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與紅雲之夜後的第一個清晨,在位於帝都聖哲城東市街道的溫泉旅館內,冬季微微瑩暖的陽光透過窗簾輕撫著陵卡的睡顏,幾聲細小嬌柔的夢囈聲後,她那動人靈性的黑眸享受到了略有刺痛的來自新日清晨之饋贈。


    “怎麽......感覺睡了一整天的樣子?唔......到早晨了嗎......”這種來自身體柔軟的懶散感從腹背蔓延至四肢甚至她的口舌,讓她一時顛倒了話語用意的順序......接著,肌肉的酸痛也跟著一個小貓狀的懶腰沉澱了下來,她隻感到一絲疲憊並本能反應的想著呼喚某個人的名字......


    但這一聲剛在嘴邊時就化為了無聲的張口,此時陵卡還是在以回音顯示她寂寞前便反應了過來——斯巴魯那家夥還是沒有回來啊......話說回來,就連那個討人嫌的賤大叔也沒了蹤影。就在這一間睜眼便一覽無餘的房間內,根本不需要為了確認再多瞅一眼。


    陵卡向左看了一眼另一張床鋪,其被褥的幹淨整齊說明了似乎在“昨晚”那人斷絕這臨時的父女關係並離開此地的果斷。莫明失望的心情湧上了心頭。


    “唉,也該好好感謝他的,怎麽說人家也是救了我一命......”陵卡無神的將視線投在還蓋住她半身的被子上,用她青澀少女特有的任性語氣道“真是的,果然兩個家夥都是笨蛋,還有安迪那小子......唉,斯巴魯......親愛的你就算再沒用你也倒是給我回來啊,真是想你了這次......”


    倒誰都會有那自作孽不可活的時候,就比如這時的陵卡小姐,偏偏非在這正無人封閉之時才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對著空氣傾訴。陵卡或許忽略了一件事:不僅僅是快樂,就連苦悶和怨氣它也應屬於斯巴魯。


    接著,陵卡慢條斯理的下了床,仍頂著她剛睡醒後那朦朦朧朧的毛躁,上身僅掛著白紗背心便湊到窗戶邊望著遠處城市剛剛蘇醒後的清新景色,即使現在仍是寒冬,但帝都這最新鮮的空氣仍是帶著這樣一絲微微清甜。


    但他應該在離這兩百多公裏外的地方吧......雖然那麽想著,雖然她肯定不知道那距離帝都二百多公裏的烏爾克市曾被死亡色的恐怖給籠罩,但是,心靈冰雪剔透的她還是嗅到了劫難的火藥味,不僅僅是因為木曉璿出征前的話語和自己同樣沒能消停的這兩天,直覺告訴她斯巴魯恐怕也不可避免的置身於這場風火中。


    想到這裏,倒映著城市風貌的眼睛溢出了一滴淚水,她不知道斯巴魯何時才能回來,更不可想象他回來時又是什麽樣子......甚至,之前那看似平常不過的分離或許真是個訣別......


    “唔?嗯......可惡,又幻聽了嗎?怎麽這幾天老是這樣?”是的,這或許是她與斯巴魯感情之路留下的後遺症,在這寧靜時總有那亂人心神的呼喊聲擾亂著它的心思“哎呀......不要再折磨我啦,我,我保證他回來後......呃,不再那麽任性了不行嗎?”


    自言自語的幾句抱怨後,那個少年的聲音仍呼喊著隻有她能聽到的名字,而且竟然聽起來清晰了不少,陵卡甚至差點認為那是真的......


    “對不起先生,這裏是旅店三樓的走廊,請您盡量安靜一些......”來自服務人員的提醒後,門外的少年帶著歉意的陪笑後便將急促的敲門頻率減弱了,但仍不停的往裏叫喊著“陵卡!陵卡!”


    這恐怕真的不是錯覺!陵卡完全不顧自己差不多**的打扮一個箭步奔向了門前並伸手拔掉了緊實著牆壁和房間門的掛鏈。門因此失去了僅有的隔力,被門外的斯巴魯撞開並與陵卡撲了個滿懷......


    “怎麽樣怎麽樣......你沒事吧!你還好吧!”無法控製自己激動與焦急的斯巴魯仍半壓著陵卡嬌小的身軀,雙手亂糟的在她全身上下摩擦了一番生怕忽略一絲可能存在的傷痕......


