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鎮上也沒有路燈, 但是大部分人家都會亮著自家門口的夜燈, 這樣一來, 大街上自然也明亮許多, 再加上道路平坦,哪怕鄭明輝隻開著三十碼的速度, 仍然是沒用多久就到了鄭母所住的賓館。


    鄭明輝坐在車子裏,搖下車窗,從置物格裏拿出一隻煙點燃,側頭看了眼賓館大門口的登記處, 很快的又轉回來,目光像是沒有焦點一樣的看著車的正前方, 一片黑暗。


    直到煙頭燃盡,鄭明輝吐出最後一口煙,他才推開車門下車, 對著賓館大門,深深的吸了口氣, 然後朝著賓館走了進去。


    201室, 這是鄭母住的房間,鄭明輝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尖,略有些孩子氣的在地上踢了踢, 製造出不重不輕的聲音, 才曲起手指, 敲門。


    “誰啊?來了。”房間內響起一道女聲, 即使隔著一道門, 鄭明輝都能感覺到說話之人的強勢,不由的,他齜了齜牙。


    “媽,是我。”話音剛落,門便從裏麵打開了。


    開門的中年女人保養很好,看起來頂多不到四十,這會兒時間已經不早了,可是她卻仍然穿戴整齊,一看,就是有著良好修養的女人。


    隻是,在看見鄭明輝的一瞬間,卻是變了臉,“哎喲,這是誰家的小兔崽子呀?人嘛,倒是長的人模狗樣的。”


    鄭明輝低頭摸了摸鼻子,隨即,抬頭笑的一臉討好,雙手搭上鄭母的肩膀,推著她往房間走,順手把房間門給關上了,才嬉皮笑臉的開口:“瞧您這話說的,這心裏再有氣兒,也不能罵自己個兒啊,這不是氣上加氣嘛。”


    鄭母很快的反應過來,抬起手在鄭明輝的胳膊輕輕的拍了一下,並橫了他一眼。鄭明輝頓時跳了起來,一手捂著被拍的胳膊,“不是,鄭太太,咱都是講道理的人,您怎麽能說動手就動手呢,這可不是君子所為啊。再說了,我可是屬於國家的,打壞了,國家可是要找您賠的,您賠的起嘛?”


    這話一說,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原本已經坐下的鄭母“謔”的一下站了起來,大步的走到鄭明輝身邊,一手緊緊的拉著他的胳膊,另一隻手狠狠的拍著他的背,這次,可是一點兒力氣沒省,可即使這樣,打在鄭明輝的背上,和撓癢癢也沒啥區別,然而,他仍然做出一副好像被打的很痛一樣,叫喚個不停,並且,一聲高過一聲,聽起來甚是淒慘。


    這下子,搞的鄭母這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手半舉在半空中,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眼神掃向鄭明輝,隻見他剛好露出個偷笑的表情,鄭母氣的一下子狠狠的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才轉身走回沙發旁坐下,瞪了眼正齜牙咧嘴的鄭明輝。


    鄭明輝見鄭母似乎是真的被氣著了,這才收斂了些許,站直身體,把衣服整理平整後,坐在了鄭母對麵的沙發上,開口:“媽,坐車累了吧?要不,您今兒晚上就早點休息,我就住隔壁,有什麽事兒,咱明兒再說,怎麽樣?”


    有些話早得說,晚也得說,這個道理鄭明輝都明白,可心裏就是擰著一股兒勁兒,能晚點聽到就晚點,好像這樣,或許事情就還有轉機一樣。


    鄭母聽完,撇了撇嘴,“你甭想跟我今兒推明兒,明兒推後兒,這種自欺欺人的心理,也不知道你是跟誰學的。我要說什麽,你心裏也清楚,不過就是老生常談了,這大過年了,我在家過的不痛快,所以,你也別痛快。”


    鄭明輝頓時露出一個牙疼的表情,合著,在b市您被人擠兌了,這在電話裏把我罵一通還不夠,拚著自己身體不好,還得坐兩天的火車過來罵我,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也不知道我爸是怎麽同意的。當然,這話鄭明輝也隻敢在心裏想想,可不敢直接說出來,畢竟,他媽|的戰鬥力有限,他爸,嗬嗬......寵妻狂魔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媽,您告訴我,家裏誰欺負您了,等我休假回家的時候,咱到時候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您說您這本來身體就不好,還坐這麽久的火車過來,老鄭真放心啊?”沒辦法,鄭明輝隻能插科打諢的,想著怎麽著把他媽趕緊送走。


    不知道怎麽的,這話平常也說,在他媽眼裏,這可是他們家老鄭心疼她的反應,可今兒似乎有些......


