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章驚呆了。


    他活了二十六年,哪受過這樣的委屈,當下暴起跟沈臨涯扭打在一起。


    然而平時悶不吭聲的沈臨涯在這場互毆中全程壓著沈懷章暴打,要不是聞訊趕來的保安將沈臨涯拉開,沈懷章懷疑自己會被他活活打死。


    經此一事,沈懷章意識到,沈臨涯也許並不像他以往表現出來的那麽窩囊,他很有可能一直在隱藏實力。


    沈懷章沒猜錯,沈父病倒這一訊息像打響了某種戰鬥信號,沈臨涯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再唯唯諾諾不說,還處處展現得無比強勢,大有要趁著沈父病弱,一舉接手沈家的架勢。


    沈懷章自然不可能讓他這麽做,可他很快發現,沈家似乎陷入一場巨大的陰謀中。


    投資失敗和海外市場遇挫讓沈家傷筋動骨,偏偏這個時候有家外來企業強勢入駐龍城,惡意爭奪本來就飽和的市場,擠壓得沈家岌岌可危。


    沈家苟延殘喘了三個月,瀕臨破產時,那家外來企業卻突然拋出橄欖枝,表示願意給他們融資,條件是沈懷章得讓出手中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為了拯救沈家,沈懷章隻能同意,簽約儀式上,沈臨涯以新股東的身份出現,簽走了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搖身成為沈家掌權人。


    沈懷章氣得差點嘔出一口老血,至此他才反應過來,哪有什麽投資,什麽開擴海外市場,這一切都是沈臨涯聯合楊先生造的一場局。


    可他已經無力回天,隻能眼睜睜看著沈家易主。


    沈臨涯一上任,迅速展現出野心勃勃的一麵。


    財大氣粗的他以低於市場三成的價格迅速搶占先機,在短短一年內蠶食瓦解了包括白家在內的好幾家老牌企業,逼得對方破產的破產,負債的負債,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白未晞是受害者之一。


    白家債台高築,白父神思恍惚,駕車外出時被側翻的重型大卡車壓倒,消防割開幾乎被壓成鐵餅的小轎車時,白父麵目全非,連屍體都拚不出完整的人形。


    白母承受不住喪夫和破產的接連打擊,被上門催債的人逼得跳樓身亡,留下白未晞和剛滿十三歲的小兒子。


    短短一周內父母相繼離世,白未晞還沒從震驚和悲傷中緩過神來,就被迫扛起十多億的債務,一邊照顧靠醫療儀器續命的弟弟一邊工作還債。


    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一夕之間淪為社畜,工作累是一回事,壓力大她也還扛得住,唯獨讓她難以忍受的是來自昔日朋友的惡意。


    白家基因不錯,白未晞生得膚白貌美,放在以往,那是很多人踮起腳尖都夠不著的存在,如今千金落魄,以往覬覦她的人都想著湊上來咬一口。


    言辭羞辱,動作騷擾,甚至還有曾經向她表白卻被拒絕的男同學以極其輕佻的態度開出陪睡一次給十萬的價格。


    白未晞一腳踹在對方襠下,踢得他慘叫連連,再也不敢出現。


    白卿寧病情加重,住院吃藥成了一大筆開支,而且需要盡快找到合適的髒源做換心手術,否則他很有可能活不過十四歲。


    那段時間白未晞的生活被割裂成三部分,躲債,上班,和照顧弟弟,三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可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倒下,否則弟弟就完了,白家也完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沈臨涯出現了,他開出條件,隻要白未晞願意跟他,他可以為白家還清所有債務,並為白卿寧尋找髒源。


    麵對這個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白未晞雖然萬分屈辱,但為了白卿寧,她隻能答應下來,搬到了沈臨涯的住處,跟他住到一起。


    沈臨涯說得好聽,是讓白未晞“跟”他,實則是做他的情婦,他似乎有意用“情婦”這一層身份羞辱白未晞,對外總是這麽介紹她。


    白未晞在藝術圈裏浸淫多年,身上帶了文人特有的刻薄和清高,她脾氣不好,又口齒伶俐,每次沈臨涯羞辱她時,她總能刻薄犀利的駁得他說不出話,沈臨涯又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一言不合就動手,兩座火山一碰撞,炸得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往往一場衝突下來,白未晞被打得遍體鱗傷,沈臨涯則氣得渾身發抖頭疼欲裂,誰都落不著好。


