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大學實行的學分學年並行管理的教學管理製度。


    優秀學生隻要能提前修滿專業分,並且考核通過,就可以提前畢業。


    但景長嘉與其他學生不同的是,他才剛轉係。之前在計算機係修的學分,數學係不認。想提前畢業,必須從頭修得足夠的學分。


    各項專業課與選修課加起來,保守估計也得兩年的時間。


    那孩子受過重傷,耽誤了兩年。再用兩年畢業,也就和其他同年學生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路乘川琢磨著,這樣也行,到時候本校讀個研,再去布伊戈跟著威爾遜深鑽一下,到時候回學校也方便……


    路乘川規劃得認真,卻沒有對景長嘉透露分毫。孩子或許有他自己的想法,等大二學生軍訓回來正式開學了,先讓景長嘉感受一下數學係正常的學習節奏也不遲。


    飯後幾人就幹脆在景家餐廳的包間裏,一直聊到了晚飯時間。用過晚飯,見再繼續下去實在不像話了,路乘川才把威爾遜教授拖回了酒店。


    楊恒早就回了學校,景長嘉獨自一個回了家,就開始搗鼓他的書房。


    除了那台150寸的超薄電視機之外,他還買了一台超高清3d投影儀。為此甚至把書房的牆,都重刷了一遍投影專用漆。


    景家父母回家時,景長嘉正在調試那台投影儀。


    他們在門口安靜地看了好一陣,才在景長嘉停下來時,開口叮囑道:“嘉嘉,弄完了早些睡。你身體還沒好全,過兩天還得去複查呢。”


    景長嘉眉眼彎彎地招了招手:“爸媽,你們來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按下了播放開關,熊熊火焰頓時就在牆壁上燃燒了起來。


    火紅烈焰伴隨著濃煙,隻是看著都覺得屋內的溫度升高了不少。


    “這效果真不錯。”景媽媽驚道,“現在都能做成這樣啦?”


    “是新技術。”景長嘉說,“就是有點貴。買了這個以後我不買別的了。”


    “你喜歡就買呀。”景媽媽連忙說,“你買了我們也高興的。”


    他們以前忙著賺錢,原本想的是要給孩子一個好生活。可後來反而總把景長嘉扔給他姑姑,自己悶頭在餐館裏,沒管過孩子。


    後來景長嘉出了意外,即便學校承擔了醫療費用,他們還是沒有找全職專業護工。想的也是害怕景長嘉日後醒不過來,或是醒過來了卻又有什麽意外。那總要在父母都不在時,還有足夠的錢為他日後的生活兜底。


    可現在他們的嘉嘉好端端的站在他們麵前,身姿提拔、眉目如畫,是最健康不過的模樣。孩子隻是想花點錢,買點新鮮玩意,又有什麽不可以的?


    他們嘉嘉還患有後天學者症候群。


    自從醒過來後,就變得對數學很感興趣,更是廢寢忘食的學習。


    這個病太少見了。他們悄悄查過很多資料,卻沒查出什麽東西來。就連醫生都說不出多少東西。


    他們隻知道這個病會讓嘉嘉變得聰明,但不知道它還會不會有別的後遺症,會不會讓嘉嘉變得不快樂。


    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孩子,他們隻想讓他快樂的過完這一生。


    “爸爸媽媽不缺錢,嘉嘉有什麽喜歡的,隻管買就好了。”景媽媽強調道。


    景長嘉隻是笑:“已經買過啦。”


    “嗯,好。”景媽媽有些失落地轉移了話題,“今天你那兩位老師,是數學老師嗎?怎麽會叫你wu……五九?”


    “不是五九。”景長嘉笑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門邊的景爸爸,“是爸爸起的字,叫無咎。”


    景爸爸聞言一愣。


    “無咎。無對長,咎對嘉。是反義相對,但含義統一的字。”景長嘉解釋道,“無咎,就是沒有災禍,好景長嘉。”


    那位大將軍常年駐紮在北疆,其實並沒有與他相處過多少日子。卻在臨終托人帶回一封口信,給他起了這樣包含祝福的字。


    他希望他的孩子,能永無災禍,好景長嘉。


    景媽媽分明什麽都不知道,可聽著景長嘉的話,莫名就有些鼻酸。


    她嗔看了景爸爸一眼,笑道:“胡說,你爸爸什麽時候這麽有文化了,還能給你起這種名字。”


    景爸爸摸了摸鼻頭,也讚同地點了點頭。


    他這輩子最擅長的就是在廚房裏握著菜刀鍋鏟,這麽有含義的名字,他起不出來。


    結果卻聽景長嘉說:“在夢裏啊。爸,媽,夢裏有你們陪我,所以我過得並不難過。”


