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雨天,人都是收竿回家,哪還有往下遊跑的道理?”


    涇河上。


    亥時,夜色如墨。


    除了流動的水流,再無任何聲響。


    一艘前往弘農郡的客船,正靜靜的行駛在河床上。


    甲板桅杆下,有一盞散發著白色冷光的燈籠。


    讓被黑暗吞噬的船上,有了一點光明的空間。


    燈下,有一個青年和模樣怪異的老頭。


    此刻,兩人正一邊垂釣,一邊說著老頭從前的往事。


    年輕人正是李易。


    他在扶風郡呆了幾日,待把扶風境內的事情,處理完畢後,便繼續動身西巡。


    下一站,便是扶風郡上遊的弘農郡。


    而一心想要保護他的許茂,則被李易以‘巡天監內部空虛,需要有人坐鎮’為由,打發回了京城。


    此人武力值太高,把他放在身邊,李易實在不放心。


    客船上,除了船家,便隻有他們原先三人,以及那位素衣女子。


    “不行,不行。”


    甲板上,那模樣怪異的老頭聽到李易的話,搖了搖頭。


    他放下手中的釣竿,回過頭說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哪能因為下大雨,就空手而歸?”


    “既如此,那日裏你釣到了什麽?”


    李易詢問道。


    對於這突然出現的詭異老頭和那盞白色燈籠,他有些感興趣。


    李易已十分清楚,在他們上船之前,船上除了船家,並無任何一個乘客。


    “那日……”


    詭異老頭眉頭緊鎖。


    “那日,我釣到了一具屍體,當時被嚇得差點拋竿就走,後來卻發現,對方穿的衣服很眼熟,好像在那見過……


    等把屍體拉上岸,扒拉開臉後,才發現……”


    “那人就是我。”


    李易聞言,怔住了。


    “看到自己的臉後,我才知道我已經成為了鬼,是被大雨帶來的山洪衝進了河裏,沒能遊上岸來。”


    老頭說完,身上猶如被雨水打濕了一般,原本滿是褶皺的臉龐,轉瞬間,已經如同一個被水泡得發脹的白饅頭。


    臥槽!


    他媽的!


    活見鬼了!


    李易見到這一幕,驚站而起。


    而就在此時,天空中一道驚雷閃過。


    李易此刻才發現,他們早就脫離了涇河,來到了一處不知名的水域上。


    在他們踏入這個水域後,原本漆黑的前方,突然亮如白晝。


    一座輝煌如王侯宅第的院子,矗立在他們的麵前。


    宅邸中,各處高聳的閣樓,有一盞盞白色燈籠,垂落而下。


    整個府邸,在這些白色燈籠的映照下,顯得陰森恐怖。


    “轟隆!”


    天雷閃動。


    片刻後,大雨滂沱。


    原本早就已經休息的老楊頭三人,此刻紛紛驚醒。


    當他們看到前方掛滿白色燈籠的高大府邸後,全都忍不住顫抖。


    “大……大人……”


    “這是什麽?”


    老楊頭來到甲板,顫聲問道。


    李易搖了搖頭。


    他現在也摸不清這是什麽情況。


    “船家!船家!”


    老楊頭高聲大喊。


    片刻後,一個光著膀子的壯漢,從後船跑了過來。


    “那是什麽去處?”


    老楊頭問道。


    當那名壯漢,看到前方的高大府邸後,頓時臉色大變。


    “遭了!”


    壯漢急忙觀察周圍的水域,當他看到一切都比變得十分陌生的時候。


    臉上冷汗直流。


    “咱們怕是闖進白夫人的水域了!”


    壯漢臉色煞白。


    “白夫人?”


    李易看到壯漢驚恐的模樣,蹙起眉頭。


    根據他跟書靈交換的信息,這條河上根本就沒有什麽白夫人。


    難不成是新興起來的勢力嗎?


    “這位白夫人是什麽來曆?”


    李易朝著壯漢問道。


    壯漢見到李易始終鎮定自若,心中的慌亂稍微平靜了些。


    他開口說道:“這白夫人沒有人說得清她的來曆,但是幾百年來,這河上一直有她的傳說,相傳每月廿二之日,她都會出現,然後帶走當晚路過涇河上的所有人。


    據百年前,一位從她手中逃脫的書生說,但凡被白夫人帶到她府邸裏的人,全都被掏心挖腹,當成種子,種在了院子中。”


    “可是,今天才十六啊,離廿二還有好幾天呢。”


    老楊頭一臉疑惑的說道。


    壯漢聞言,也不知作何回答。


    眾人正在驚疑不定的時候。


    原先與李易交談的詭異的老頭,此刻已經提著燈籠,出現在了那座府邸的大門前。


    他走上前,輕輕的敲了幾下大門。


    隨後,咯吱一聲。


    緊閉的府邸大門,打開了一道縫隙。


    片刻後,一個身穿紅色嫁衣,手持花白油紙傘的濃妝女子,走了出來。


    她將老頭揮手轟進院子裏,方才邁著蓮步,走到官船前。


    “呀!”


    紅衣女子雙目落在李易的身上,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不想今日,竟然有一位儒門君子上門,真是貴不可言。


    我家夫君,曾經就勵誌要成為一位儒門君子,以救天下蒼生,沒想到這位公子,年紀輕輕就能成就了一身的儒門正氣,真是讓人羨慕不已。”


    紅衣女子出現後,雨下得更急了。


    “大……大人……”


    老楊頭看著那位紅衣女子,嘴角直打哆嗦。


    “夫君曾說過,當今世界,儒道式微,隻有一身正氣,博覽群書的讀書人,才能成就儒門君子。


    所以每當我思念,至今遊學未歸的夫君時,總會在他離開之日,從江上邀請一些讀書人前來做客。


    聽他們說一些情人之間,海誓山盟的詩詞言語。


    大乾的讀書人,不愧為飽覽群書的儒士,那些每每讓人聽完,都忍不住要耳根赤紅的情話,在他們口中說來,卻是那樣的柔腸百轉,讓人輾轉悱惻。”


    紅衣女子說完,麵上露出了一絲追憶的模樣。


    隨後她輕笑一聲,道:


    “哎呀,妾身好久沒有與人說話了,倒是光顧著自己了。”


    隨後,她把目光再次放到李易身上。


    “今日有這麽一位儒門君子前來,必然能讓妾身解些乏了。”


    滂沱的大雨,依舊在不停的傾瀉。


    拍打在李易幾個人的雨傘上,嘩嘩作響。


    小囡囡站在李易身後,緊緊的抱住他的衣袖。


    “哥哥,我有些害怕。”


    “別怕,哥哥不會讓她傷害你的的。”


    李易回過頭,摸了摸小囡囡的頭,安撫道。


    此刻,李易哪還不明白。


    他們……


    撞鬼了。


    安撫完小囡囡,李易朝著紅衣女子露出了一抹笑容。


    “敢問白夫人,那些被你邀請進府裏的人,最後都怎樣了?”


    紅衣女子聞言,輕笑一聲。


    “夫君曾說過,讀書人隻要肯下功夫,將來一定會獨樹一幟,開花結果。


    所以那些讀書人被我邀進府後,我會將府內的藏書贈與他們研讀。


    之後,再將他們掏心挖腹,埋在院子的花壇裏,看看這些讀書人,究竟是否會如夫君所說的那般,飽覽群書後,真的會獨樹一幟,開花結果。”


    “可惜我很失望,他們最後全都變成了累累白骨,並無一人能夠長成一樹,開花結果。”


    客船上的幾個人被嚇得臉色鐵青。


    而李易卻是高興壞了。


    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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