    “混蛋,放開我!”陵卡惱紅著臉頰嬌嗔道,並隨之跟上去了一記巴掌......下一秒,一陣令她安心且愉悅的饑餓感開始在她的小腹內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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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後......嚴格來說是一個沒有所謂午飯的“午飯後”,在海倫的指導下,與自己兩位主人一同空腹的雲魄知性的跪坐在待客廳中央的茶桌旁,神情嚴肅且不說一句話,倒顯出了她那與其表不相符卻合其裏的端莊。


    “啊啦啊啦,這難得的一出門,回來還真有點大人樣了呢,嗯哼......”圍在雲魄周圍仍轉悠著身段的海倫用著她最為天真爛漫的少女語氣挑逗著麵色凝重的雲魄。聽罷,雲魄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差點就被海倫引誘出的笑意生生的壓了下去,繼續等待著星奇拉的出現以便她解脫。


    自己主人答應送給自己一份特殊的小禮物?然而,身為從者的她根本不會因此去期盼同齡女孩共同的喜好物,但除此之外她也無法去想象這所謂的“小禮物”的麵目,知趣的她也沒有因此而放開自己好奇的心性詢問......


    也許無非可能是新衣服或者飾品之類的,話說回來,自打清空了生前的記憶成為海佬寺的從者後,自己便這樣以似如無欲無求的心性生活者、侍奉著,漸漸的也逐漸淡然了包括自己性別在內的一切,更忘記了身上這件穿了一年多且配色樸素的連衣裙以及頭上那條不知被反複係緊解下的黑色發帶......


    小小的期盼感第一次在雲魄懵懂的心中跳動,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嘴角微微勾動的同時腦袋也跟著暗暗下沉,她可不想被自己的主人捕捉可調侃的餘地。


    那孩子也真是的,非要聽阿星擺出這種累人的姿勢。這樣想著,站在雲魄身後的海倫優雅的用手中繡櫻綴蝶的紙扇遮住了下半邊臉,瞧瞧偷瞄著雲魄小巧卻頗顯堅強的背影:“啊啦啊啦,真想......真想抱住這孩子啊......”


    兩名少女各自的幻想皆在星奇拉再次出現在待客廳並踏在兩人之間時被驚散如煙。星奇拉神色凝重卻不失溫柔,他來到雲魄對麵並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並將一柄長約一米有餘墨鞘長刀連同紅褐色的刀座穩穩擺在了自己與雲魄之間。


    “我覺得不需要再由我親自介紹了吧,雲魄。”星奇拉熟練的將自己的姿勢從跪坐改為盤腿,又似廟宇內被供奉的神尊銅像般將兩掌順然的按在膝蓋處,沉穩道“不如,你還是先感受一下它的重量吧,雲魄。”


    長刀本身並不像想象中那樣沉重,甚至說她現在手腕所感受到的重量也有一部分是來自心裏的敬仰而產生的無形壓力。右手木然提起橫向的刀身,舉至與自己胸部平行的位置後再次以目光注視著,這持續五秒的矚目禮,倒讓星奇拉不禁想起了那位白發的老劍士......


    五秒內,星奇拉看向了仍站在原地的海倫,並以眼神向她示意;而海倫隻是刻意回避著他的目光,憂鬱寞落的紫眸被她放在了別處,手中的紙扇倒成了她最方便的掩飾物......


    星奇拉淡然若水的目光移回了麵前的雲魄身上,隻見雲魄突然間一改剛才的遲緩並立刻將雙手一交換,以左手緊握刀鞘的末端處並配於腰間,下一秒,雲魄目光銳利、蓄勢待發再以臂力為魂化刃為骨,再次於兩位主人麵前表演了鋒芒乍顯的“居合”之技。


    “呼......”將利刃操縱於自己手中的享受令雲魄回味無窮,即使又合上了長刀,大腦已經回身的她身體卻仍在興奮的舒張著......終於,她忍不住欲問出心中的疑惑:“可是星奇拉大人、海倫大人,這可是名刀-玉龍啊,我......”


    “我記得跟你囑咐過,不要隨便進我的書房來著......”看著無意中說漏嘴的雲魄,星奇拉多少有點無奈道“唉,也無妨,以後注意就是了......總之,這份禮物你是否還滿意?”


    對於雲魄來說,恐怕沒有比這更值得驚喜的了,這把陳舊美於精致的長刀曾經是陳列在海佬寺的一項工藝品,然而今天,它卻要再次重新作為一把保家護身的武器被賜予新主人手中。


    “遵命,星奇拉大人。”雲魄此時還是控製住了自己難得的激動心情並一如既往將主人問候的一切當作是命令。但是隨之,雲魄還是放出了自己一點奢侈的好奇心問道:“星奇拉大人,恕我冒昧......名刀-玉龍的原主人到底是什麽人?”