    “你爸有什麽不放心的?”鄭母的語氣不由的大了起來,“在他心裏,隻有他的作戰地圖,隻有他部隊裏的那些兵,哪裏還有我的一席之地。”


    這倆人是吵架了?鄭明輝心裏狐疑,不過,這會兒他媽像是真的生氣了,他趕緊坐到他媽媽旁邊,攬著他媽媽的肩,哄道:“瞧您這話兒說的,大院裏誰不知道,你在咱家老鄭眼裏,那可是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眼珠子啊。”


    “那也得看跟誰比。”鄭母猶自生氣,“反正,在他心裏,部隊才是他的心頭肉,我都是要往後排的。”說到這裏,似是想起了什麽,猛的回頭,狠狠的瞪了眼鄭明輝。


    鄭明輝頓覺不妙,正打算開口轉移話題,鄭母開了口:“還有你,你也跟你爹一個德行。你說說你,都二十六的人了,還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做著指導員的工作,想升上去難上加難不說,竟然還沒個對象。我記得和你搭檔的好像是叫季景辰吧?從你調過來特種部隊開始,你們倆就一起搭檔了。”


    這怎麽又提起季景辰了?鄭明輝這會兒真心被他媽給繞暈了。“是啊,這幾年都是和季景辰搭檔的,怎麽了?”


    “你還好意思問怎麽了?”


    這下子鄭明輝更是莫名其妙了,“不是,媽,您這是怎麽個意思?我怎麽就是聽不明白啊?”


    誰知鄭母竟是冷笑一聲,“哼,你這是在我麵前故意裝傻。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倆是同一年出生的吧?就說這工作,他負責訓練,你負責行政,分不出個上下級,可是,在部隊裏想升遷,哪個不是有軍功在手的?你看看做行政的,想升遷那可是比作戰的要難上加難,真是搞不懂你幹嘛非要窩在這裏。”


    這話鄭明輝真沒法兒接,關鍵是,跟他媽這事兒也說不通啊,要不然,老鄭早就在他媽|的枕邊風下,把他給調回b市了。


    似乎鄭母也知道鄭明輝不會接話,聲音頓了頓,繼續道:“工作上的事兒咱就不說了,十月份的全軍大比武,季景辰代表你們部隊又拿了個全軍第一的事兒,這全軍上下早傳遍了,就是你爸,在家也不知道嘮叨了多少回,還說,若不是人家已經結婚了,都想把你妹妹介紹給人家了。”


    得,話題終於是回到了點上。鄭明輝心裏想,不過,隨即又吐槽道,嗬,就算人家沒結婚,也不會娶我們家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啊,和人家傅時光比,除了出身,可真不知道哪裏能比得上的。


    對於這麽吐槽自己的親妹子,鄭明輝表示,要不是我是她親哥,我這都是客氣的。


    “你以前說,要先立業後成家,我們也應了你。你看看人家季景辰,職位升上來的同時,媳婦也娶了,這才是真正的人生贏家,你再看看你,要什麽沒什麽,你到底想怎麽樣啊?”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鄭母的語氣明顯變的無奈很多。


    攬在鄭母肩上的手不由的一頓。


    季景辰結婚娶媳婦這事兒,他怎麽跟他媽說?


    說,人季景辰的媳婦是人家爹媽在家給找好直接定下來的,他隻需要回家結個婚就成,結婚之前,他大概隻模糊記得他那個媳婦穿開襠褲的樣子吧。


    可是,這話他真沒法跟他媽說。以他媽|的為人,若是自己先鬆了口,大概等不到他下次休假回家,他媽都能帶著自己看好的媳婦來部隊,直接讓他打結婚申請,趕緊結婚了。


    “媽,鄭太太,結婚這事兒,真心急不來啊。您看啊,我這整天在部隊裏,別說女兵了,連母蚊子都沒有,我就是想結婚,也找不著對象,對不對?”沒辦法,鄭明輝隻能跟他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


    “停,我這次來,主要目的不是催你結婚。”鄭母出人意料的話,驚的一向淡定的鄭明輝不由的張大了嘴,太意外了,怕是他今天見他媽|的方式不太對吧。


    “那那那......”鄭明輝連著說了幾個“那”字,也沒說出口後麵的話來,真的是太驚悚了。


    鄭母似乎很滿意鄭明輝的反應,她清了清嗓子,“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這話一出,鄭明輝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第一,調回b市。第二,聽我的安排,結婚。”鄭母優雅的端坐著,眼底帶著一抹勢在必得的看著鄭明輝。


    果然不出意料之外,他媽果然是他媽。


    鄭明輝一下子整個人癱在沙發裏。


    這兩個選擇,他一個都不想選。他有自己的理想,他不想回到安樂窩裏,一輩子按部就班。至於結婚......驀地,他腦子裏突然想到宋婠婠。


    “媽,我不會回b市的,至少不是現在。”鄭明輝有氣無力的說。


    鄭母無所謂的樣子,“行啊,不回就不回,等你明年春上休假的時候,剛好回b市和姍姍結婚。”


    “媽,我也絕對不會和李珊珊結婚的。”這一次,鄭明輝說的擲地有聲。


    然而鄭母依然不動如山,隻斜著看了他一眼,“鄭明輝,我告訴你,我這次來,可不是和你商量的,你必須做出選擇,不然,對付你,我還是有法子的。”


    這個鄭明輝相信,雖然這麽多年,他爹沒有被他媽|的枕邊風給腐蝕掉,但現在,他媽明顯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了,他也不確定,他爹是不是還能抵抗的住他媽|的糖衣炮彈。


    他狠狠的閉了閉眼,“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我是絕對不會娶李珊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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