    跟沈臨涯相處時間一長,白未晞發現這人不僅脾氣暴躁敏感多疑有暴力傾向,還是個矛盾結合體。


    他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對白未晞又厭惡又嫌棄,總是不惜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她的行為舉止,對她嘲笑羞辱幾乎是家常便飯,可另一方麵,他又分外迷戀她的身體,幾乎每天都纏著她索歡。


    為了白卿寧的髒源,白未晞默默忍受這一切。


    但她的忍耐並沒有換來沈臨涯的憐惜,他反而變得更加暴躁多疑。


    沈父死後,沈懷章被驅逐,因為沈臨涯的惡意刁難,沈懷章連工作都找不到,也沒有人敢接濟他,窮困潦倒的沈懷章走投無路下向白未晞求助。


    白未晞偷偷援助了他一筆錢,這件事被照顧白未晞的傭人透露給沈臨涯,沈臨涯暴怒,連夜讓人截住準備出國的沈懷章,把他拖回沈家,當著白未晞的麵打斷了他的雙腿。


    沈懷章被關在沈家地下室,像狗一樣拴起來,他身上的傷導致發炎,高燒不斷。


    為了給發小尋一條生路,白未晞忍著屈辱主動向沈臨涯獻身,然而引誘不成,沈臨涯察覺出她的意圖,冷笑道:“想救他?可以啊,你跪下給我磕頭,我就給他請醫生。”


    白未晞猶豫再三,跪下給他磕了個頭。


    她這個舉動並沒有取悅到沈臨涯,他目光陰沉地盯著她看了幾秒鍾,狠狠摔了手裏的杯子:“你想讓他活,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沈臨涯出爾反爾,不僅沒給沈懷章請醫生,還禁止白未晞去地下室探望他,沈懷章活活病死在地下室,那年他還不到28歲。


    沈懷章的死讓白未晞意識到,在沈臨涯眼裏她隻是個玩物,高興了哄一哄,不高興了隨時都能捏死,想救白卿寧隻能靠她自己。


    沈臨涯帶她出席一場晚宴,在晚宴上,她遇到了多年不見的高中同學陳菁,對方得知她的境地,坦言想幫她。


    兩人達成共識,白未晞負責創作,陳菁偷偷幫她賣畫,所得的錢用來為白卿寧尋找髒源,一旦成功,做完手術就帶白卿寧走。


    計劃執行得還算順利,甚至有了意外之喜,陳菁是學醫的,她的大學教授看中白未晞的畫,又從陳菁嘴裏得知她的遭遇,立刻表示可以用自己手中的人脈資源幫白未晞脫困。


    可教授和陳菁都低估了沈臨涯,白未晞不僅沒被救出來,教授和陳菁雙雙遭到報複。


    教授被匿名舉報受賄和學術造假,學校將他免職,陳菁出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車禍,斷了兩根肋骨,沈臨涯在用這種方式警告她不要多管閑事,否則下次就不隻是斷肋骨這麽簡單了。


    這件事後,陳菁徹底和白未晞斷了來往。


    沈臨涯則被徹底激怒,暴怒之下他折斷了白未晞的右手。


    對於畫師來說,手無異於二次生命,那是他們創作的工具和靈魂,被折斷手的畫師和被折斷翅膀的鳥兒沒什麽區別。


    廢了右手的白未晞像一朵枯萎的花,迅速萎靡頹敗下來。


    她變得抑鬱,精神不振,沉默寡言,她整日整日坐在畫室裏發呆,誰都不想搭理。


    沈臨涯為了讓她打起精神,什麽辦法都用過,甚至威脅放棄治療白卿寧,唯獨這樣,白未晞才肯多看他一眼。


    為了逗白未晞開心,沈臨涯帶她去醫院探望白卿寧。


    即使白未晞強打笑容,白卿寧還是看出蒼白暴瘦的白未晞不正常,聰明的他向沈家送湯的傭人套話,得知白未晞如今的處境,熬了一整夜沒睡,第二天清晨,他趁著護工不注意,爬上住院部六樓,翻過欄杆,用和母親一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白未晞幾乎瘋了。


    她屈辱的活著,強迫自己取悅沈臨涯唯一目的就是為了白卿寧,弟弟一死,她頓時覺得活著沒了意義。


    28歲生日當晚,白未晞以慶生為由,灌醉了沈臨涯,深夜往沈家放了一把火,本想拖著沈臨涯同歸於盡,可保鏢冒死衝進火海救走了沈臨涯。


    白未晞站在鋪天蓋地的火光中,無視折返回來的保鏢的吼聲和朝她伸過來的手,她淒楚一笑,光著腳轉身投進熊熊烈火中,眨眼間被徹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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