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姝見了殿中情況,她對著身後的滿娘和陳熠道:“阿娘見不得血腥,你們去暖閣避一下。”


    滿娘有些遲疑,陳姝道:“去吧,那裏很安全。”


    許濛上來握住陳姝的手,道:“阿姝,我擔心你,去了暖閣反倒心緒不寧。”


    陳姝看向陳熠,陳熠扶著許濛,道:“阿娘,此間事交給阿姝吧,她能處理好。”


    許濛心中有些奇怪,為何這兩個孩子不過稚齡卻是這樣沉著冷靜,可是眼下情勢這般危急,許濛又暈血看不得這些場麵,她隻得點點頭隨著陳熠往暖閣去。


    三人離去,陳熠同陳姝擦肩而過,隻聽陳姝低聲道:“小心點,護好阿娘。”


    陳熠抬頭,深深看了陳姝一眼,點了點頭,扶著許濛離去了。


    場中陳姝最在意的人離開了,她唇畔掛著冷笑,上前拱手,對著陳昱道:“阿父,偏殿壽宴出現毒酒,孟婕妤在景泰殿被人賜死。”說著陳姝頓了頓,看向盧後,道:“此事怕是同皇後相關。”


    盧後怒視陳姝,忙道:“陛下,偏殿壽宴出了亂子,是妾之過,但是妾並未謀害他人。”


    沒等陳昱說話,蜀王將盧恒隨手扔在一邊,拱手對陳昱道:“陛下,可見盧後的確非賢後,請陛下三思啊。”


    “大家稍安勿躁,究竟發生何事,細細說來。”


    陳昱看向陳姝,陳姝道:“我見奉上陛下賜酒的宮人神色不對,便打翻了杯盞,盧後卻要硬逼著阿娘喝下那杯酒,至於孟婕妤,就請孟婕妤一一說來吧。”


    孟婕妤膝行上前哭訴道:“陛下,妾有罪,可是盧後著人來賜酒,是沒有將陛下放在眼中啊,陛下,妾罪該萬死,也該由陛下處置。”


    盧後怒道:“荒謬,口說無憑,孟婕妤你沒有真憑實據竟敢汙蔑皇後。”


    滿臉血的盧恒心都涼了,難道今日的立太子之事,就這樣被攪和了?蜀王虎視眈眈,盧後岌岌可危,如今情勢這樣四麵楚歌,若是再不立太子,他們盧氏當如何自處。


    盧恒急道:“陛下,皇後之事沒有憑據,今日乃是陛下的壽辰,怎能壞了陛下興致,此事細細徹查吧。”


    陳昱點頭,道:“皇後乃是一國之母,不可輕忽,你等先下去休整,待朕徹查此事。”


    孟婕妤還想說話,陳姝卻道:“諾。”說著就要退下。


    陳昱則又拉著陳煒到麵前,李夫人見了這情形,同蜀王使了個眼色,如今好不容易將盧氏捏在手中,蜀王怎麽可能讓陳昱把此事揭過去,然後繼續立陳煒為太子呢?古往今來,隻聽過廢皇後,哪有廢太後這一說。


    蜀王高聲道:“盧後這般禍亂宮闈,非是賢後所為,盧氏家族皆是佞臣,我等要滅盧氏,清君側,請陛下明察。”


    盧恒也怒了,高聲道:“蜀王殿上行凶,意圖不軌,護駕。”金吾衛進來,慢慢逼近蜀王,陳旻將李夫人護在身後,方才跟著蜀王跪下勸諫的官員們皆露出慌亂之色。


    上座陳昱麵色冷淡,陳姝和靖寧公主都作壁上觀,其他妃嬪和官員女眷們則是麵上慌亂,陳姝同靖寧公主對視,隻見對方眼中都是譏誚,靖寧公主冷冷道:“阿姝方才好生威風,現在還是靠近我比較好。”


    陳姝點點頭,靠了過去,輕聲道:“當然是靠在靖寧公主身邊,最安全了。”


    陳婧聽了這話深深看了陳姝一眼,陳姝無辜地笑了笑。


    金吾衛將蜀王等人圍住,盧恒道:“奉陛下之命,捉拿亂黨。”


    隻聽蜀王大笑,道:“盧恒,就憑這些金吾衛你便要捉拿於我,哼,真是愚蠢。”


    隻見大殿各處的大門叫人踢開,身著各色衣衫的百戲藝人手持環首鋼刀破門而入,盧後麵色鐵青,不想這二十多年來入皇宮演戲的戲班,竟然是蜀王的人,可見對方蓄謀已久。


    那些藝人們上來默不作聲,就開始同金吾衛交戰,霎時間便是血雨腥風,金吾衛叫那些武藝高強的藝人們砍殺一番,殿中血流成河,斷肢無數,慘叫聲與女眷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陳旻同李夫人立在殿中,周圍護衛著一圈藝人,正是方才出演呂後那出戲的藝人們。


    盧恒見階上陳昱麵無表情,接著開始用手帕捂著嘴咳嗽,便知陳昱身體不適,盧恒看了看麵色驚惶的陳煒,心知此刻若是不拚怕是要全族覆滅了。


    “蜀王引刺客入內,金吾衛,將逆賊全數絞殺,護衛陛下。”門外又進了一批金吾衛,盧恒這方占了上風,蜀王將那靠近的金吾衛斬殺後,手持一柄鋼刀,擲在盧恒麵前。


    但見寒光一閃,盧恒踉蹌後退,麵上血流如注,他叫那刀削掉了鼻子。


    蜀王有萬夫不當之勇,他立在殿中,大笑道:“不夠不夠,再來再來。”


    盧恒麵上劇痛,盧毅將他扶住,急聲道:“大兄,我們的人怕是不夠啊。”


