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


    黎落在蓋上蓋子的紙盒裏emo了半夜,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發現頭頂的led小燈泡亮著。


    明明昨晚睡著前沒開,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的……


    她正疑惑,外麵傳來腳步聲,緊接著紙盒蓋子傳來打開的動靜,她立刻臉朝下趴好,裝死。


    薄閻打開紙盒,一眼就知道小女鬼已經醒了,隻是不想搭理他。


    “喂,起來了。”薄閻說。


    黎落一動不動。


    “今天要去佛寺。”


    黎落裝作沒聽見。


    “……”


    薄閻在桌旁站了一會兒,轉身走開了。


    他前腳剛走,黎落立刻爬起來,攀住紙盒邊緣探了個腦袋出去一看,薄閻出了倉庫,好像已經走了。


    這老東西……


    “我看他五弊三缺不是命,是這狗脾氣造成的。”黎落怒氣衝天地說。


    相裏安替薄閻說好話:“你體諒一點吧,人家幾十年都是一個人過來的,家裏突然多出一個小孩,他哪知道怎麽跟人……跟鬼相處啊。”


    黎落翻了個白眼。


    在紙盒裏坐了一會兒,黎落翻牆出來,在桌子上走來走去,走幾步就看一眼門口:“他是不是一個人去佛寺了?”


    “我這個當事鬼不去,他能請到護身符嗎?”


    “真把我扔家裏,不帶我出去了?”


    “氣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黎落正嚎著,外麵傳來腳步聲。


    薄閻的身影一出現在倉庫門口,黎落立刻背對著他在桌子上蹲下,留給他一個氣呼呼的背影。


    薄閻進了門,走到桌旁,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黎落突然感覺有東西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她沒好氣地撇開。


    隔了幾秒鍾,那東西又戳了戳她的後腦勺。


    黎落正想發火,一扭頭卻被嚇了一跳——身後放著一個體型比她棲身的布娃娃大了兩倍的玩具狗,薄閻正握著玩具狗的前爪,用粉粉的肉墊戳她的肩膀。


    “和好嗎?”薄閻把狗爪子遞到她跟前,上下晃了晃。


    “……”黎落的火氣瞬間消了一大半。


    她氣鼓鼓地握住狗爪子,隔著玩具狗跟薄閻“握手言和”。


    收下玩具狗,黎落鑽出布娃娃,把玩具抱在懷裏揉來揉去。


    看著收拾東西準備出門的薄閻,黎落想了想,說:“我昨晚沒亂跑。”


    她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有人偷窺羅姑娘?”


    “對。”黎落說,“你下次遇到她,最好提醒她一句,讓她小心點。”


    薄閻若有所思地點頭:“好。”


    不多時,黎落坐在薄閻衛衣帽子裏,跟他一起出門。


    早餐依然是饅頭,但薄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誤會黎落心生愧疚,多加五毛給她買了個染色的小豬造型饅頭,黎落啃了半天才啃完。


    佛寺在城郊一座山上,路程太遠,薄閻難得大方了一回,花三十塊錢買了張大巴票前往。


    一路上,黎落坐在薄閻肩膀上,透過車窗看外麵的風景。


    遙城是座曆史悠久的古城,路兩邊有不少年代久遠的古建築,黎落每見到一處就要問上幾句建築的來曆。


    薄閻有問必答。


    這一切對黎落來說沒毛病,但落在旁人眼裏就有點詭異了。


    一個衣著寒酸頭發半白的中年男人,一路上對著窗外碎碎念,看起來好像在跟什麽人對話。


    本來薄閻旁邊的位置坐了個年輕女孩,一開始聽到薄閻說話,她以為他在打電話。


    但看他一沒拿手機,二沒塞耳機,她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古怪。


    到最後實在受不了這個神經兮兮的男人,她索性離開座位,到後麵沒人的空座上去了。


    車在佛寺山腳停下,薄閻下了車。


    眼前是一條青石板鋪就的長階,薄閻帶著黎落跨了上去。


    因為不是周末,山道上的香客不多,走了半程,前麵幾個人吸引了黎落的注意。


    那似乎是一家三口,父母三十歲左右,孩子隻有兩三歲,蒼白孱弱,正趴在父親背上。


    而那個戴著眼鏡,渾身書卷氣十足的男人像頭老牛一樣,馱著孩子趴伏在青石板台階上,三步一叩拜,額頭上汗水涔涔,手掌和膝蓋上都磨出血。


    母親模樣的女人亦步亦趨跟著,一手扶著孩子防止他掉下來,一手給男人擦汗,一家三口就這麽相互扶持著,朝山頂的佛寺爬去。


    薄閻似乎對這種事習以為常,經過幾人身邊時目不斜視,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黎落問:“他們在幹什麽?”


    薄閻淡淡地說:“孩子生病了,為他祈福。”


    黎落:“……病了不是應該去醫院嗎?”


    薄閻卻沒接話。


    上到佛寺,薄閻似乎認識這裏的住持,讓小沙彌代為通報後,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和尚走出來。


    薄閻跟他交涉了幾句,老和尚看向黎落棲身的布娃娃,折返回寺內。


    過了幾分鍾,老和尚再次走出來,交給薄閻一張白色的布符。


    薄閻把布符疊成三角形,用繩子係在黎落脖子上,然後跟老和尚道別。


    “就這樣?”黎落摸著脖子上的符問。


    “嗯。”


    “怎麽感覺像景區騙錢的……”黎落吐槽道。


    薄閻把她塞回衛衣帽子,轉身下山。


    下到半山道,他們又遇上那一家三口。


    男人大概是體力不支,正停下來休息。


    女人則拿著水壺給孩子喂水,孩子瘦得臉頰都凹進去了,精神也很差,抿著嘴不肯喝。


    女人哄了好幾次他都不肯張嘴,她突然崩潰了,抱著水壺,蹲在山道上嗚嗚地哭了起來:“老韓,怎麽辦,怎麽辦啊……”


    黎落看得心裏泛酸,她扯了扯薄閻的耳朵:“叔叔,勸他們去醫院吧,孩子生病求神拜佛沒用的。”


    薄閻沒說話,依然是目不斜視,從三人身邊走過。


    等走出好一段距離,他才回頭看向那一家三口,輕聲說:“你以為他們不知道嗎。”


    黎落一頓:“什麽?”


    “他們知道這麽做沒用,但現階段醫學技術無法拯救他們的孩子,能讓受過高等教育的無神論者否定自己的三觀,去做一件完全沒有希望,甚至在外人看來很蠢的事,是因為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但凡有別的辦法,他們也不至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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