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決下來後,司若被判十六年有期徒刑。


    對於這個判決,雙方都沒有異議,司若當庭表示不會提起訴訟,她接受這個懲罰。


    司若被法警押走時提了個小要求,她戴著手銬穿著囚服,走到梁媽麵前,當庭跪下,深深地給她磕了個頭:“阿姨,對不起。”


    梁媽麵無表情,沒接話。


    散庭後,黎落和任少蘭最後才離開,走出法院,聽到路邊的綠化帶旁傳來壓抑的哭聲,黎落和任少蘭繞過遮擋物往那邊一看,是身穿黑衣的梁媽,她掩麵哭得傷心欲絕。


    任少蘭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低聲說:“典典,欠梁家的,我們拿什麽來還。”


    任務完成,黎落臨走前去了一趟山上找靈婆,一來為司典這具身體關閉天竅,免得陰陽眼對她以後的生活造成影響,二來,她想問問有沒有辦法能把司斌送走。


    小家夥去世後在司家大宅待了二十多年,靈魂脫離肉體便不再屬於人間,留在這裏,無論對他自己,還是對他父母都不是什麽好事。


    一回生二回熟,到了山上的村子裏,黎落熟門熟路去敲靈婆的門。


    很快有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奶奶來開門,她佝僂著腰,一雙眼睛被皺紋擠成了三角形,深刻的法令紋讓她看起來凶巴巴的。


    “你誰?”老奶奶一開口就沒好氣,也不知道是心情不好,還是本來就這麽凶。


    “您是靈婆?我叫司典。”


    聽見“司典”兩字,靈婆遲疑了一下,態度緩和了許多,她問:“有什麽事?”


    黎落把來意說了,靈婆沉默了一會兒,說:“進來吧。”


    黎落進了屋子,靈婆讓她先坐,她則去擺弄桌上的陰陽八卦圖。


    黎落看著她佝僂得厲害的腰和遲緩的動作,莫名想起周許,也不知道他怎麽放心讓老母親一個人住在這裏,萬一出了什麽意外,村子離市區那麽遠,送去搶救都來不及。


    想到這裏,黎落問:“周奶奶,您兒子在哪兒上班啊?”


    靈婆手上的動作一頓:“兒子?什麽兒子?還有,我不姓周,我姓許。”


    “周許啊,他不是您兒子嗎?他說您夫家姓周……”


    黎落話還沒說完,靈婆突然轉過身來,橫眉豎眼地瞪著她,語氣驟然變凶:“姓周?你說周晏清?”


    黎落一愣:“周……周晏清?”


    “你認識他?”


    黎落:“……”


    她腦子裏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靈婆咬牙怒罵道:“好啊,這王八蛋不僅打傷我,搶了我的東西,還假冒成我兒子下山坑蒙拐騙!他現在在哪兒?讓我抓住,我非得把他大卸八塊不可!”


    黎落立刻斂起表情,正襟危坐:“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靈婆罵罵咧咧,一邊控訴周晏清是怎麽突然闖進她家裏,把她綁起來不說,還搶了她的東西,一邊忙著手上的事,黎落坐在旁邊,越聽越憋不住笑。


    半小時後,靈婆把一疊符紙和一張寫了司斌八字的黃帖交給黎落:“陰陽眼已經關了,八字……也給你換回來了,至於你說的那個孩子,留在家裏這麽多年也沒化成厲鬼,說明他沒惡意,隻是不想走而已,多燒點他愛吃愛玩的東西給他,把是非厲害跟他說清楚,他應該就會走了。”


    黎落接過東西:“謝謝奶奶。”


    走出靈婆家,黎落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神他媽周許,這個世界的周晏清居然是他本人!


    他不知道用什麽辦法知曉了攻略線,提前來替她鋪路了。


    得知靈婆被收買,他索性綁了靈婆,假扮成她兒子,成功替她避過一次危機。


    隻是笑著笑著,黎落又疑惑起來,她打開倉庫,關聯著周晏清那一欄的數據雖然上升到21,但距離100的滿分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她問相裏安:“怎麽回事,周晏清為什麽恢複記憶了?”


    相裏安酸溜溜地說:“上個世界你沒發現不對勁嗎?他沒出現,或者說,他提前走了。”


    “有什麽問題?”