    “嗯嗯?話說回來,那個老人家好像還是我以前的一位亡靈老前輩哦......”身後的海倫的搶答令雲魄措不及防,雲魄本欲起身行禮,卻又被海倫的玉指輕按住了肩膀“無所謂了,反正也是我以前的部下,不過他......確實也是一名優秀的劍術師呢。”


    “算了,今天雲魄也休息一下吧,不過明天再不努力的話可是不行的哦,哼哼......”海倫這種迷人的銀鈴笑聲就連雲魄也早已習慣,雲魄隻是微笑著端詳來自主人的饋贈,她終於明白,自己所期盼的是什麽了......


    待雲魄離開了待客廳後,海倫緩步走到星奇拉身後細心的為星奇拉按摩著略有酸痛的後頸,手指貼合著肌肉疏導,慢慢將積累在骨節中的疲乏一點一點輸出體外。


    “嗯......怎麽說呢?有趣嗎嗎?嗯......不過看樣子你們這趟也挺有趣的嘛。”海倫帶著幾分俏皮道。而星奇拉隻是將心中的情緒盡化為一口悠長歎氣,語氣也放鬆了少許道:“那也是多虧了你啊,說實話,做你的愛人......唉,真不容易啊。”


    “哈,那也總比安迪那家夥輕鬆不少吧......”說著,海倫蹲下了身子,將雙臂環繞在星奇拉的脖頸上,其深紅色的秀發也隨之落在了星奇拉結實的肩膀上。星奇拉直感自己的心神被海倫這似柔水的動作融化,他輕握住海倫嬌嫩的玉手,柔聲道:“不過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好嗎?”


    海佬寺的午後依然這樣令人昏昏欲睡,而這背後也是有這樣一位看似天真爛漫女主人的背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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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後,精於善後的廂警部隊早已在烏爾克的每一處主幹街道設下了關口,從內到外呈放射性編織起了網絡封鎖了基本化為破敗磚瓦的烏爾克中心地帶。


    她生前的血肉衣物有多麽華麗;那她死後的白骨就有多麽淒慘。這是年輕的戰地記者邁下黑色的轎車望向千瘡百孔的白金麥克後所浮現出的念頭。快門按下,一到閃光後,破敗的銀行大廈變成了明日報紙上的第一張圖片素材。


    “請問,總督大人,您可否知道這又犧牲了多少人嗎?”記者將手中的放回了胸腹之間的位置,用他低沉磁性且富有誘惑力的極品聲線問道。而回答者,則是一位銀絲如雪的貴族老人“據廂警部統計——禁軍傷亡約七百六十、廂警員一千餘、平民四百多......敵方叛軍還有待統計確認......”


    “不,不止這些,我認為是的......”記者在周圍崗哨的監視下刻意呃向前多走了幾步,又舉起相機拍了一張遠處的灰景“反複徘徊於冥河與彼岸之間的擺渡者,可不會隻索取死者一人的財產哦。”


    他這樣沒頭沒尾的說著,用他最沁人心脾的聲線道出這最虛空的語言,轉而又問向身旁那位高權重的老總督道:“那幹戈爾總督大人,這難道就是您所想得到的結果嗎?”


    而老人似乎早就料到記者會那麽問,便下意識的將雙手背後,抬高他那群雄之傲的眼神斷然道:“並不是,梅內德斯記者......但這是必要的一部分......一將功成萬骨枯,冥河盡頭流不盡的盡是這無名英雄血。”


    “不知道,我是否能完成這理想呢,哼......”語言最終在名為梅內德斯的戰地記者口中化為不屑的聲音“複國也好保帝也好;菲利克斯也好安裏士也罷......將國家與眾生皆視為私有財產的你們不過是一個樣子而已......”


    “所以,總督大人,您覺得讓我們這三十五億人民共同享有這個世界,可好?”梅內德斯回首向總督嚴肅的鐵麵微笑道“僅此而已的想法。”


    而還未等總督有何反應,一位深褐色製服的士兵便跑到了兩人麵前,並行以軍禮向兩人稟報道:“總督大人,我們發現天明奈葉伯爵了,他還活著。”


    幹戈爾總督凜凜的點了點頭,便挺立起他魁梧的身軀跟隨著傳令的士兵行走,而一旁的梅內德斯也隨之道:“嗯,也好......正題開始之前不如先看看我們的老朋友吧......”


    “怎麽說,他也付出了這第一滴血呢......”說罷,冒著昏黃的落日,他們準備與革命同盟做好這最後的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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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篇-深紅破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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