    景媽媽渾身一震,眼淚登時落了下來。


    景長嘉連忙手忙腳亂的去哄。


    原本景媽媽隻是一時情難自禁,可看著景長嘉那麽擔憂緊張的模樣,情緒卻越發不可控。


    她對不起這孩子那麽多,可他依然赤誠的愛著他們。


    景媽媽抱著景長嘉,忍不住嚎啕大哭。


    “沒事了,都過去了……”景長嘉輕拍她的背脊,柔聲安撫。


    直到一個多小時後,家裏才重新安靜了下來。


    和爸媽講過晚安後,景長嘉悄悄回到書房裏,把一些需要的投影素材拖入下載軟件,又打開了一整天都沒開過的預印本平台。


    這時他才發現,他那篇論文的回複區裏,已經炸開了鍋。


    最初還隻有幾個同行學者們比較簡單的留言,等到威爾遜教授出現後,緊跟著又出現了好幾位在這個領域裏十分知名的專家,後來甚至又多了幾位麥田獎的獲得者在下麵提出疑問。


    活著的“諾貝爾”們齊聚,引得年輕學者們奔走相告,預印本閱覽數在短短一天就達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


    景長嘉略過那些驚歎,將問題挨個看下來。他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始一個個的回答:“根據理想指數的變換規則,盡管我們沒有改變幾何載體,但環境方案中的理想指數……”


    “關於特征代數(e)的重要特性,我們得說回分解定理……”


    麥田獎的獲得者們比起普通的學者們,提問要更加刁鑽也更加深刻。景長嘉在一問一答間,險些恍惚以為自己已經召開了學術報告會。


    而這就是預印本平台的妙處了。


    他甚至不用召開學術報告會,就已經麵對了全世界同行的“刁難”。


    這樣的“刁難”是令人快樂的。所有的真理都是越辯越明的,景長嘉樂於與他們交流解題思路。


    而且當關注到這個問題的數學家足夠多時,或許……他的論文也可以早點過審?


    雖然現在他已經不需要一篇sci作為進入玉大數學係的敲門磚。但成果既然已經出來了,那還是刊登了才算有了一個完美的結果。


    等景長嘉暫時解答完預印本平台的留下的疑問,揉著脖子站起身時,天邊已然泛起了白光。


    他走出書房一看,父母早已出門去了餐廳,桌上有一張小紙條,提醒他記得吃早餐。


    景長嘉心中溫暖,聽話的進了廚房,把父母特意給他做的早餐吃了個一幹二淨。隨後才離開家,去學校辦手續。


    有路乘川教授盯著,他的轉係手續辦得特別快。因為他身體原因,學校也不強迫他住校。隻等大二開學,他就可以和同學們一起上課。


    處理完一切再離開學校,時間居然還沒到早上十點。


    或許可以回去補個覺……


    正猶豫著,手機就響了起來。


    景長嘉看著來電顯示,有些驚訝地接通了電話:“大忙人,怎麽會想起來聯係我?”


    “你在哪裏?”封照野帶笑的聲音傳了過來,“你該複查了。”


    “你別這樣,這可不是你該記得的事情。”見不到人,景長嘉格外有話直說,“咱們以前關係也沒這麽好啊。”


    封照野也沒惱,從容地回答他:“那你就當我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在校門口等著,我來接你。”


    怎麽知道他在學校的?


    景長嘉眉頭一挑,左顧右盼地看了幾眼,到底沒說什麽。等封照野開著車到了,他就笑眯眯的上了車。


    係好安全帶,景長嘉開口就問:“我是不是你救過的第一個人?”


    封照野看了他一眼:“怎麽這麽問。”


    “我記得你提前批次去了國防。”景長嘉理所當然地說,“雖然不知道你學什麽,但你要是對你救過的每一個人都這麽上心,你的時間安排不過來。”


    “你意義不同。”封照野簡單道,“等你開學了會很忙,你自己對自己上點心。”


    “放心,我很重視我的健康。”


    景長嘉倒也沒胡扯。到了醫院後,他全程無比配合,連那些很累很繁瑣的複健測試也都聽話的做了。


    等到所有檢查結束,天上的太陽已經偏西。


    景長嘉看了一眼天色:“你今天是不是超時了。”


    “今天休息日。打個報告可以晚一些回去。”封照野說。


    景長嘉好奇道:“多晚?”


    “晚九點前。”


    “那我們現在去吃個飯!”景長嘉愉快拍板。


    要是高中時的景長嘉,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也有邀請封照野一起吃飯的一天。


    但現在,在經曆過種種巨變的雲中郡王眼中,封照野已經是一位難得的,不帶絲毫雜質的朋友。


    更別說和這人吃飯的感受,還出乎意料的愉快。


    他倆口味相近,專業相近。同一個初高中六年下來,竟然還有許多相同的回憶。


    那些早就封存的記憶被對方隨口提起,就在瞬間變得鮮活而多彩。而景長嘉也隨著這些記憶的複蘇,對這個世界也有了更明確的、腳踏實地的感覺。


    一頓飯的功夫,竟讓他對封照野有了些晚來知己的味道。


    隻可惜他這個知己一個月隻有兩個小時的空閑。


    是以吃過飯,封照野把景長嘉送回家,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景長嘉回到書房,他盯著已經布置好的電視與投影儀半晌,開口道:“係統,我們直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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