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天還沒亮,夜空之中,星辰漸漸隱沒,應該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間到了。


    燕山月抬頭看一眼西北,然後被從天而降的星光淹沒。


    第二道星光落下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遙遠的西北方向,黃土和戈壁交界之處。


    這裏現在是一個巨大的軍營。


    胡人布成圓陣,從外到內,一圈圈套在一起,中心是邪神所在之地。


    旗幟在風中飛舞,偶爾傳來馬匹的嘶鳴,但馬上安靜下去。


    整個營地都被一道強大的神力掌控,無一例外。


    而力量的來源,自然就是正中央的神明。


    那是一個嚴酷的邪神,殘酷,蠻橫,但足夠強大。


    燕山月抬頭看著神明頭頂的旗幟,那上麵是一匹白馬。


    “白馬西來……”


    他無奈地歎一口氣,然後悄悄走進軍營。


    這裏並沒有明顯的邊界,胡人各自紮下營帳,內外有道路相通,有哨兵放哨,還有人來回巡邏。


    但都攔不住燕山月。


    他悄悄溜進營帳,一邊走,一邊靠著搜氣術感知四周。


    想要打探虛實,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最最基本的,數清楚這裏有多少兵力。


    這一點燕山月占盡優勢。


    他有搜氣術,加上強悍神念,一瞬間就數清人數。


    “五萬多人……”


    這個數字是很可怕的。


    畢竟營地裏麵,人人有馬,全部都是戰兵。


    大亨朝傾巢出動,也不過十萬戰兵而已。


    這一場戰爭,幾乎沒有獲勝的可能。


    燕山月一邊咬牙,一邊強行冷靜,繼續想辦法打探消息。


    他心裏還抱著希望,那就是能戰勝眼前的邪神。


    隻要邪神被解決,這五萬大軍,就會做鳥獸散。


    燕山月一個營帳,一個營帳找過去。


    但是每次見到的都是胡人,嘴裏說著燕山月完全不懂的語言,一邊笑著,一邊休息。


    “軍心可用……”


    這是一支有獲勝信心的軍隊,他們在戰場上會很可怕。


    燕山月心裏的絕望越來越重。


    直到他進入營地更深處。


    在中心附近的一圈營地裏麵,燕山月終於有了收獲。


    這裏有一個漢人。


    燕山月簡直喜出望外。


    這裏已經是營地核心的位置,這個漢人的地位肯定不低,身上的衣服也是華麗的絲綢,一看就知道出自蘇州繡娘之手。


    隻要抓住這個人,想辦法撬開他的嘴,那就還有希望。


    想到這裏,燕山月就準備動手。


    但是就在他準備施展道術的瞬間,燕山月突然感覺邪神所在的地方,傳來一絲異樣。


    那似乎是邪神的注意。


    燕山月頓時心裏一驚,連忙收斂氣息。


    他確實應該更小心些。


    這一個邪神是超越凡間極限的可怕存在,感知敏銳到極點,絕對超出燕山月的想象。


    隻是現在他要帶著這個漢人逃走,可不能不用道術。


    這下麻煩了。


    燕山月一時間進退維穀。


    但是他馬上就做出決定。


    那就不用道術好了。


    在心裏想一遍可能出現的麻煩,燕山月深吸口氣,然後走進營帳。


    看到他,那個營帳裏麵的漢人頓時一愣。


    與此同時,旁邊的兩個胡人也看到了燕山月。


    他們馬上就要大喊出聲,警告周圍的守衛,但燕山月舉起雙手,急忙開口。


    “我是來投降的。”


    漢人半信半疑地從嘴裏吐出一段聽不懂的聲音。


    那就是胡人的語言。


    兩個胡人一個漢人站在一起,一邊看著燕山月,一邊激烈爭吵。


    但最終,似乎是漢人說服了胡人。


    此時,守衛已經聽到營帳裏麵的異常聲音,連忙衝進來。


    但是又被裏麵的兩個胡人揮手趕走。


    等到守衛離開,漢人才走到燕山月麵前開口:“你是什麽人,來做什麽?”


    燕山月這才放下雙手,對漢人開口:“蘇州燕山月。”


    漢人看著燕山月,臉上滿是詫異。


    上下打量了半天,才將信將疑地開口:“晉人範南口。”


    說完,範南口一臉疑惑地問燕山月:“蘇州人來北邊做什麽?”


    燕山月一笑:“生意。”


    範南口一聽就笑了。


    他抬手指著燕山月:“你們這些蘇州人,跑得也太遠了。”


    不過到了這裏,範南口已經想明白了。


    燕山月說實話也好,不說實話也好,那都不重要。


    “生意是互通有無,你有什麽?”


    燕山月一點頭。


    “這裏的衛所將軍,和我關係不錯,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聽到這句話,範南口雙眼一亮。


    不過此時,他身邊的兩個胡人突然開口。


    範南口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他急匆匆用胡人語言給身邊人解釋,說了半天才停。


    完了才對燕山月開口:“你要是把衛所送上來,神尊肯定會給你數不清的報酬。”


    燕山月點頭。


    然後說出一個條件:“跟我去見衛所將軍一麵。”


    這句話說出來,範南口頓時冷笑。


    這簡直就是漫天要價。


    他這次來,有必勝的把握,何必非要跟著燕山月離開,輕身犯險。


    然而燕山月卻突然直接對範南口身邊兩個胡人露出微笑。


    他抬起手指指範南口,再指指遙遠的東南方向,然後指指自己,做出獻上什麽的手勢。


    就這麽幾個最簡單的手勢,卻基本上把意思說清楚了。


    兩個胡人頓時對著範南口急匆匆說出一連串話。


    範南口一邊回答,一邊抹著額頭上冷汗。


    片刻之後,胡人終於沉默,範南口轉過臉看著燕山月,臉上滿是怨毒。


    但是對著燕山月怒視半天之後,最後也隻是一句話。


    “我跟你走。”


    燕山月笑著點頭。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其實事情很簡單,燕山月就是賭,胡人眼中,背叛大亨的範南口,根本不重要。


    自古背叛者無法得到信任,更不會被重視,隻要有機會,就要壓榨到底。


    更不用說這裏還是供奉邪神的胡人。


    範南口變成了棄子。


    當然,要是燕山月的話是真的,範南口還是可以活著回來。


    甚至得到不少收獲。


    怎麽選擇,對胡人而言不言而喻。


    所以現在,範南口隻能跟著燕山月離開,去見衛所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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