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雪,前庭是一片銀白,一條用石板鋪就的主路從房子正門一路通向庭院大門,六個用來照明的火盆分列在主路兩側,跳動的火焰不斷的舔食著落下的雪花。


    萊曼和老管家走出正門,就看到亞克正坐在前庭的長椅上,一身的酒氣,在他的身旁還擺著兩把木劍。


    “老爺,要不要叫衛兵?”老管家恐懼的問,幹枯的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不用,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況且,以亞克的實力,來再多人都沒用,沒必要讓其他人白白送命。”萊曼讓老管家留在原地,自己一個人走了過去。


    他走到亞克身前五米站定,表情嚴峻,開口說:“亞克,是保羅放你出來的嗎?”


    亞克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老師,好久不見了啊。”


    “別叫我老師,我沒有你這個徒弟。”萊曼厲聲說道。


    “當年,是你手把手的教我練劍,也是你,親手把我送進了監獄,這份恩情我怎麽能忘記呢?”亞克的言語間帶著譏諷,口氣更是陰陽怪氣。


    萊曼露出痛苦的表情,那些他不願再回憶起的往事一一在腦海中冒出來。是的,亞克曾經是他最驕傲的學生,他甚至一度將亞克視如己出。可諄諄教誨無法挽救亞克墮落的心,最後,萊曼隻能親手逮捕了自己最驕傲的學生。


    “我不想再見到你,你來我這裏做什麽?向我複仇嗎?”


    老獅心王和那位天空騎士都已經去世了,當初抓捕亞克的人當中,隻有萊曼還活著。


    “別這麽絕情,老師,我隻是太想念你了,知道你還好好的活著,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亞克笑得好像一條毒蛇,他拿起木劍,扔給萊曼一把。“老師,還記得嗎?以前我總是纏著你,讓你陪我練劍,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時光呀。怎麽樣?再陪我練一次吧。”


    大半夜的跑到仇人家裏練劍,就是傻子也不可能相信這種鬼話。萊曼沒有去接木劍,而是拔出了鮑倫斯送給他的愛劍。


    “我猜,我沒有拒絕的權利,對嗎?”萊曼雙手握劍立於胸前,劍刃上散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騎士之力開始在他蒼老的身體內緩慢流轉。


    “用真劍?也好,你用真劍,我還用木劍。”亞克嬉笑著,耍了兩個劍花,木劍在他的手上,卻似乎比真劍還要更危險。


    他來之前似乎大醉了一場,滿身酒氣不說,此時走路都不穩,踉踉蹌蹌的向前剛走了兩步,突然一個箭步射向萊曼,速度竟如獵豹一般迅捷!


    “老師,你可要小心了!”


    亞克劍出如龍,劍尖還未到,劍氣已經撲麵而來!


    萊曼當即挪劍撥擋,他是劍術大師,出劍精準有力,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一劍撥開了亞克的劍鋒。


    可是雙方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他的真劍打在亞克的木劍上麵,就好像打在了巨人的手臂,亞克隻是輕輕用劍一點,但萊曼卻要用盡全力才能擋開。


    亞克一劍未中,立刻又出第二劍、第三劍……他出劍快若閃電,驟雨疾風一般,甚至快出了殘影,一瞬間仿佛有十幾把木劍同時刺向萊曼。


    萊曼一邊後撤躲閃,一邊用劍左右撥擋,他的腳步無可挑剔,他的防禦滴水不漏,但是在絕對的差距麵前,任何技巧都失去了意義。


    幾個呼吸的片刻,萊曼身上已經多處中劍,他的手臂,他的胸膛,他的小腹,他的大腿,木劍甚至根本沒有真正碰到萊曼的身體,僅憑劍氣就已經讓他滿身鮮血。


    亞克似乎並不想立即殺死萊曼,所以每一劍都隻恰到好處的切開肌肉,隻是讓萊曼流血,卻不傷及筋骨,對他來說這更像是一場名為複仇的遊戲,他在獰笑,他在享受這個時刻。


    ……


    黑暗中,李凡忽然睜開雙眼,他聽到房子外麵傳來隱隱約約的打鬥聲。


    突然,房門被用力撞開,一個白色的影子撲進來,一頭紮在李凡的床上,是雪球。


    在雪球後麵,黑貓也走了進來,並且已經穿戴整齊,全副武裝。


    “主人,外麵好像打起來了。”雪球咋咋呼呼的嚷道。


    黑貓也說:“萊曼將軍正在與什麽人戰鬥。”


    李凡立馬掀開被子,翻身下床:“我們去看看情況。”


    ……


    終於,在亞克狂風般的進攻下,萊曼再也擋不住了,亞克一腳踹在他的胸口上,老將軍悶哼一聲,摔倒在地,手中的劍也脫手而飛。


    亞克沒有繼續追擊,他滿臉失望的搖了搖頭:“你真讓我失望,你看看你,老得已經不成樣子了。在我心中,你曾經是那麽偉大,那麽了不起,我真不願看到你現在這幅悲慘的模樣。”


