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辰站在水榭入口麵,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愁苦。


    一看到燕山月,唐辰就連忙上前拱手低頭:“怠慢賢弟,罪過罪過。”


    燕山月笑著遞過請柬,對著唐辰拱拱手:“他人作惡,唐兄不用為難自己。”


    然後他指指自己:“城東燕山月,文兄偶感風寒,來不了了。”


    唐辰笑著拱拱手:“聽祝連山說起過,燕賢弟的文采,他也是服氣的。”


    說著唐辰轉身,把燕山月引進水榭。


    一進去燕山月就感覺一股熱浪帶著馨香撲麵而來。


    雖然水榭四麵沒有遮擋,但四角柱子下擺著暖爐,寒風敵不過爐火,屋簷下一片溫暖如春。


    這樣大費周章,成本高昂的布置,整個滄浪園中比比皆是。


    也正因為如此,這天香樓,才能成為整個蘇州最頂尖的青樓,甚至盛名遠播,不輸秦淮酒家,揚州煙花。


    參加文會的人還沒到齊,燕山月和其他的書生們一起站在水榭中,憑欄望遠,相互寒暄。


    唐辰已經是舉人,和他交往的自然大多都是舉人,燕山月拱手一圈下來,就他自己一個人是個秀才,算是進了舉人堆了。


    這些舉人老爺們看到燕山月一個秀才居然會被唐辰邀請,也都十分詫異。


    不過很快,話題就不可阻止地轉向了另一個問題。


    今天滄浪園中的不速之客到底是誰?


    能讓唐辰都退避三舍,自己帶著好些個凶狠守衛,霸氣側漏。


    這樣的人,恐怕隻能是哪裏來的高官顯貴了。


    舉人們紛紛說出自己的猜測,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燕山月就站在一邊“嗯,嗯”地敷衍。


    祝連山昨天曾經說過,有大官來了天香樓,滄浪園因此關門,應該是誇大其詞,但恐怕那位大人現在真的就在園中。


    但燕山月和這些舉人們不一樣,他來天香樓,是為了找李赤霞。


    可到現在為止,李赤霞在哪兒根本不知道,而且看這架勢,恐怕燕山月是出不了這個水榭了。


    這位不知從何而來的大人真是會給人找麻煩。


    燕山月站在欄杆前,無奈地看著池塘中的殘荷,心情一時和殘荷一樣幹癟。


    就在此時,他好像突然看到了什麽。


    遠處黑色夜幕下,有一點火光。


    那個方向並不是園子南邊高聳的天香樓,而是滄浪園中央的一座假山。


    或者說,真山,隻是上麵堆積的很多假山石都是後麵搬運來的。


    這座假山是整個滄浪園的製高點,上麵修建了一座亭子,也是園中一景,無論在滄浪園中什麽地方,都可以在高矮不同的遮掩後麵看到亭子,或是全貌,或是僅僅一角飛簷。


    而此時,燕山月清楚地看到了亭子的全貌。


    他的眼力一向不是很好,天天在油燈下讀書的書生們就沒幾個眼力好的。


    但是自從修煉靈氣之後,燕山月的身體就有了很大變化,力氣增長不說,眼力也變好了。


    就比如現在,雖然夜色深沉,可是借著假山頂上亭子裏的燈光,燕山月把亭子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亭子中站著一行人,登高望遠,意氣風發。


    其中有兩個燕山月認識的人。


    一個就是李赤霞。


    燕山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是……”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呸呸呸……”


    “應該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燕山月在心裏感歎了兩句,發泄完了詫異,然後就陷入了疑惑。


    李赤霞怎麽會在那裏?


    看亭子中眾人的樣子,是以一位穿著大紅錦袍的老人為主。


    李赤霞在亭子一角安靜站立,麵無表情,不過是個守衛。


    燕山月認識的另一人,蘇州府學政唐午,在老人身邊滿臉笑容,恭恭敬敬,旁邊兩位看上去就十分氣派的大人,同樣對老人客客氣氣的。


    這麽看來,恐怕這亭子中的老人就是今夜滄浪園氣氛緊張的源頭,那位不速之客了。


    燕山月盯著老人的臉,越看越覺得奇怪。


    他總覺得老人的容貌有點奇怪,但又想不出來奇怪在哪兒。


    就在此時,一個舉人看了燕山月一眼:“賢弟在看山上亭子?可惜今夜月色不好,否則也是盛景。”


    燕山月低頭對舉人笑笑:“這兩天天氣是不好。”


    就在此時,燕山月突然想到了答案。


    在他麵前的舉人年紀三十歲上下,留著胡須,收拾得十分整齊:在大亨朝,成年男子都要蓄須的。


    燕山月剛才覺得老人奇怪,就是因為老人下巴光光,沒有一絲胡須。


    這很不正常,除非那個老人……


    “是個太監!”


    燕山月心中想法如同電閃,馬上就理清了來龍去脈。


    這位太監應該是來自遠方的大人,他來蘇州,自然有蘇州城的官員接待,又調動了錦衣衛在身邊護衛。


    錦衣衛本就是天子親軍,而太監是天子家奴,兩者本就關係很近,大亨朝又有以太監掌管東廠,調動錦衣衛的慣例。


    所以錦衣衛高手李赤霞自然就被指派,過來保護這位太監了。


    而今夜滄浪園中緊張氣氛,包括剛才守門的守衛格外謹慎,其實都是因為這位太監的身份太過重要。


    現在就隻剩下一個問題了。


    燕山月要怎麽才能不引人注意地接近李赤霞。


    那位太監身邊肯定是守衛嚴密,任何人都不能越雷池半步,燕山月根本不可能接近,更不用說過去和李赤霞交談了。


    燕山月無奈地低頭,心裏忍不住想著一個問題。


    這位太監,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大亨朝江南本身就有太監,主管織造,但大部分太監還是在北方的皇城中,也不知道這位霸氣側漏的大人,是來自北邊,還是南邊。


    就在此時,唐辰回來了。


    他身後跟著又一位舉人,現在就隻剩下一個人還沒到了。


    唐辰走進水榭,擠出一絲笑容,和眾人寒暄,然後就長歎了口氣,露出滿麵愁容。


    他這次確實是倒黴到了極點,來參加文會的人到了大半,突然來個霸道的守衛把園門關了,後麵來的這位舉人甚至被推倒在地摔了一跤。


    也幸好他沒受傷,不然唐辰這個主人簡直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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