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材健壯,手上有繭子,顯然是曾經做苦工的。


    但是現在麵色白皙,肯定是養尊處優時間久了。


    他對燕山月兩個人打招呼,說自己是這小廟裏的廟祝,無為教中人,名叫郝子通。


    趙金生笑著點頭,然後燕山月就直接說出來意。


    “無為教知道曹武妖丹上的是什麽法術嗎?”


    這句話說得太直接,郝子通和趙金生的臉上都有點難看。


    但是最終,郝子通還是老老實實回答。


    “如果我親眼看過,應該能認出來。”


    燕山月也不廢話,就帶著郝子通去官衙看曹武的屍體。


    趙金生也沒有說什麽。


    不過坐在轎子上,他還是感歎一句,燕山月真是年輕,真是“銳氣逼人”。


    到了停放屍體的地方,郝子通站在曹武身邊低頭一看,表情頓時一變。


    這下就算他說什麽都不知道,也沒人信了。


    郝子通沉默片刻,嘴裏才擠出一句話。


    “黑色是真空的顏色。”


    無為教信奉的,就是真空。


    這個讓鼠妖曹武維持原樣的法術,隻有無為教才能施展。


    其中細節,用郝子通的話來說,就是把妖丹鎖死在真空之中,讓鼠妖就算死後,也能享受“安寧”。


    燕山月在一邊慢悠悠點頭。


    這鎖死是真的鎖死,但享受安寧算不算享受安寧,就說不定了。


    趙金生倒是隻剩下詫異了。


    他真沒想到,法術能做到這麽神奇的事情。


    不過轉念一想,多厲害的法術,都對付不了官氣,在官場上都用不了,頓時就沒那麽感歎了。


    眼前重要的事情是,這件事背後真的是無為教。


    趙金生和燕山月一起看著郝子通,等他解釋。


    後者一臉無奈。


    他想了半天,隻憋出來一句話。


    “無為教中,也分派別……”


    趙金生忍不住笑了。


    這倒是不新鮮。


    不過他不會因為這樣,就相信郝子通的推托之詞。


    “和曹武住在一個窩棚裏麵的吳七,也是一個鼠妖,發狂要對我和燕賢弟下手。”


    這句話說出來,威脅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趙金生雖然不像燕山月一樣什麽時候都硬氣到底,但郝子通都心虛氣短到這種程度了,當然要窮追不舍。


    這一下追問,也確實把郝子通逼到死角。


    這個無為教的信徒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說出一個秘密。


    “這樣的法術,隻有喝下特別配製的藥才能起效。”


    聽到這句話,趙金生陷入沉思。


    燕山月卻在一邊冷笑。


    “什麽人能配製這種藥,濟寧城中誰有嫌疑,有話直說,別浪費時間。”


    郝子通頓時一臉無奈。


    他隻好慢慢解釋。


    這種藥隻有無為教中最厲害的少數人才能調配出現,現在濟寧城裏麵,還真是一個沒有。


    燕山月兩手一攤:“那就是沒有線索了。”


    郝子通無奈地點頭。


    趙金生在一邊失望地搖頭:“大海撈針,談何容易。”


    郝子通無言以對。


    不過最終,燕山月兩人也沒有為難他,就這麽放他離開了。


    最後剩下兩個人站在房間裏麵,相對無言。


    趙金生忍不住開口歎息:“無為教我有所聽聞,果然不值得信任。”


    燕山月倒是不這麽想。


    剛才郝子通沒有一句謊話,這一點燕山月看得出來。


    有神念加上搜氣術,什麽謊言都騙不過他。


    既然如此,那就有意思了。


    郝子通也是無為教中的信徒,他怎麽就對燕山月趙金生老老實實,和盤托出。


    之前還用如此高明複雜的法術,讓鼠妖發狂來對付燕山月趙金生,怎麽轉眼就這麽好說話了。


    燕山月的想法是,其實無為教內部,可能並不是鐵板一塊。


    這也是他在翰林院學到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隻要願意,任何東西都可以無限向下切割。


    無為教可能有兩派,一派中可能有三四個不同的勢力,然後還可以分成好幾個組成部分,每個組成部分都是幾個人,到最後,一個人的想法,也能分成不同的部分。


    趙金生覺得無為教不值得信任,燕山月覺得無為教裏麵會有值得信任的人。


    比如郝子通。


    他嘴裏那個特殊的藥,就是一條可以追查的線索。


    郝子通話裏話外的意思,這種藥十分少見,而且一定是從外地運來的。


    那就從這裏開始追查好了。


    當然了,運河之上船隻來往絡繹不絕,根本無從查起。


    燕山月要查的,是曹武什麽時候喝下這個藥。


    他跟趙金生說了自己的推測,讓趙金生在官衙坐鎮,自己去城外漕工窩棚裏麵詳細探查。


    趙金生沒有多想就點頭。


    至少這次燕山月不是去得罪不能招惹的無為教,至少老老實實查線索。


    他還特別叮囑燕山月,一定要帶上錦衣衛跟在身邊。


    燕山月笑著點頭。


    反正這次要做的事情,不怕被人看到。


    ……


    一路出城,來到運河邊,燕山月也不在意,就在碼頭旁邊找了個茶攤,坐在那裏喝茶。


    錦衣衛坐在旁邊,一臉茫然。


    雖然才認識燕山月區區半天,但這位大人做事的風格,他們已經徹底領教了。


    簡直疾如風,動如雷霆。


    怎麽突然現在又不動了。


    不過燕山月不解釋,他們也不敢問,就這麽坐在茶攤裏麵,慢悠悠喝茶。


    雖然錦衣衛一身錦衣,嚇得茶攤主人戰戰兢兢。


    不過這裏人來人往,總有稍稍閑下來的苦工過來喝茶歇口氣,茶攤老板很快忙碌起來,也就顧不上錦衣衛了。


    當然了,客人看到錦衣衛,還是會被嚇一跳。


    隻不過這些苦工並不在意。


    他們都是窮苦人,或者是漕工,或者更慘,身無分文,也沒有什麽秘密,不怕錦衣衛。


    就這樣,燕山月坐在茶攤上麵,聽著苦工口中無關緊要的瑣事,一直等到天黑之後。


    然後才放下十枚銅板,走出茶攤。


    一路來到曹武吳七住在一起的窩棚。


    到了窩棚前麵,錦衣衛才突然明白燕山月為什麽在茶攤浪費時間。


    這窩棚裏麵的漕工白天幹活,隻有到晚上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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