    萊曼想要爬起來,但嚐試了兩下,還是沒有爬起來,他嘴裏咳出鮮血,用手捂著胸口:“你要殺我就動手吧。”


    “殺你?不不不,我怎麽舍得就這樣殺了你?”亞克用木劍敲著肩膀,一邊圍著萊曼慢慢繞圈,一邊咬牙切齒的控訴。


    “你知道我這幾年都是怎麽過來的嗎?被鎖在那個該死的監獄裏,就像一隻臭蟲,我曾經那麽尊敬你,可你是怎麽對我的?!”


    他歇斯底裏的大吼,臉上的表情猙獰嚇人。


    萊曼沒有絲毫畏懼:“你殺了人,甚至還有孩子,那些都是無辜的人,我隻後悔當時沒有殺了你!”


    亞克忽然冷靜下來,他停止繞圈,臉上慢慢露出殘忍的笑容:“老師,還記得以前我不聽話的時候,你是怎麽對我的嗎?你用藤條抽我的大腿。”


    說完,他舉起木劍,劍尖朝下狠狠刺下!


    木劍刺進萊曼的左腿,這位鐵骨錚錚的老將軍狠狠咬著牙,竟然一聲沒吭。


    亞克不滿的皺了皺眉,沒有聽到萊曼的慘叫讓他感覺很不爽,於是他開始慢慢轉動木劍,狠狠地攪動傷口,把傷口越攪越大,越攪越爛。


    “老師,隻要你求我,我會停下來。隻要你跟我服個軟,說你錯了,我可以放過你。”亞克笑得仿佛一個精神變態。


    萊曼疼的汗如雨下,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深深的抓進泥土裏,可自始至終,他隻是沉默的注視著亞克,眼神中帶著怒火,卻一個字也沒有說。


    大地騎士與天空騎士的差距猶如天塹一般,在看到亞克的第一眼,老將軍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他是絕對不會低頭的。


    亞克的眼神漸漸冷下來,他有些不耐煩了,拔出木劍,傷口頓時血流如注,頃刻就染紅了萊曼的褲子。


    “唉——”亞克歎了一口氣,他低頭看著自己曾經敬仰的師傅,無比惋惜的說。“我本來沒想殺你的。”


    木劍緩緩舉起,萊曼已經認命的閉上了雙眼。可就在這個時候,一把短刀突然從亞克的影子裏射了出來!


    亞克登時大驚失色,以他天空騎士的實力,在敵人偷襲之前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當即跳步後撤,同時木劍閃電般落下,一劍砍掉短刀。可他剛站穩腳步,一個白色的影子突然從他身後跳出來,一爪子抓向他的後背。


    天空騎士的強大實力在這一刻展露無遺,亞克猛然轉身,大喝一聲,一劍刺過去!


    木劍刺在雪球的狼爪上,巨大的力道使木劍“砰”的一聲從中間炸成了兩截。雪球倒飛出去,在雪地上就地一滾,人倒是沒有大礙。


    趁著黑貓和雪球聯手攻擊的間隙,李凡直接從二樓的客房窗戶裏跳了出來,幾步跑到萊曼身前,把老將軍護在身後。他能感覺到麵前這個男人不簡單,所以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動用聖杯中的神力。


    接著黑貓從李凡的影子裏緩緩升上來,她拽著短刀刀柄上的鎖鏈,猛地向回一拉,將被亞克打飛的短刀又拉回到自己手上。


    亞克被李凡三人夾在中間卻毫無懼色,他看了看李凡,又看了看黑貓和雪球,蒼白的臉上露出不可一世的嘲笑,在他的眼中,李凡幾人的行為就是在找死。


    “魔物公爵李凡,幸會了。”亞克把隻剩半截的木劍隨手一扔,笑著對李凡說。“在下亞克·獅心。”


    “我不管你是什麽人,你膽敢再向前一步,我會殺了你。”李凡刷的一聲拔出劍,毫不客氣的說。他看到萊曼被打成這幅慘樣,心中已經怒不可遏。


    亞克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蔑的笑,顯然完全沒把李凡的威脅放在眼裏,他說:“我今天就是來見我老師的,被你們攪了好事,我的興致都沒了。算了,乏了,回去了。”


    說罷,亞克轉身就要走。


    “站住!”


    魔物公爵怒吼一聲,他想要攔下亞克,可這時萊曼卻突然喊道:“讓他走!”


    李凡不理解的轉過身,看到老管家把萊曼扶了起來,老將軍一臉的惆悵和痛苦:“讓他走吧。”


    亞克露出得意的笑容,裝模作樣的向萊曼微微一鞠躬:“老師,我們還會再見麵的,以後好好相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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