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被一個人這麽看著,那目光很認真。


    小乞丐差點以為是雪太大了自己眼花了呢,於是便抬手揉了揉眼睛。


    結果一看,嗯?這人怎麽還在?


    小乞丐並不知道,她這個揉眼睛的動作就暴露了她手上的傷口。


    少年很認真的問:“你的手不痛嗎?”


    痛?


    小乞丐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眼眸微垂,疼啊,怎麽可能不疼,可她反正一會兒就快要死了,這點疼又算得了什麽?


    少年又問:“你是啞巴嗎?”


    他這可不是罵人的話,就是見她遲遲不應聲,才有此一問。


    小乞丐搖搖頭,輕聲道:“我不是。”


    雪漸漸小了一點,冷風卻呼嘯而過,她那稚嫩的嗓音雖然也小了一點,但還是能聽的清楚。


    此刻,身披狐裘雲紋大氅的白衣少年微微傾身,瀲灩的眼眸望著躺在雪地裏渾身髒兮兮的少女。


    這一景一物,極其的不登對。


    少年又說:“你一直躺地上不冷嗎?”


    小乞丐眨了眨眼,覺得這人問題真多,也因為腹中空虛,她也實在是懶得開口,也就沒回答他。


    這種行為很不禮貌,可乞丐哪裏知道什麽禮貌不禮貌的,根本就沒人教她。


    她自記事起,就跟著一個也是乞丐的老爺爺,那老爺爺的腿瘸了,行動很是不便,好像還是個啞巴,不能開口說話,但是老爺爺的那個碗每日都是滿滿的銅板。


    而她,每日也在那老爺爺身旁蹲著,她的那個小破碗卻都是空的。


    這個時候的小乞丐還不知道像她這種好手好腳一點偽裝都沒有乞丐,是無法激起別人的同情心的。


    當然,這個道理沒人和她說,也沒人和她說過,她可以不用當乞丐,去給別人幫個忙打個雜什麽的就能掙到銅板。


    她隻知道,她是個乞丐,有人給她銅板她就有活路,但大多數時候她都是沒有活路的,之所以能好好的活到現在,都歸功於那個老爺爺。


    每次老爺爺乞討完,捧著那碗銅板硬是站不起身來,這個時候她上前去扶一下就會得到老爺爺的一個銅板。


    有了這個銅板她就可以去對麵攤子上買一個白饅頭,吃的飽飽就能抗過這一整天,這兩年都是這麽過來的。


    直到前兩天那個老爺爺毫無征兆的死去,倒在牆邊上,屍體都硬了。


    小乞丐知道,人死了要拖去埋的,所以她便將人拖去野外挖坑埋了。


    沒有老爺爺在,沒人給她銅板,她也餓了兩天,如今被狗咬,也快死了。


    隻是沒想到臨死之前還有人願意和她說這麽多話。


    小乞丐饑餓的同時也在想,該怎麽回答他呢?


    遲遲等不到答案,好在那少年的脾氣和涵養極好,倒也不計較這個,臉上笑意淺淺,他朝她伸出手。


    “別躺著了,來吧,我扶你起來。”


    他在向她表露出善意,而她也確確實實感受到了。


    小乞丐眼神恍惚了一瞬,眼睛也跟著發酸,她閉上後複又睜開。


    她看到,天上的太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照到她的身上感覺好溫暖,身上的寒冷也仿佛退卻了不少。


    眼前的這人相貌生的極好,氣質清貴優雅,那雙墨瞳溫柔的令人一不小心就能沉淪下去,高挺鼻梁,唇上似乎是紅紅的胭脂,分外好看,隻是那臉色略微蒼白,好似生病了一般。


    小乞丐可沒什麽文化,要讓她評價這張臉的話,那就就兩個字。


    好看。


    小乞丐的眼睛又瞥向他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根根骨節分明,不像她的,除了黑還是個黑。


    嗯,這手也好看。


    景堯其實也挺意外自己會伸出手去想要拉她一把的,明明她隻是一個乞丐而已,他大可以置之不理。


    或許,她是一個特別的乞丐。


    景堯的手在那空中停留了好一會,有點累了,卻仍舊不見那小乞丐給搭上來,但此時收回手難免失了風度。


    可在下一瞬,他就看見那小乞丐翻了個身,手撐著地,站起來了。


    景堯訕訕收回手,看著她,她比他矮了一個個頭。


    小乞丐站在他對麵,微抬頭,仰視著他,同時,雙手在那麻衫上擦來擦去,想把手上沾染的血給擦幹淨。


    可她就算是把血給擦幹淨了,那雙手卻仍舊是黑的,因為她不知是沾染了多少灰塵。


    景堯本就對她很感興趣,這下便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乞丐搖了搖頭,她沒有名字。


    景堯知道她搖頭的意思是說她沒有名字,略微思索,又道:“我給你起個名字如何?”


    小乞丐自然是點頭,她當然是想要名字的,隻是她大字不識一個,也不太懂,且她就算有了名字也沒人叫她。


    不過現在好了,有人願意給她取名字,那麽,也應該願意叫她的吧?


    景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不然便喚你阿墨,你覺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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