且罰款。


    “這……”


    “這也是奴家向白先生訴說的事情。”


    三龍女想到淒苦事,美眸含淚,“奴家本是洞庭龍君的三女兒,被父母許配給了涇陽龍王的二兒子涇陽君,涇陽君喜好漁色,日益對奴家嫌厭了起來。奴家氣不過,就找到了舅姑,想讓涇河龍王勸說,但涇河龍王極為寵愛涇陽君……”


    舅姑,就是古代的公婆。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朱慶餘《近試上張籍水部》


    後麵的事,三龍女即使沒說,白貴也明白了。


    遠嫁女,就你一個是外人。涇河龍王即使再明事理,但肯定會向著自己兒子。這一來一去,時間長了。涇河龍王也會不耐三龍女的“挑事”。


    是的,挑事!


    在涇河龍王看來,涇陽君沾花惹草,可不見得是什麽錯事,這可是為他們涇河這一龍脈開枝散葉,妥妥的正經事。


    延續家族,不管是凡間,還是神仙,都是一件大事。


    再說幫親不幫理……才是正常。


    當然,站在三龍女這裏來看,涇陽君就有些不識好歹了。她可是下嫁,涇河水脈可比不上洞庭湖,洞庭龍君比涇河龍王更高一等……。


    “奴家自知是因善妒而導致此禍事。”


    “但涇河龍王軟禁奴家在此牧羊,乃是羞辱奴家和生父,奴家有一事相托於君,這是奴家用心血寫的血書,隻需先生將此尺書投於錢塘或者洞庭,奴家就會得罪……”


    “錢塘江龍王乃是奴家叔父。”


    三龍女泣道,從袖中取出一卷羊皮書,塞到了白貴手中。


    兩人不免手指相碰。


    抬頭,互望,三龍女粉頰染上了一層羞色。


    “三娘子不必著急。”


    “洞庭雖在吳地,距離涇陽千裏之遙,但貴受人之托,必會忠人之事,更何況三娘子你……”


    白貴言道。


    他剛才西遊,沒想到,就碰上了這麽一樁好事。


    不提別的,施恩給洞庭龍君,他得到的回報絕對不會少。


    別看四海龍族在西遊中貌似是個跑龍套的配角,但四海龍族能占據四海,絕對實力不簡單。四海龍族之外的這些龍王,亦不可忽視。


    “白先生……,時候不早了,再過一會,恐怕涇陽君會生疑。”


    三龍女低著螓首,粉頰染霞,輕聲提醒白貴道。


    “是是是。”


    白貴連道,接過了羊皮卷,同時也收回了手。


    他正待走的時候,又看了一眼三龍女,峨眉星眸,瑤鼻櫻唇,容顏傾城,肌膚若雪,身姿婀娜,一雙含淚的杏眸,更添幾分嬌柔,動人心魄。


    “涇陽君應該被鄭道士施法暫時屏蔽住了。”


    “所以……,我這算是夫目前犯?”


    白貴沒由來的想到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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