    “你這個男朋友厲害得很,別的替死者都是給主神打工,他倒好,不知道給主神灌了什麽迷魂湯,居然跟主神達成合作協議,係統運行這麽多年,他還是頭一個能跟主神談條件,還談成功了的人。”


    黎落被他這麽一說,心裏頓時升起一絲自豪感:“可不是,他是個16歲上大學,24歲碩博畢業的超級學霸。”


    相裏安看不得她這副尾巴快要翹上天的嘚瑟樣:“學霸的是他又不是你,你有什麽好得意的。”


    “可他是我的呀。”


    相裏安:“……”


    這件事讓黎落心情大好,當晚回到司家,任少蘭組織做了一場法事,燒了很多玩具和零食,送走司斌,黎落忙了大半天,回到房間時已經精疲力竭了。


    她不忘把那一窩奶貓從床底下掏出來,用羊奶泡軟了的貓糧喂它們,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小貓時不時衝旁邊的空氣蹭一蹭腦袋,雖然關了天竅看不見,但黎落知道那隻黑貓就在旁邊靜靜蹲著。


    黎落對著空氣碎碎念,也不管黑貓能不能聽見:“本來想把你也一塊送走的,但是看你放心不下小崽子,又沒什麽威脅,所以你還是留著吧,什麽時候放心了,想走了再走。


    喂完貓,黎落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對相裏安說:“走吧,去下一個世界。”


    熟悉的眩暈感傳來,黎落一抽離出身體,就碰見了原主司典,看她悠哉悠哉坐在那兒等著的樣子,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


    “等很久了吧。”黎落問。


    “沒有,我也剛回來。”司典有些靦腆的笑了笑。


    黎落問:“你姐服刑去了,家裏怎麽辦?有沒有打算接替你姐,去扛起司家的大業?”


    司典搖搖頭:“我不是那塊料,而且,我也不想替父親做事。”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她看得一清二楚,對司宗平也有了更全麵的了解,對這個父親越發失望,司家人才濟濟,沒了司若,還有別的宗族子弟繼承族長的位置,怎麽也輪不到她。


    黎落見她心裏有數,倒也沒多說,隻是叮囑道:“別老宅在家裏不運動,傷身體。”


    “好,我會注意的,謝謝你。”


    跟司典道了別,看著她回到身體,黎落滑動進度條,查看這個世界的後續。


    梁媽在司若判決下來後,火化了梁奉臣的遺體,留下一紙離婚協議,帶著梁奉臣的骨灰離開了湘城。


    警方公布通告後,這樁備受關注的案子掀起不少風浪,首當其衝的就是司家。


    對外,司家股票大跌,聲譽受到嚴重影響,資產大幅度縮水。


    對內,族人怨聲載道,司宗平迫於壓力不得不引咎辭職,從族長和執行總裁的位置上退了下來,新上任的族長是老四家的大兒子司恒。


    司恒對家族群居這條規矩不滿已久,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大刀闊斧進行改革,雖然不少長輩竭力反對,但新一輩的年輕人都支持,雙方抗衡許久,長輩們敗下陣來,不久,司家解體。


    司家族人群居時代至此終結。


    第一個搬出去的人是司晴,她在湘城市中心買了一套大平層,結交了一幫同年齡段的玩伴,每天健身美容,還報讀了老年大學。


    有同學開玩笑說給她介紹年輕男人,她冷哼道:“不了,把搞男人的時間用來取悅自己,不是更開心?”


    三年後,海南一處小村落裏,梁媽收拾完一園子的花草,天已經快黑了,她回到家,開門時,掛在門口的鈴鐺無風自動,輕輕一響。


    梁媽無奈一笑,對著空氣說:“知道了,今天是回來得晚了點,不辛苦。”


    說著她進了院子,發現地上躺著一個快遞箱子,估計是快遞員來送快遞時家裏沒人,索性把箱子拋進院子裏。


    撿起箱子,梁媽進門後拆開,發現是幾盒價值不菲的補品。


    看著這些東西,她輕輕歎了口氣:“跟司若媽媽說過好幾次不要送東西了,她怎麽就是不聽。”


    桌上燃著的引魂燈火苗晃了晃。


    梁媽盯著引魂燈看了半晌,輕聲說:“奉臣,你走吧。”


    引魂燈火苗晃得更厲害了。


    “不用擔心我,我已經熬過來了,你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兒。”梁媽低聲說,“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活著,我會照顧好自己,也許……也許還會找個人,開始新生活。”


    火苗的晃動頻率頓時小了下來。


    “不用對我感到抱歉和愧疚,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生下你,乖,去你該去的地方,不要讓我擔心,媽媽不會忘記你,無論過多少年,無論你在哪兒,你永遠永遠,是媽媽的乖孩子。”


    引魂燈的火苗不停跳躍,火光像一滴漸漸幹涸的眼淚,慢慢弱了下來,直到完全熄滅,隻留下一縷白煙。


    看著這一幕,梁媽輕輕摟過引魂燈,歎了口氣。


    (本位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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