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向老太爺辭行嗎?”


    “對。”


    “你去吧,我不去了。”陳子規說,“想必辭行後幾日就該出發回漠北了,我晚些上街,買點漠北沒有的小玩具,帶回去給思淵。”


    “行。”黎落說完,靜默了一瞬,突然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坦,怎的臉色這般蒼白?”


    陳子規眼中有一閃而過的不自在,他隨即笑了笑,掩飾道:“有嗎?可能是前幾日鬧肚子鬧的,眼下已經大好了,不礙事。”


    黎落將他神色中的細微變化盡收眼底,她心裏有了底,也不多做停留:“那就好,要是難受一定要說出來,別硬撐。”


    “我會的,放心吧。”


    黎落走出廂房,在外麵等著的江浸月立刻上前:“怎麽樣?”


    “嗯,八九不離十。”


    江浸月攥著拳頭道:“這個心狠手辣的畜生……我們要不要報官?”


    “你傻啊。”黎落彈了她腦門一下,“這一報官不是什麽都暴露了,更何況他現在算是咱們燕家的人,他要是被治罪,咱們不得擔個禦下不嚴的罪名?”


    “……也是。”江浸月稍稍冷靜了一些,又皺眉道,“可他殺了人,總不能就這麽讓他逍遙法外。”


    “放心吧,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兩人去了一趟老太爺府上,黎落陪老太爺下了兩盤棋,外麵突然有下人來報,說是二房府上來人了,找大小姐。


    黎落立刻意識到可能是出事了,連忙匆匆告別老太爺,到了府外一看,是管家來了。


    “大小姐,坤寧宮來人了,說是有事要找您,您趕緊回去吧。”管家說。


    一聽是燕後派來的人,黎落不敢耽誤,快馬加鞭回到府上,見了宮裏的人,那是個喬裝後的太監,黎落一眼認出來是在燕後身邊伺候的。


    “將軍,可算等到您了。”太監低聲說,“娘娘讓我來給您傳個話,讓您盡早回漠北,最好今日啟程。”


    黎落皺眉:“怎麽回事?”


    太監欲言又止,最後隻是說:“娘娘隻讓奴才轉告您,盡早離京,其他的沒多說,您快走吧,奴才告退。”


    說完,太監對她行了一禮,轉身匆匆走了。


    江浸月不解道:“出什麽事了?”


    “不清楚,別慌。”黎落拉著江浸月進門,順手把燕府大門給關上了,“吩咐下去,今日謝絕訪客,誰都不見。”


    “是。”管家應道。


    黎落打發走江浸月,反鎖寢房的門,凝神往宮內投了好幾張錄像卡,很快,她從禦膳房幾個低聲閑聊的宮女口中得知了燕後這麽著急讓她離京的來龍去脈——太子惹怒魏帝,被禁足了。


    也不知道太子跟魏帝說了什麽,魏帝龍顏大怒,不僅將太子禁足,連帶著燕後也被斥責了一頓,罰了半年俸祿,這個消息短短半日傳遍了整個皇宮,眼下宮內人心惶惶,無論是主子還是宮人,人人自危。


    黎落聽得心驚肉跳。


    魏帝眼下正在修道,太子監國,接手所有國事,如果太子和魏帝隻是父子之間意見不合引發的小矛盾,那魏帝大可不必如此大動肝火,畢竟將太子禁足,影響是不隻是國事,還有他的修道進度。


    而且從燕後催黎落和江浸月盡快離京這個舉動來看,這件事絕對不隻是太子“惹惱”魏帝這麽簡單。


    這件事很嚴重,嚴重到一旦處理不當,很有可能連累整個燕家。


    她反複琢磨,思忖良久後,想起那天晚上帶魏崇去看嬰兒屍體時他的反應。


    震驚,惡心,憤怒,還有幾分不敢置信。


    他大概從來沒想過身為一國之君的魏帝會為了求長生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可從這些情緒中冷靜下來後,魏崇會怎麽做?


    難道他跑去跟魏帝坦白,勸他迷途知返?


    黎落猛地一拍大腿,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


    魏崇重感情,從他對魏衡的種種就能看出,親生父親做出這種事,作為兒子,他能怎麽辦?


    萬一他真的腦抽跑去進諫,那……


    魏帝本以為天衣無縫的秘密被人發現,他勢必不會輕易放過魏崇。


    還有可能為了守住這個秘密,處死魏崇。


    完了——


    意識到這一點,黎落忍不住在心裏暗罵魏崇沒腦子,虧她在薑錦屏遇刺那天晚上還誇過他不算蠢,現在看來,誇早了。


    相裏安見黎落盤腿坐在床上,一會兒扶額一會兒歎氣,他上線問:“怎麽了?”


    黎落把自己的猜想跟他一說,相裏安憂心忡忡地說:“雖然隻是猜測,但要真是這樣該怎麽辦?”


    “別急——我還在想。”


    魏崇這突如其來的一出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她這次回京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隻帶了兩千騎兵,京中要是真起了變故,這點兵馬別說救下魏崇和燕後,連人頭都不夠送。


    “要不要通知燕擎蒼,讓他盡快帶兵趕回來?”相裏安問。


    “不,先不要。”黎落說,“眼下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燕擎蒼要是領兵回京,傳到魏帝耳中,那沒事也變有事了,不能衝動。”


    思索半晌,黎落說:“我今晚進宮探探再說。”


    晚上,燕府熄燈後,黎落換上夜行衣,瞬移到東宮。


    她本以為太子被禁足,是被軟禁在東宮,但是到了東宮一看,外圍是增加了一圈守衛,但太子卻不在東宮。


    黎落想到了長生觀。


    如果真的像她猜測的那樣,太子是因為勸魏帝放棄修道和濫殺無辜才被禁足,魏帝很有可能為了不泄露秘密,將他禁足在長生觀。


    整個深宮內苑沒有比長生觀守衛更森嚴,更能瞞住這個秘密。


    想到這裏,黎落把錄像卡的目標對準了長生觀。


    這一看之下,她覺得自己大概率沒猜錯。


    比起她上次夜探長生觀,這次長生觀裏裏外外的守衛增加了三倍有餘,道士也不再隨意走動,放眼看去,到處都是佩劍的侍衛,連隻蚊子都飛不進去。


    這種情況下,黎落想進去見太子一麵,當麵問問他怎麽回事是不可能的了。


    黎落調整錄像卡焦段,移進長生觀中,在看清裏麵的狀況時,她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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