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是傅青竹笑著開口:“總有一天我會回京城的。”


    兩人心裏都清楚,文官不能在故鄉做官,燕山月就算外放,也不可能去蘇州。


    下次再見,隻能是傅青竹回到京城。


    燕山月點頭:“你去蘇州,小心自己。”


    在京城有官氣護身,還有燕山月在旁邊保護,傅青竹就算去西山和礦工見麵,也毫無顧忌。


    但現在連付節這個男子身份都沒有了,傅青竹再和之前一樣隨意,恐怕會有危險。


    燕山月一咬牙,從懷中取出藏劍畫。


    然後他把畫塞在傅青竹手中。


    “你安分點,不要招惹太厲害的對手。”


    一般的妖邪鬼祟,畫中劍氣足夠對付了。


    傅青竹拿著畫卷,忍不住一笑。


    “放心,其實我在蘇州,也是有朋友的。”


    說完傅青竹對燕山月點頭:“就此告辭吧。”


    “替我告訴師父一聲,他一直想在西山實驗新的工具器械,你多幫忙。”


    燕山月點頭。


    傅青竹不說他也知道,付節突然消失,西山礦工肯定要出亂子,最後還是要燕山月去平息。


    不過那都是今夜之後的事情了。


    燕山月跳下馬車,看著馬車消失在夜色之中。


    然後慢悠悠走回京城。


    ……


    第二天早上,整個京城官場一片嘩然。


    堂堂榜眼,前途無量的翰林付節,和他剛剛新婚的妻子安平公主一起意外去世,無數流言漫天飛舞。


    萬慶心情沉重,一天隻見了一個人。


    那就是燕山月。


    皇宮側殿之中。


    燕山月站在萬慶麵前,臉上滿是狂怒,嘴裏一點都不客氣。


    “一個七品翰林,一個公主,悄無聲息地消失,大亨朝從未有過,陛下手中,有一柄天下無雙的利刃啊。”


    萬慶忍不住一笑。


    燕山月現在有多討厭雨春來,萬慶就有多得意。


    雖然付節和安平死了,他也有點失望,但結果還算可以接受。


    至少沒有放走一個隨時能造反的墨家弟子。


    至於燕山月的狂怒,反而足以證明,雨春來做事夠幹淨。


    燕山月這柄利劍,還可以用。


    現在萬慶就有一件事,要交給燕山月。


    “西山的礦工要鬧事了。”


    此話一出,燕山月就忍不住冷哼:“如果付節還在,不會有這種事情。”


    萬慶抬手攔住燕山月接下來的話。


    “付節已經不在了,你去安撫礦工,讓他們安分點。”


    燕山月皺眉沉默片刻,才不情不願地拱手,領命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走出殿門,萬慶長出了口氣。


    “幸好還有燕山月……”


    萬慶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是,今天早上確定付節死亡之後,馬上就有一大群侯爺來找萬慶。


    他們一個個都在哭窮,嘴裏的話全是一個意思。


    付節在的時候,他們從西山拿到的錢,是原本交給北邊商人時的十倍,是洞庭商會承諾的五倍。


    現在付節死得不明不白,礦工一個不高興,拿不到錢都有可能。


    那樣的話,侯爺們都要全家“餓死”了。


    萬慶根本招架不住。


    後麵更恐怖,貴妃家裏也在西山有參與,國舅爺跑進宮哭窮。


    萬慶以後晚上也別想安生。


    本來他想著趁付節不在,徹底把西山打碎,但是現在看來,不能這麽做。


    不過轉念一想,萬慶也覺得可以高抬一手。


    付節都死了,礦工再也不可能被擰成一股繩,穩住局麵,讓侯爺們好好賺錢就行了。


    所以萬慶才急著找燕山月。


    想來想去,也就隻有他能讓礦工放心。


    ……


    與此同時,也有其他人在盯著燕山月和西山。


    “現在讓西山亂起來,如何?”


    青木先生坐在孔侯麵前,笑眯眯地開口。


    孔侯臉上微笑不變,心裏忍不住罵一句。


    “老狐狸……”


    現在讓西山亂起來,並不能把燕山月怎麽樣。


    無論是青木先生還是孔侯,心裏都明白,反而是西山平靜安穩,會讓萬慶忌憚燕山月。


    但是青木先生就是不說,就是要在孔侯麵前裝傻。


    這是聰明人才有資格發起的遊戲。


    在蠢人麵前裝傻,蠢人看不出來,聰明人贏一局。


    在聰明人麵前裝傻,聰明人看得出來,裝傻的那個贏一局。


    孔侯之前追殺燕山月,被雨春來逼退,雖然付節死了,但終究不算全勝,現在就要在青木先生麵前矮一頭。


    所以這一次,裝傻的是青木先生,老實不裝的是孔侯。


    “西山不亂,皇帝就必須處置燕山月了。”


    “先生以為,怎麽樣最好?”


    青木先生笑得十分愜意:“貶謫邊遠之地,疏於照料,思鄉過度,英年早逝。”


    孔侯點頭:“也不盡然,恐怕翰林外放,不會如此輕鬆。”


    青木先生的笑臉第一次有了變化。


    事實確實如此。


    青木社在官場勢力龐大,對這個“慣例”,遠比孔侯更加熟悉。


    堂堂探花,做了翰林,如果沒有大錯,甚至一生都不會外放,離開翰林院就在六部要害位置上。


    燕山月還是幾十年以來,最出彩的一位翰林。


    太子遇刺一案,他的處置,哪怕是青木先生這個敵人看來,也是犀利精彩到超出想象。


    “從長計議吧。”


    說到底,這件事的決定權在萬慶。


    很多人都看不起萬慶,和他的爺爺嘉吉比起來,這位皇帝又懶,又沒有威嚴,做事情手段不夠高明,也不夠漂亮。


    但隻有青木先生這樣站在足夠高位置的人才知道,萬慶到現在為止,依然可以對朝中事情獨自決斷。


    而西山的事情平息之後,萬慶心裏就會種下一根刺。


    隻要他對燕山月產生不好的想法,總有一天,就會對燕山月下手。


    這一天的到來,會伴隨著青木社手下日以繼夜的旁敲側擊,不斷加速。


    也許最後,會快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不過對在座的兩人而言,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孔侯對半空舉起酒杯。


    “一個弱女子,能考中榜眼,成為翰林,實在是女中豪傑,希望她下輩子學會投胎,做個男子吧。”


    青木先生也笑著舉杯:“燕山月也可以早點跟去。”


    說完兩人相對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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