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不周其實完全知道身後張不工的憤怒。


    但他根本無所謂。


    強者擁有任性的權力,其中一個,就是對其他人的想法視而不見。


    一路進城,張不周來到官窯總管衙門前麵,對守門的錦衣衛拱手開口。


    “請通報燕大人,鬆江故人來訪。”


    錦衣衛看著張不周,臉上滿是不相信。


    張不周也不著急,隻是站在原地,麵無表情地等待。


    看著他這樣,守門的錦衣衛很快失去耐心,決定還是動手趕他走。


    但就在動手的前一個瞬間,燕山月的聲音從門裏傳來。


    “貴客登門,有失遠迎。”


    他走到門前,笑著對張不周拱手。


    張不周看著燕山月,卻麵無表情,反而轉過臉看著守門的錦衣衛開口:“這個人能送給我嗎?”


    燕山月笑著搖頭:“錦衣衛是天子親軍,怎麽可能有送給誰的說法。”


    張不周卻笑了。


    “我想取,隨手就取了。”


    “問燕大人一句,是怕燕大人生氣。”


    燕山月點頭:“我會生氣的。”


    張不周攤開雙手:“大人知道我要他做什麽,這就生氣了?”


    燕山月臉上閃過一絲微妙的表情:“張公子是要拿去做什麽?”


    張不周表情不變,淡淡瞥了旁邊一臉茫然的錦衣衛一眼:“龍虎山下,深潭之中,有千條惡蛟,每天要吃掉上千頭羊。”


    “如今南方羊很難找,要有別的來源才行。”


    錦衣衛在一邊忍不住開口:“替天師府養羊的話,我願意去!”


    張不周搖頭。


    “不是養羊。”


    “天師府有一種道術,能將人變成鳥獸。”


    這句話說出來,錦衣衛頓時沉默了。


    這句話裏的意思,是要把他變成羊去喂惡蛟。


    他已經明白,眼前的人就是天師府的高道,和燕山月還認識。


    錦衣衛頓時驚恐萬分。


    他總算明白了,自己剛才的拒絕,得罪了張不周。


    而張不周,馬上為他安排了一場報複。


    不過好在,燕山月擋下了張不周。


    他側身讓開大門,對張不周伸手:“請。”


    張不周微笑著看了錦衣衛一眼,最終還是邁步走進大門。


    來到正堂,兩人在桌邊坐下,自然有錦衣衛上前端茶倒水。


    等到茶杯放在麵前,張不周對燕山月一笑:“我聽說張不工和燕兄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


    燕山月點頭。


    張不周隨意從桌上拿起茶杯,漫不經心地開口:“燕兄如果需要,張不工一樣可以用那個道術。”


    燕山月有點詫異。


    張不周的話裏意思,張不工也可以用道術變成羊,變成羊了自然就是喂蛟。


    這是燕山月根本想不到的。


    張不工,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是張不周的兄弟。


    天師府之中,兄弟之間居然也能如此自相殘殺,而且說起來如此平淡。


    就算是燕山月見多識廣,也還是有點詫異。


    不過這句話更深層的意思,卻是個好消息。


    僅僅因為張不工和燕山月之間發生了不愉快,張不周就要親自趕來,處置張不工。


    天師府至少對燕山月,可以說禮遇到了極致。


    隻是隨便想想,燕山月都知道,肯定是因為鬆江那邊的安排。


    楊家船隊已經重建,可以出海,但是造船廠才剛剛開建。


    墨鬼和傅青竹都沒有去鬆江,一切才剛開始。


    但這就已經讓天師府嚐到甜頭,對燕山月無比在意。


    既然如此,燕山月也就放心了。


    張不周突然趕來,要說燕山月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這是個危險人物,張不周的心思深沉,手段高明,無論安排陰謀,還是鬥法拚命,都是燕山月見過最難對付的對手。


    現在jdz沒有風三壬墨鬼幫忙,真要是一場大戰,燕山月還真沒有幾分勝算。


    好在張不周不是來打架的。


    燕山月心裏這麽多想法閃過,不過是一瞬間而已。


    他放下心,就對著張不周一笑:“我不需要。”


    張不工在不在,天師府和官窯的生意爭奪不會有任何改變。


    而且,現在燕山月對付黑龍的安排,還要靠張不工才能完成。


    張不周看了燕山月一眼,心中浮起一片疑惑。


    燕山月和張不工之間的關係,是如今天師府最重要,也最難處理的一件事。


    天師府當然不能失去鬆江船隊。


    但是船隊賣出去的全是jdz這邊生產的瓷窯。


    兩邊哪裏出了問題,都是一大塊損失,天師府根本不可能接受。


    這次張不周親自來見燕山月,就是因為這兩邊平衡的微妙脆弱。


    看現在燕山月不想對張不工下狠手,不但沒能讓張不周放心,反而讓他開始擔心。


    擔心張不工不是燕山月對手,jdz這邊的瓷窯生意,會輸給官窯。


    但是這件事,真的不是換個人就能解決的。


    來一個和燕山月針鋒相對的,瓷窯的生意勝過官窯。


    燕山月一生氣,鬆江那邊給天師府找點麻煩怎麽辦?


    燕山月這個人,對錢並不在意,而且對鬆江有絕對掌控,根本不是能夠以利益牽製威脅的。


    “燕兄對官窯和天師府的生意爭鬥,怎麽看?”


    想來想去,也隻有有話直說了。


    張不周知道,和燕山月說話,最好直接一些。


    燕山月看著張不周笑了。


    果然,能讓天師府派出張不周,也就隻有生意了。


    “天師府和官窯相互之間爭搶,不如一起去找別人搶。”


    這句話說出來,張不周忍不住皺眉。


    這是句明目張膽的廢話。


    燕山月簡直就是明著敷衍張不周。


    但是接下來燕山月說的話,卻讓張不周改變了想法。


    燕山月說的很簡單。


    鬆江那邊船隊賣出去多少瓷器,海外都吃得下。


    海外胡人以為大亨有金山,但實際上,倒是海外有一座銀山。


    隻要有瓷器,就一定能換回來源源不斷的白銀。


    既然這樣,天師府何必與官窯爭奪,倒不如把瓷器賣到海外去,兩邊一起賺錢。


    天師府和官窯的矛盾,在於天師府毫無顧忌的收買瓷窯,但到現在,這樣的擴張也無法繼續。


    其實兩邊都有休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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