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大屏幕上漂亮到不可方物的大明星和在病房裏微微佝僂著背,彎腰收拾一地狼藉的葉堯棠慢慢重合。


    背影還是那個背影,但強烈的違和感讓盛斯意怎麽都無法將這兩人並列到一起。


    他心髒深處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葉堯棠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她應該活得更驕傲,更燦爛才是。


    盛斯意胡思亂想了一通,靠在床上睡了過去。


    他又做噩夢了。


    夢裏他回到五歲,看著父母在跟前互毆,聲嘶力竭的慘叫、嘶吼、哭嚎、咒罵,伴隨著不斷摔碎的玻璃和瓷器,零零碎碎塞滿了他整個夢境。


    過了很久,雙方終於休戰,盛斯意回到房間,擰開台燈開始做作業。


    他一頁算術題還沒寫完,隔壁主臥傳來傭人的尖叫,夢境再次變得雜亂紛遝起來。


    他衝出房間奔進主臥,主臥配套的浴室門口擠滿了人,他奮力鑽進去一看,母親躺在血水中,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


    年幼的盛斯意看著母親被驚懼萬分的父親抱起衝出門,他沿著滴滴答答濺了一地的血水追出去,卻隻看到揚長而去的車尾。


    當時的他不知道死亡和失去為何物,那一刻卻生出巨大的驚恐和不安,他有預感,母親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這份不安驅使著他朝著車離開的方向追去,一邊追一邊哭喊著要媽媽,因為跑得太急,連拖鞋都丟了。


    夢境的最後,盛斯意被趕上來的管家抱住,哄著他回家等消息,他拚命掙紮哭鬧,小小的身體卻怎麽都掙不脫管家那雙大手。


    “媽!媽!”盛斯意哭得聲嘶力竭,車消失在視線盡頭那一刻,夢境猛地一變。


    管家死死鉗著他的雙手突然消失,他整個人像跌入虛空中,身體在不斷下墜,巨大的恐懼和絕望迅速淹沒了他。


    這種熟悉的感覺反倒讓盛斯意的哭聲一頓——母親離開後,父親酗酒抽煙性情大變,作為三不五時承受他遷怒的兒子,這種身處深淵,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摔個粉身碎骨的不安感充斥著他整個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時期。


    盛斯意停止哭鬧,甚至閉上眼睛,頗有種逆來順受,等著一跌到底的破罐子破摔心態。


    但下墜到一半,虛空中突然伸出一雙手,緊緊拉住了他:“斯意。”


    盛斯意猛地睜開眼睛。


    虛空不見了,下墜感也消失了,葉堯棠焦急的臉出現在他麵前:“斯意,醒醒。”


    盛斯意茫然又疑惑地看著她,一時間分不清自己身處夢境還是現實,他盯著葉堯棠那張明明很陌生,渾身卻有著讓他感到無比熟悉氣息的臉看了兩秒鍾,試探性喊道:“媽?”


    “是媽媽,是我。”


    盛斯意條件反射般反手攥住她的手腕:“你別走。”


    “不走,媽媽不走。”葉堯棠輕輕擦去盛斯意臉頰上的眼淚,“做噩夢了?”


    盛斯意剛想應是,但下一刻,他瞥到葉堯棠手上戴著的手套。


    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似的,他迅速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了,現在並不是在做夢,他也不是那個才五歲,剛失去媽媽的孩子。


    他臉色一冷,立刻就想撇開葉堯棠。


    葉堯棠卻沒察覺到他轉變的情緒,先一步把他摟進懷裏,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別怕,都過去了,媽媽不走了,以後都陪著你。”


    盛斯意渾身僵硬,理智像被撕裂成兩半,一半叫囂著要狠狠推開葉堯棠,另一半卻不受控製地貪戀這個來自母親的擁抱。


    做過那麽多次同樣的噩夢,每次夢的最後,他不是摔得粉身碎骨,就是和父親同歸於盡。


    隻有這一次,有人拉了他一把。


    被人從深淵中拉出來的感覺太好了。


    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渴望漸漸打敗理智占據上風,盛斯意緊繃的臉色緩和下來,腦袋一歪,輕輕靠在葉堯棠肩上。


    -


    另一邊,前後曆經大半年時間,黎落打贏了官司。


    判決下來後,沈逾鬆違法犯罪證據確鑿,被判兩年有期徒刑。


    但還沒來得及執行,已經到強弩之末的他先進了醫院。


    基因病晚期的他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昏睡狀態。


    沈爸沈媽原本不服判決想上訴,沈逾鬆一倒下,他們頓時手忙腳亂,沒了繼續打官司的心思,很快在判決書上簽下字。


    判決書一生效,魏婉姝立刻花了一筆錢,在當地紙媒和有影響力的新媒體渠道買下數個版麵,刊登這份判決書。


    托她的福,這件事澄清的力度是七年前發酵的好幾倍。


    而相關部門也因為眾多關注這件事後續發展網友的壓力,很快對薑梨做出相應賠償。


    黎落拿到了一筆錢。


    她把這筆錢分成三份,一份存下來,為薑梨開始新生活打好經濟基礎。


    一份還給魏婉姝,另外一份則通過當初在盛家留下的潘嬸聯係電話,轉入她的賬戶。


    當初因為她自殺,潘嬸被盛斯意遷怒,丟了工作,早就預見這個結果的黎落很是過意不去。


    但無論是她還是薑梨,經濟能力都有限,隻能在能力範圍內盡量補償她。


    做完這些事,黎落帶盛妄到醫院動了一個小手術,取出鎖骨處的定位芯片。


    手術不大,做完後盛妄被推到輸液室掛水,盛啟坐在一旁陪他,黎落則抱著手機刷微博。


    她一條長微博還沒看完,喻冠卿拎著三份午飯和一份粥進來了,黎落頭也不抬,跟他打了個招呼。


    她看微博看得入神,喻冠卿放下午飯,突然湊過來,將她的手從嘴邊拉開:“不要啃指甲。”


    黎落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在啃大拇指的指甲。


    這是原主的習慣,她會這麽做,完全出自這個身體的肌肉記憶。


    喻冠卿把粥和午飯發給兩個孩子,又拿了一份遞給黎落,兩人坐下來邊吃邊閑聊。


    喻冠卿問:“真打算離開越城?”


    “嗯。”


    “什麽時候走?”


    “具體時間還沒定。”


    “盛家那邊是什麽態度?”


    “不知道。”黎落實話實說,自從葉堯棠告訴她盛斯意醒後,她就沒再去過盛家旗下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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