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弘圖看著這一幕。


    眼眶有些濕潤。


    其實這在許多人看來,都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因為他是仙君啊。


    他活了那麽多年,見慣了生離死別,本不該有太過於明顯的情緒波動才是。


    可聞人弘圖一直以來,都和普通的修行者不一樣。


    他更加偏向於感性。


    從來修行都不是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想通過修行,來獲得擁有保護別人的力量。


    從前是師妹,可惜……


    現在,則是李易。


    而許茂等人也要保護李易。


    他們都有著同樣的追求。


    真好。


    “這是一個有溫度的世界。”


    聞人弘圖開始對許茂等人有好感了。


    他的邏輯很簡單。


    你們保護李易。


    甘願付出生命。


    那麽你們就是我的朋友了。


    從他的角度來看,沒什麽毛病。


    樓閣的角落處,一個小小的身影佇立著。


    正是雪千尋。


    這一刻,她都深受震撼。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雪千尋剛剛加入李易的隊伍,她還不能完全的弄清楚情況。


    她隻知道,李易是個好人。


    不光光是因為李易沒有殺她的緣故。


    更是因為所有人幾乎都在說他是好人。


    所有人都說李易是個好人,她當然也就相信了。


    可是她心裏頭,對於好人的概念,卻有些模糊。


    這不能怪她,因為在魔界那種地方,好人是不存在的,若是有,也會死得很快。


    因此,她無法清晰地知道好人的含義。


    但現在卻好像有點明白了。


    看著那些跪下來,用生命去威脅李易的人們,她有些衝動。


    “原來好人,就是可以讓所有人都為了他,不惜付出生命嗎?”


    她在魔界同樣見慣了這樣的場麵。


    有許多魔族人,都願意隨著自己的哥哥們去出生入死。


    但那是他們渴望戰鬥。


    他們崇拜強者。


    魔族的本能,便是弱肉強食。


    凶悍且殘酷。


    但是許茂等人,顯然不是這種情況。


    在雪千尋看來,這也許就是好人的力量。


    眾人跪拜不起,


    李易見此,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


    “我仍然拒絕你們的提議。”


    他看向眾人,再次選擇了拒絕。


    看著許茂等人黯淡的眼神,他繼續說道:


    “我可以退回京城,可是冀州的百姓呢?”


    一句話,讓許茂等人呆住。


    “這……”


    許茂動了動嘴唇,說不出話來。


    “百姓會死,他們一定會死!”


    “冀國討伐大乾,本就打著屠城滅國的旗號,若是我在冀州,就算是不能與之對抗,若我戰死,那他們還有可能放過百姓。”


    “即使是屠殺,或許也有不少人能夠幸存,可是如果我走了,憤怒的他們會做出什麽事情.....”


    “這可是無數個活生生的人啊!”


    李易攤開雙手,問道:


    “你們誰能告訴我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


    眾人說不出話來。


    李易沒有危言聳聽。


    若是他們和冀國殺過來,發現李易跑了。


    那他們百分百會拿百姓撒氣。


    一場屠殺,絕對是避免不了的。


    這絕對會是一場浩劫。


    眾人在冀州待了有些時間了,也有了些感情。


    想到之後百姓可能會遭遇的事情,他們便渾身發抖。


    李易不忍心。


    他們又於心何忍呢?


    “可是大人,你的命遠比這些百姓更重要……”


    “你不能死啊,你若是出事,大乾就完了,到時候會有更多的百姓,經曆這樣的事情……”


    “你,你是最後的希望!”


    許茂咬咬牙,挺起了臉。


    “讓我代替你留下,我願意為冀州百姓殉葬!”


    這是一個重大的決定。


    顯然,許茂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這就是自殺。


    但這卻激發了眾人的熱情。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紛紛叩首請命。


    “我留下!”


    “我也留下!”


    “巡天監沒有孬種,就讓我們為方才拋棄百姓的言論,而贖罪吧!”


    “……”


    這一幕,讓無數人落淚。


    百姓,並不是一無所知。


    消息傳得太廣泛了。


    他們都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麽事情。


    所以不少人,都來到了李易居住之地附近來打探消息。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跪在街道上請命的眾人們。


    一時之間,淚流滿麵。


    從古至今,何曾有人這麽在意他們的生死?


    百姓如螻蟻,如野草,從來都是最先被舍棄,被忘記的。


    而如今,他們真正地感受到了自己是一個人了,被在意,被尊重。


    “你們留下?你們配嗎?”


    李易說話很不客氣。


    他憤怒地說道:


    “你以為你們留下,能起到任何作用嗎?”


    “你們這才是白白犧牲,是毫無意義的犧牲!”


    “仙門不會因為你們而停止動手,百姓也不會因為你們留下,而得到任何活下去的機會……”


    “能留下來的隻有我。”


    李易看向許茂。


    “許兄,你忘記我們來冀州的本意,是什麽了嗎?


    許茂聞言,一怔。


    片刻後,方才說道:


    “怎能忘記?我們來冀州,是為了拯救百姓!”


    李易聞言,點了點頭,說道:


    “可是,結果百姓沒有獲得拯救,反而給他們招來和禍患,你覺得合適嗎?”


    這個問題,許茂無法回答,唯有沉默。


    李易見狀,長歎一聲,開口說道:


    “仙門如此興師動眾,這除了說明他們十分憤怒之外,也說明了他們心虛。”


    “他們畏懼我,畏懼新政,也畏懼在這片古老大地上發生的變化,所以他們急於要抹平這些。”


    “禍患是因我而起,自然也應該因為我而平息。”


    “我不可能,也絕對不會在百姓有倒懸之危的時候,選擇獨自逃離,那樣就等於侮辱了我的人格。”


    李易推開窗子,看著外麵無數翹首以盼的雙眼,開口說道: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一首《石灰吟》念出,李易身上接連閃爍白光。


    浩然正氣又沸騰了。


    但這一次,卻沒有過往那般花裏胡哨的異象。


    在場所有文人,心頭都是一震,因為他們的文膽之中,傳來金鐵交鳴的聲音。


    就好像……


    有人拿著錘子,在打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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