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天還未亮,黎落在一幫喬裝打扮過後的宮人侍從護送下出宮。


    臨上馬車前,黎落留意了一下,果然看見那個叫孟春的宮女跟在隊伍末端。


    黎落心裏輕輕一嘁,抱緊了用貂皮裹起來的狸花貓,跟抱繈褓裏的嬰孩一樣準備把它一起帶走。


    新來伺候她的王嬤嬤見狀,連忙上前要去接那隻“繈褓”,黎落手一錯:“不用,本宮自己來。”


    她吭哧吭哧抱著貓上了車,王嬤嬤緊隨其後,等黎落在車內坐定,露出貂皮裏昏睡著的貓時,王嬤嬤吃了一驚:“娘娘,哪兒來的貓?”


    “不知道,它昨夜跑進殿內,本宮見它乖巧,便留下了,此去青州路途遙遠,路上有隻貓兒解悶也好。”黎落說著,撓了撓貓下巴,“你且為它備些吃食。”


    “是。”王嬤嬤嘴上應著,忍不住往那隻貓身上多瞟了幾眼。


    黎落察覺到她這個小動作,大概能猜到王嬤嬤在想什麽。


    她估計以為這貓是後宮哪位妃嬪的愛寵,誤打誤撞進了長春宮。


    而貴妃娘娘就這麽一聲不吭把貓拘下來,還帶出宮遊玩,果然是又霸道又不講理。


    馬車輕搖慢晃,待到天大亮,七輛馬車和幾十名喬裝成普通商人的侍衛組成的車隊順利出了都城。


    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白天出宮,黎落有些新奇和興奮,時不時掀開馬車簾子往外麵看一眼。


    王嬤嬤正跪在鋪了波斯地毯的車廂內點熏香,見黎落本來隻是探頭探腦地往外麵看,最後幹脆掀起帷幔,把兩隻胳膊拄在窗軒上吹風,她低聲勸道:“娘……小姐,外頭太陽大,當心曬著您。”


    “沒事。”


    王嬤嬤見她不為所動,隻好取來麵紗:“小姐,您把這個戴上吧。”


    黎落看看她,又看看她手裏的麵紗,知道她這是在提醒自己要避嫌,畢竟是天子的女人,不能讓外男窺了去。


    “算了。”黎落不想戴麵紗,也不想為難王嬤嬤,她放下帷幔坐回鋪了軟絮的榻上,隨手撈過狸花貓,放在膝蓋上一下一下地擼著。


    左右無事,黎落打開虛擬顯示屏,通過投在攝政王身上的定位卡,查看他現在的位置。


    這一看之下,她發現攝政王大概是和她一個時間離京的,隻是他走的是另外一條道,所以雙方這會兒和都城的距離都差不多。


    黎落翻了翻地圖,眉頭皺了起來。


    按照這個前進速度和路線,出不了三四天,她的車隊可能會和攝政王碰上。


    “是不是有點巧?”黎落喃喃自語。


    跪在一旁的王嬤嬤立刻問:“小姐說什麽?”


    黎落回過神:“我口渴,倒杯水。”


    “是。”


    這時相裏安上線:“什麽有點巧?”


    “攝政王出發的時間和路線。”黎落說,“照目前這麽走下去,我們有可能會遇上攝政王。”


    “這不是如你所願嗎,你都把人家的貓擄來了,打的不就是跟他強行偶遇的歪主意?”


    “我是打算到了青州之後再去找他,提醒他姬延昭想搞死他,說不定還能借著這個機會跟他攀上關係什麽的……”黎落把地圖翻來翻去地看,“但現在有可能提前遇上他。”


    “這不是好事嗎?”


    “太過巧合就有可能不是巧合了。”


    馬車行了一日,天黑時抵達一座小鎮,黎落戴上冪籬,在王嬤嬤攙扶下走下馬車,進入休憩的客棧。


    夜裏,王嬤嬤和兩個宮女負責值夜,黎落所在的客棧房間外還有侍衛巡邏,看得出來,姬延昭對虞雙雙的安全問題還是很重視的。


    黎落用催眠卡放倒了值夜的王嬤嬤和宮女,換上黑色衣裙,戴了麵紗,悄無聲息地瞬移出客棧,直奔定位卡顯示的攝政王所在處。


    和喬裝出宮的黎落不同,攝政王帶領的軍隊宿在驛館,因為隨行的都是身懷武功的將士,黎落不敢像在肅王府那樣貿然靠近,還跑去揭人家的瓦偷窺。


    她隻能隔了一段距離遠遠地落在一處民居的屋頂上,然後利用錄像卡查探情況。


    錄像卡在驛館內轉了一圈,黎落心裏大概有了底,攝政王這一趟下青州,帶了五百餘人,其中大部分是武將和普通將士,另有一小部分是文臣。


    錄像卡的視角轉入攝政王休憩的客房內,他正挑著燈,在和幾個腆著大肚子,一看就知道是文臣的男子商討事情。


    黎落聽了兩耳朵,對那些文縐縐的專業詞匯一知半解,她注意力全放在攝政王身上——


    和在王府內總是悶頭批閱折子不同,這會兒的攝政王顯得神采奕奕的,臉上雖然有了歲月痕跡,那雙深邃的眼睛卻很明亮。


    而且從他和同僚們一問一答的流暢度來看,他的聽力顯然沒問題。


    黎落心裏生出幾分疑惑,這人到底是真聾還是裝聾?


    黎落耐著性子在屋頂上蹲了大半個時辰,好不容易等那幫文臣議完事離開,她正猶豫要不要瞬移到近一點的距離看看,攝政王突然掩唇咳嗽起來。


    他這一咳,迅速有小廝打扮的年輕男子推門進來,扶住他:“爺?”


    “無礙,去取針來。”


    小廝遲疑道:“徐大人他們都回屋歇下了,夜裏想必不會再來打擾,您不如天亮了再施針。”


    攝政王卻搖頭:“無妨。”


    “爺,師父說了,這針能少施就少施,不施最好,施多了會……”


    “施了這麽多年,不差這一會兒。”攝政王溫聲說,“外頭不比王府,須得時刻打起精神。”


    小廝勸不動他,隻能轉身去取東西。


    不多時,小廝取回來一個木盒,打開,裏麵是用麻布卷著的十幾根金針,長短粗細不一。


    小廝取出一根金針,在燈上過了火,然後走到攝政王身側,小心翼翼地將金針刺入他的太陽穴。


    看著這一幕,黎落瞪大了眼睛。


    金針刺入穴位過半,似乎有些痛苦,攝政王閉著眼睛,嘴唇緊抿著,臉上的肌肉微微繃起,額角迅速滲出細密的冷汗。


    好在施針過程不長,小廝很快將金針取下,取了帕子送到攝政王跟前:“爺。”


    攝政王接帕子拭去冷汗:“這裏不用伺候,你去歇著吧。”


    “……是。”


    男子走後,攝政王熄了燈,和衣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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