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秦手裏拿根樹枝逗著蛐蛐,還不忘回過頭問:“你養蛐蛐不怕你爹罵你嗎?”


    “不怕。”


    “嗯?”姬秦眉梢微挑,“看不出來啊,你還挺叛逆的。”


    “不是。”


    “不是什麽?”


    沈柏舟靜靜望著他,沒說話。


    姬秦輕歎口氣,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怎麽又不說話了?你平常都是這麽沉默的嗎?”


    沈柏舟淡淡道:“以前我父親說過,但見我堅持要養,也就沒有辦法了。”


    “那你爹真好,我爹就不這樣,一旦看見我養這東西,就滿院子追著我打。”


    沈柏舟漆黑的眼眸裏多了幾分笑意,他緩緩轉身往屋內走。


    “我知道。”


    站在原地的姬秦愣了一下,他知道?他知道什麽?


    本著不懂就問的想法,他連蛐蛐也不看了,當即追了上去。


    兩人一同進了屋內,這裏的布置同樣是簡單清幽的,任何華麗的物件都沒有,並非是這屋子的主人貧窮,而是他不喜歡。


    姬秦看著屋中的一切,賞心悅目的同時也覺得很舒服,不像他家,富麗堂皇的,每日睜眼醒來連洗臉用都盆都是金的。


    唉,真是俗,俗不可耐。


    他忽然想起自己還提著一籃金子來,剛剛看蛐蛐的時候隨便擱地上了,幸好沒拿進來,那東西簡直俗透了,要是進來,肯定破壞了這滿屋子的清雅之氣。


    他走到沈柏舟對麵坐下。


    “你說說,你知道什麽?”


    沈柏舟道:“喝茶嗎?”


    “喝啊。”


    然後,他又見識到什麽叫雅的另一麵,這人泡茶的每一個步驟都優美至極,那白皙的玉指悠然擺動著,像是少女在翩翩起舞一般。


    姬秦盯著那手看,又慢慢轉移視線看向手的主人。


    他相貌無疑是生的極好,早就聽說過沈夫人是京城第一美人,自然,所出的兒子容貌不俗。


    如今的他眼神溫和,嘴角勾著淺笑,蔥白的指尖捏著茶杯放在姬秦麵前。


    “請。”


    茶煙嫋嫋,姬秦望著他,鼻尖除茶的清香以外,似乎還隱隱有股醉人的花香。


    以前,他身邊的都是狐朋狗友,整日想的都是玩什麽。


    他的身邊從來就沒有這樣一個清雅的公子,因為這樣的人大多看不起他,認為他是個滿身銅臭的紈絝子弟。


    當然了,他在某方麵確實符合,比如家裏有錢這塊。


    但這樣一個纖塵不染,純淨又優雅的清貴公子,恐怕誰都很難不喜愛的吧?況且這人還喜歡養蛐蛐,和他愛好相同。


    也足以讓他姬秦另眼相待,想和他成為好朋友了。


    “我叫姬秦,你叫什麽?”


    他這時才想起自己連對方的姓名都不知曉。


    “沈柏舟。”


    “柏舟?”


    姬秦摸著下巴思索一會兒,什麽也沒想到,甚至還不能精準的定位是哪兩個字。


    最後他揚眉笑道:“好名字。”


    沈柏舟自是將一切看在眼裏,無奈輕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柏舟。”


    他抬頭看向對麵喚他的少年,那嗓音清列動人,令沈柏舟的心口猛然顫了一下,他眼眸怔愣著,薄唇輕啟:“啊?”


    不知為何,姬秦看著他這般模樣,突然“噗呲”笑出聲:“就是覺得你的名字好聽,叫叫你的名字而已,你怎麽這個樣子……”


    他又笑問:“誒,是不是以前沒人這麽叫過你?”


    沈柏舟回過頭,手中茶杯微微捏緊,耳尖有些泛紅,似是有些羞惱。


    “我……我比你大。”


    對麵少年輕咳幾聲,止住笑意,可眉眼卻是彎彎的。


    “那我以後叫你柏舟哥?”


    “隨便。”


    姬秦發現這人話總愛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嘴角又蕩開一抹笑意。


    沈柏舟在喝茶,沒再開口,屋內一時安靜下來。


    姬秦白嫩的指尖輕輕敲著桌麵,也拿起茶水來喝,茶湯有些涼了,但依舊醇和甘香。


    他邊喝茶邊掃視屋內的一切,沒什麽,就是挺喜歡這屋的。


    但這麽一看,還真讓他看見一個好玩的東西。


    “你這也有西洋鏡啊?”


    沈柏舟轉頭看了眼那個擱置在書案上的東西。


    “在你家店鋪買的。”


    姬秦驚訝的睜大眼眸,“原來那個花了一萬兩白銀買走這東西的人原來是你啊。”


    西洋鏡可以看見很遠的地方,這種物件隻有海外有,非常稀奇,且價格很貴,他爹仗著自己生意人,先下手為強,買下兩個,一個自己留著,另一個則是放在自家店鋪售賣。


    但據他所知,這東西的價格遠比一萬兩白銀高多了。


    “你是怎麽買到的?”


    “用白銀買到的。”


    “不是,我是說……你用那些銀子怎麽買到的?那價格很貴,而且我爹也不是個會吃虧的人。”


    沈柏舟望著他,淡淡道:“和你爹暢談人生與理想,他對我敬佩直至,就賣給我了。”


    “喔,原來如此啊。”姬秦笑著誇獎,“看不出來,你這麽厲害的,能和我爹聊到一塊去,我爹那人我平時都怕他。”


    沈柏舟平淡的接受這番誇讚,喝了口茶水,在心中默道,其實是把他爹臭罵了一頓,他爹羞愧難當,就賣給他了。


    “那你是哪來的錢買的?”


    “一年的俸祿。”


    姬秦再次驚訝:“你都已經當官了?!”


    沈柏舟淡淡點頭,有點不懂他這個反應,二十多歲,已經及冠,他這個年紀的人大多早已經娶妻生子了。


    “什麽官職?”


    小家夥問題還挺多。


    沈柏舟依舊回答:“禮部尚書。”


    從一品。


    姬秦不甚自在撓了撓頭,這一刻的他突然感覺自己挺差勁,坐在這人對麵壓力山大。


    這人年紀輕輕的,比他也大不了多少就已經是禮部尚書了,他爹前幾年花錢買的官職也隻是個從七品的小官。


    姬秦覺得不能再聊這個話題了,否則會越來越自卑的。


    他問起了別的,“那個西洋鏡你平常都拿來做什麽?”


    沈柏舟定定的看他一眼,“看人。”


    “看什麽人?”


    沈柏舟這次卻沒有配合的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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