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工搖搖頭,從懷中取出木頭雕成的蓮蓬,塞在燕山月手中。


    燕山月一愣:“這可是救命的東西……”


    畫工卻笑了:“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他的笑容中帶著一股特別的狡黠。


    “呂祖說保我逃走,可我什麽時候逃,他又沒說。”


    燕山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祖父這是抓住了呂祖話裏的一個漏洞。


    畫工拍拍燕山月的肩膀:“這裏麵有呂祖的道法,不管碰上什麽都能保你平安,這一個月你就帶在身上。”


    燕山月哭笑不得:“那驚蟄水災……”


    畫工一臉淡然:“驚蟄那天你留在家裏別出門就是了。”


    燕山月一時無言以對。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對呂祖虔誠到神仙顯靈的祖父,居然會耍小聰明,把給他的護身寶物給了燕山月。


    畫工看了一眼燕山月:“你今天下午去城南了?”


    燕山月點頭。


    畫工笑笑:“有本事的人當然要多見見世麵,你以後出門記得把這寶貝帶上,就不會有事。”


    說完了畫工擺擺手,就趕燕山月回房間早點休息了。


    燕山月拱拱手,轉身走出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書房,燕山月把木頭蓮蓬放在桌上,忍不住一笑。


    他之前還在為能驅使畫皮鬼怪的神君而心驚膽戰,現在就多了一個防身法寶。


    現在有畫中劍氣,有呂祖賜寶,燕山月不怕了。


    他甚至有種衝動,找到那個罪魁禍首神君,試試看呂祖的道術能不能一次就解決他。


    當然,現在的燕山月根本不知道神君在哪兒。


    心情一放鬆,疲憊就湧了上來,燕山月走到床邊就準備睡覺了。


    不過就在此時,一直保持安靜一言不發很久的了知突然開口:“老弟,你把我放在那個木頭蓮蓬旁邊吧。”


    燕山月忍不住笑了:“你不是拜佛的嗎?”


    了知訕訕一笑。


    他拜佛隻是表象,本質上還是妖物本能地修煉靈氣。


    呂祖賜寶,木頭蓮蓬隻是表象,本質是一道法術。


    那是真仙手中的靈氣凝結而成,對了知這樣的妖而言,簡直就是靈丹妙藥。


    哪怕隻是呆在附近,吸收一些散逸出的微弱氣息,都有無窮好處。


    當然,也不能靠得太近,不然要是那法術被妖氣激發,了知就要神形俱滅了。


    燕山月知道,了知不可能把呂祖賜寶怎麽樣,甚至碰都不敢碰。


    於是他從懷中掏出金蟬放在桌上木頭蓮蓬邊。


    然後無視了了知一連串的感恩戴德真誠謝意,把藏劍畫壓在枕頭下,沉沉睡去了。


    ……


    第二天,燕山月很早就起床了。


    吃完早飯,送要去道觀幹活的祖父三人出門,然後燕山月回房間讀書。


    他翻了幾頁四書,卻心煩意亂,看不下去。


    想來想去,燕山月站起來走出房間,到祖父的書房,在書架上翻找。


    吳門畫工的藏書不少。


    這倒不是他真有多喜歡讀書,這些書全都是畫畫用的工具書。


    因為找畫工的大多是畫呂祖,畫神仙,所以收藏中有不少都是道經。


    燕山月就是想找找看,有沒有教人怎麽修煉的。


    畢竟搜氣術隻有吸收靈氣的能力,卻根本沒有提到要怎麽修煉。


    燕山月當然知道隻靠文字學不到正法,他也隻是想知道些最基本的東西。


    比如每天該在什麽時候修煉,修煉的時候打坐,什麽姿勢最好。


    這些最基礎,人人都知道的東西肯定不會被藏起來。


    抱著好幾本厚厚的道經,燕山月回到書房,開始翻看起來。


    這一看就是一上午。


    燕山月現在看書快了不少,而且看過一遍就能記住七七八八。


    這感覺從未有過,簡直讓人上癮。


    直到母親叫他吃午飯,才將燕山月驚醒。


    他合上書本,走出房間。


    吃飯的時候,燕山月一邊大口吃著蒸鱖魚,一邊在心裏整理了一下早上的收獲。


    他知道了每天子時應該打坐,姿勢應該是端坐,知道了靈氣可以用於道術,還知道了真假難辨的一句咒語。


    除此之外就是些玄之又玄,幾乎不可能有用的東西了。


    比如驚蟄那天妖渡劫的話,有很大可能會是雷劫,這是天道留下的方便法門。


    比如甲子年屬木,這一年屬木的一切東西運氣都比較好,也是老樹最有可能成精的時候。


    比如青龍所屬的位置是在東方。


    比如一個人要是記憶改變,覺得自己是另一個人了,那他的命中定數也會隨之改變。


    樁樁件件真假難辨,但燕山月總覺得寧可信其有,畢竟這世界真有畫皮鬼怪,也真有呂祖賜寶,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說起來,燕山月會注意到這些,也是因為今年是甲子年,而這兩天不斷聽到的日子就是驚蟄。


    而燕山月自己也正是記憶改變,覺得是另一個人。


    吃完了午飯,燕山月回到書房繼續翻書,就這樣一直到了傍晚。


    吃過晚飯之後,燕山月跟祖母母親說了,然後帶上畫卷金蟬木頭蓮蓬三件寶物,還有文會的請柬出門。


    然後一路去往城西。


    天香樓就在那裏。


    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漸漸暗淡,伴隨著四方暗下去,天香樓也慢慢亮了起來。


    這是蘇州城西最熱鬧的地方。


    整個天香樓是一座高樓,一座園林,加上水上十幾艘畫舫加在一起的總和,占地極廣,極為奢華。


    如此奢華的地方,卻又不是哪家富貴人家的產業,而是一座青樓。


    燕山月站在路邊柳樹下,抬頭看著燈火通明的高樓,忍不住心生讚歎。


    這高樓居然可以和狐妖南山公變出的船上木樓相比,甚至猶有過之:船上木樓隻有三層,這天香樓卻足足有五層。


    絲竹聲,嬉笑聲,吟誦詩詞聲,酒茶香,脂粉香,文墨龍涎香,混雜一體,不斷傳來,一派人間繁華。


    不過燕山月自然不會從老鴇攬客的正門進去。


    正經人辦文會都要在天香樓,但卻不能在天香樓上。


    而是要在天香樓後麵的園林中。


    燕山月繞到側麵,來到一個圓形的月門前麵。


    在門邊守著兩個粗布短衣的大漢,燕山月一靠近,他們就一臉警惕地看過來,語氣十分不客氣地開口趕人。


    “那秀才,這裏是滄浪園,你不要在這裏晃蕩,別打擾到貴客!”


    燕山月忍不住皺眉。


    不愧是天香樓的雜役,真是霸道,別人隻是路過都要被說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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