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就無所謂了。


    人心深處是個無底的深淵,裏麵有數不清的黑暗。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越過界線的那一步。


    越過去,就是掉下深淵。


    不越過去,就始終在深淵上麵飄浮。


    雨春來已經越界了。


    隻要想到這個可能,張不周就會開心得笑起來。


    當然,雨春來是不懂的。


    他隻是覺得,張不周這個人,心思陰暗,常常暗自冷笑,多半沒有好心思。


    但現在兩人是對付孔府的盟友。


    “孔侯的住處,查到了?”


    打了招呼之後的第一句話,雨春來是對手下人說的。


    那是個錦衣衛,他連忙上前對雨春來拱手:“是。”


    錦衣衛已經查到了孔侯的府邸,是在城北的一個荒廢胡同裏麵,旁邊就是亂葬崗。


    雨春來並不意外。


    但是接下來一個消息,就出乎雨春來預料。


    那孔侯府邸外麵,有惡鬼守門。


    而錦衣衛探查的結果是,這惡鬼和當初在春狩時候衝擊獵場的惡鬼,是被同一個法術操控。


    也就是說,當初操控惡鬼圍攻大營,讓雨春來狼狽不已的,多半就是孔侯。


    想到這裏,雨春來麵無表情,心裏閃過一絲冷笑。


    自稱“孔侯”,犯上作亂,罪不容誅。


    張不周倒是完全不在意。


    在他看來,錦衣衛都是廢物。


    找到了孔侯府邸,卻隻知道外麵有惡鬼,又不知道裏麵有什麽,孔侯在府邸中布置了什麽防護。


    沒有信息,貿然衝進去,隻會掉進陷阱。


    比如說,要是孔侯有辦法,在自己住處打開一個通往地獄的缺口呢?


    那樣的話,不小心掉進地獄,可就再也別想回來了。


    雨春來心裏也清楚,但他繼續追問,得到的答案隻是,錦衣衛不敢靠近。


    那個孔侯,根本沒有遮掩隱藏的意思。


    在他府邸周圍,全是惡鬼。


    錦衣衛根本不敢靠近。


    他們隻是來打探消息,不是來衝鋒陷陣。


    雨春來也沒有苛責,隻是一揮手,錦衣衛就退下了。


    剩下他和張不周站在一起,片刻沉默。


    不知道的信息太多了。


    孔侯完全可以用法術把住處變成一個巨大的陷阱。


    到時候,就算是雨春來和張不周這樣的高手,也不是對手。


    雨春來前麵給燕山月說要動手,可不是要直衝陷阱。


    兩人一時想不到辦法,沉默就這麽尷尬地持續著。


    直到一個錦衣衛走進來,帶給雨春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東宮林大人來了。”


    這個林大人,自然就是如今東宮屬官裏麵最得力的林長生了。


    雖然手裏有燕山月的家信,但雨春來和林長生其實根本沒有見過。


    身為東廠廠公,一舉一動都有無數眼睛盯著,雨春來從來不做出格的事情。


    沒想到這次是林長生找上他。


    雨春來的第一反應是避而不見。


    但是想過之後,他還是讓錦衣衛把人放進來。


    畢竟林長生可能是帶著太子的意思而來。


    東廠廠公和太子打交道,太過敏感,反而不能有太多顧忌。


    雨春來安排東廠裏麵的太監在一邊準備記錄。


    等到事後,把記錄交給萬慶,毫不隱瞞,才能撇清嫌疑。


    要是不見,才是心虛有鬼。


    很快錦衣衛就把林長生領進來。


    兩邊拱手打了招呼,然後林長生直接開口。


    “如果要對付孔侯,可以用調虎離山的計策。”


    雨春來忍不住皺眉。


    他沒想到,自己這次行動,已經被別人猜到了。


    這下雨春來不但不覺得高興,反而十分失望。


    太子都知道了,孔侯肯定也能知道。


    本來是一場突襲,還有七分勝算。


    現在變成正麵強攻,一分勝算都沒有。


    然後林長生接下來說的話,卻出乎雨春來的意料。


    原來他是猜的。


    “燕山月在濟寧被惡鬼拖走,三月不見人影。”


    這件事處處透著蹊蹺。


    林長生在東宮,依然可以翻閱翰林院一切典籍藏書,他幾乎查遍了所有記錄,終於找到答案。


    “東嶽帝君地獄。”


    隻有這個地獄,才能讓燕山月也沒辦法躲過。


    然後他還查到了,能夠打開地獄的人,隻有孔府。


    那之後,林長生卻並沒有查到孔侯,而是拐彎抹角,靠著太子的關係,查到了孔府。


    問過孔府之後,林長生才明白,這件事根本就是個意外。


    孔府並不想直接對燕山月下手。


    動手的另有其人,現在就在京城。


    而他,和孔府中一些人,矛盾深重。


    甚至可以說,不共戴天。


    話說到這裏,張不周已經肆無忌憚地笑起來了。


    雨春來看著林長生,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


    好像燕山月關係好的,就沒有弱者。


    雖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但總覺得,燕山月的運氣格外好一些。


    當然了,在林長生這裏,他和燕山月付節,都是在那一次科舉,青木社肆意操縱名次,科場舞弊案之中,懂得進退,高中一甲的人。


    這三人自然都是絕頂聰明。


    但真的看到林長生有這樣的明智聰慧,雨春來還是很意外。


    既然現在林長生找到了孔府之中對孔侯不滿的人,那下手的機會就很簡單了。


    “你能調孔侯離開京城?”


    這個問題是張不周搶先問出口。


    林長生毫不猶豫地點頭。


    “據我所知,燕山月已經從地獄中逃出來了。”


    這句話說出來,雨春來和張不周兩個人都不動聲色。


    他們也早就知道。


    這個消息對孔侯來說,足夠重要。


    可以說,他一生中最嚴重的一場挫敗,就是燕山月從地獄中爬回來。


    而且這也是孔府招孔侯回去的最好理由。


    隻要孔侯離開他準備已久的住處,沒了眾多布置,那自然不會是雨春來和張不周的對手。


    計劃到這一步,已經完美了。


    最後的關鍵,就是時機如何掌握。


    而這一點,林長生也已經準備好了。


    他手中有一個來自孔府的“青蚨子母箋”。


    這是以傳說中的青蚨之血染成的信箋,隻要在上麵寫字,放出去就能飛到千裏之外的孔府之中。


    然後孔府就會發出消息,嚴令孔侯馬上回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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