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保鏢帶著兩個孩子出門,前往書城購買繪本。


    黎落則回了主臥。


    主臥已經收拾幹淨了,昨晚被盛斯意毀壞的家具家電悉數換成新的,除了牆上有幾處還沒來得及修補的痕跡,其他壓根看不出這裏曾經遭過一場浩劫。


    黎落坐在鏡子前梳頭發,吩咐潘嬸:“幫我放水,我要泡澡。”


    “好的。”


    潘嬸進浴室去了,黎落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一個牙疼的表情。


    不多時,潘嬸從浴室出來:“太太,水放好了。”


    黎落脫了針織外套,起身進浴室。


    關上浴室門之前,黎落看了一眼盡職盡責守在外麵的潘嬸,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聯係電話是多少?”


    潘嬸一愣:“啊?”


    “手機號碼。”


    潘嬸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問這個,還是老老實實報出自己的號碼。


    黎落記了下來,關上門,沒脫衣服,直接跨入浴缸中。


    泡在溫水中,黎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掏出藏起來的顏料,在溫水中暈染開來。


    浴缸裏很快紅成一片,看起來有些詭異。


    做完這些,黎落打開係統倉庫,先給自己疊加投了幾張愈療卡,再從倉庫中掏出一把匕首,在手腕上比劃了一下。


    相裏安秒上線:“你幹嘛?”


    “置之死地而後生。”黎落比劃著下刀的位置,“先置之死地,才有重生的可能。”


    相裏安稍稍一琢磨,再一看放滿水的浴缸,立刻猜到她的用意。


    “你想重現盛斯意童年時期目睹親媽自殺的噩夢?”


    “嗯。”黎落終於找準下刀的位置,“如果我沒猜錯,那次心理創傷是他成年後對女人過敏的原因,如果不逼他一把,讓他意識到繼續這樣下去隻會逼死薑梨,那他不會放薑梨走。”


    說話間,黎落咬咬牙,一刀劃開手腕。


    雖然做了心理準備,刀鋒劃開皮膚那一瞬間,黎落還是疼得頭皮一緊——


    這一刀不算深,但傷口挺駭人,立刻有絲絲縷縷的血從傷處溢出,和顏料染紅的溫水融合在一起。


    相裏安瞅了兩眼,提醒道:“啊你這不行,顏料的色兒不對,比血要淡一點點。”


    黎落:“……你閉嘴!”


    “我這不是怕你露餡兒嘛,好心提醒你還不領情。”


    “盛斯意不會發現的。”


    “為什麽?”


    “你等著看就知道了。”


    黎落往浴室外投了一張錄像卡,布置完畢,往後一仰,靠在浴缸壁,閉上眼睛裝暈。


    過了十來分鍾,外麵傳來潘嬸的喊聲:“太太,您泡好了嗎?”


    黎落沒回答。


    潘嬸等了幾秒鍾,又喊了一聲:“太太?”


    黎落還是沒回應。


    潘嬸意識到不對勁,立刻上來開門。


    但門被黎落反鎖了,她擰了兩下沒擰開,頓時急了,猛地拍門:“太太,太太?”


    第三次沒得到回應,潘嬸顧不上別的,尖著嗓門大喊:“來人啊!來人啊!!太太在浴室暈倒了!!”


    在書房的盛斯意第一個趕了過來。


    通過錄像卡,黎落把他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都說一回生二回熟,盛斯意奔到浴室門口,立刻抬腳踹門。


    隻用了兩腳,門“轟”的一聲被踹開,盛斯意衝進浴室,在看到泡在血水裏,手腕處還在往外滲血的女人時,他渾身動作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瞳孔狠狠一縮,驚懼瞬間爬上他的臉龐。


    隨後進來的潘嬸見了這一幕,嚇得尖叫連連,但她還沒失去理智,立刻撲到浴缸前伸手去撈人:“太太!太太!”


    把人撈到跟前,潘嬸扭頭衝盛斯意喊:“先生,快叫救護車!”


    可盛斯意已經無法動彈了,他喉嚨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短短幾秒鍾冷汗涔涔而下,腿一軟,他重重跌坐在地上,額頭上青筋暴起,渾身都在發抖。


    聽到尖叫聲趕上來的管家見狀,顧不上“昏迷”的黎落,立刻捂住盛斯意的眼睛,把他往外拖:“少爺?少爺!”


    被拖出浴室的盛斯意終於得以喘息,他艱難地喘了兩口氣,理智迅速回籠,掙開管家跌跌撞撞跑回浴室,把黎落從血水中撈起,快步往外走:“去醫院!!!”


    用最快的速度把黎落送到醫院,看著她被推進急救室,盛斯意站在急救室門外,一身濕淋淋的水,緊繃的臉色青白得不似活人。


    管家慢了一步趕到醫院,連忙為隻穿一件單衣的盛斯意披上外套。


    他剛想說點什麽安撫一下盛斯意,盛斯意卻突然扭頭衝進洗手間,在洗手池前嘔吐起來。


    吐了半天,盛斯意幾乎把膽汁都吐出來了,才喘著粗氣,脫力般拄在洗手池上。


    管家為他拍背順氣,滿臉都是心疼:“少爺……”


    盛斯意抬頭看著眼前鏡子裏的自己,腦子裏有兩個畫麵在劇烈交替,一個是二十多年前那個女人躺在滿是血水的浴缸中,臉色蒼白到像是一戳就碎的琉璃娃娃。


    另一個是十幾分鍾前泡在血水裏的薑梨。


    兩個同樣二十多歲的女人,幾乎一致的自殘手法,一個是他的親生母親,一個是他的妻子。


    為什麽會這樣?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盛斯意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疼耳鳴瞬間變得尖銳而強烈,他使勁兒甩了甩腦袋,想把這兩個恐怖的畫麵從腦海裏甩出去。


    可無論他怎麽掙紮,恐懼卻如跗骨之蛆,在身體中一寸寸蔓延開來。


    盛斯意渾身顫抖,死死盯著鏡子裏那個狼狽的男人,有那麽一刻,他覺得鏡子裏的人麵目可憎到了極致。


    “啪啦”一聲脆響,盛斯意一拳頭狠狠砸碎了鏡子。


    -


    黎落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下午。


    她睜開眼,有種回到出獄時的錯覺,同樣是在病房,同樣穿著病號服,手背上也同樣紮著輸液針。


    病房裏安排了特護和保鏢,卻不見盛斯意,黎落稍稍一動,立刻有特護上前低聲詢問。


    黎落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在愈療卡作用下,她現在處於“失血過多”狀態,臉色蒼白,體溫偏低,四肢乏力,動作大了還容易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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