    要說盧氏安排的人是真的不少了,按照大魏的宿衛體係,宮中金吾衛一部分是陛下親兵,另外一大部分都是姻親士族的子弟,尤其是後族在金吾衛中十分有權勢,盧氏謀劃要殺蜀王,此次壽辰周邊護衛的都是盧氏旗下的金吾衛,卻不想蜀王帶來的百戲藝人人數眾多,武藝高強,基本一個打三個,金吾衛不能力敵。


    盧毅忙跪伏在地上,朝著陳昱道:“陛下,陛下,蜀王其心可誅,請陛下下令,定蜀王謀逆。”


    卻見蜀王將麵前的金吾衛殺了個精光,金吾衛們圍著蜀王,卻不敢上前,蜀王朝著盧毅而來,盧毅呆呆地望著他,蜀王將盧毅提了起來,朝著陳昱一笑,道:“陛下,今日便是臣替陛下誅殺無道外戚的時候。”說著,隻聽清脆一聲,蜀王擰斷了盧毅的脖子。


    眾人驚呼,蜀王將盧毅的屍體往地上一扔,露出殘忍的笑意。


    陳昱平靜地同蜀王對視,平靜地望著眼前的亂局,平靜地望著殿中眾人。


    戰局將歇,隻見金吾衛已經被百戲藝人們盡數斬殺,殿中的地毯被完全染紅,人踩在上麵就能洇出血來,盧恒委頓在地,盧後釵環皆亂扶住盧恒,怒視蜀王。


    蜀王看向台上的陳煒,危險道:“陛下,還要立大殿下為太子麽?”


    陳昱神色不亂,道:“叔父何出此言?”


    蜀王一笑,他身上還穿著那件血衣,臉上還帶著血跡,這笑容可怖非常,“陛下的皇位如何得來的,在座眾人心知肚明吧。”


    陳昱溫和地笑了笑:“蜀王,放肆。”


    蜀王看了看手持鋼刀渾身浴血的那些百戲藝人,他們會意,上前將百官和女眷都圍了起來,還有一隊人將陳昱的妻妾子女圍在其中,眾人瑟瑟發抖看向蜀王,此刻他便是能夠左右殿中人生死的人。


    蜀王道:“昔年太.祖立長兄陳照為太子,你父害死太子,竊據皇位,你陳昱也曾深夜逼宮,謀得皇位。”


    眾人看向陳昱,陳昱的麵皮是完完全全叫蜀王給揭下來了,陳昱卻不惱,態度依舊溫和,姿態依然從容,他道:“叔父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蜀王一拱手道:“陛下據皇位三載,屢行德政,陛下有德,卻聽信盧氏讒言,錯殺忠良,陛下如今謀立盧後養子,終究名不正言不順。”


    陳昱頗有興味道:“哦,那叔父覺得這個位置,當由何人居之。”


    蜀王道:“先孝懷太子之子陳旻,人品貴重,德才兼備,更有先太.祖遺旨,乃是我大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眾望所歸。”


    眾人目光看向陳旻,隻見一片血汙的殿中,陳旻傲然而立。


    “哦?朕倒是不得知還有先太.祖遺旨?”


    蜀王道:“請先太.祖遺旨。”


    隻見李季捧著一張金色的布,進來,蜀王跪在地上,道:“迎先太.祖遺旨。”


    李季張開遺旨正準備宣讀一番,卻聽陳昱冷淡道:“不必了。”說著陳昱對蜀王道:“叔父,若是朕,不準呢?”


    蜀王起身,看向陳昱,朗聲笑道:“哈哈哈,陛下若是不準,怕是顧不得我們叔侄之情了,臣此來乃是為了撥亂反正,陛下若是執意不聽,那麽也就隻有血能夠讓陛下醒醒腦子了。”


    說著,守著姬妾的那幾個藝人將陳婥、陳燁、陳姝從人群中拉了出來,將這三個小兒趕在一起,孟婕妤爆發出尖叫聲想要往這裏撲過來,卻叫人拉了回去,孟婕妤形容皆亂,慘嚎道:“蜀王,枉我孟氏一心助你,難道你要殺我的孩兒麽?”


    蜀王冷笑看向陳昱,道:“殺與不殺在於陛下,不在本王。”


    三個孩子叫人拿刀挾持,陳婥和陳燁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卻見陳姝冷靜地站在那裏,她忽然道:“堂伯陳旻內無得力妻族母族,外無朝中勢力支持,阿姝覺得,若是堂伯繼位,叔祖才是真正的皇帝啊。”


    蜀王讚賞道:“陛下的小女兒果然聰慧過人,這樣好的女兒,若是死了,可真是可惜啊。”


    說完蜀王又向陳昱的禦階處走了兩步,一隻腳登上禦階,隻見漢白玉的禦階上,赫然便是一個血印。眾人皆是瞳孔一縮,這禦階自來隻有皇帝可以踏足,蜀王不臣之心,可謂昭然若揭。


    沒等陳昱說話,陳姝偏著頭,天真道:“我怎麽會死呢?”陳姝的笑容仿佛摻了蜜糖,她笑道:“怕是叔祖先死吧。”


    蜀王聽清了陳姝的話,他放聲大笑,忽然笑聲戛然而止,他看向殿門,隻見這裏不知什麽時候圍滿了身著玄甲的兵士,這些人渾身漆黑,仿佛幽靈一般,蜀王看向陳昱,道:“你,你……”


    陳昱道:“叔父你累了,休息吧。”


    兵士一擁而入,蜀王護在李夫人身邊,對著挾著陳姝等人的人道:“抓住他們。”


    蜀王的反應不可謂不快,想要立刻抓住陳昱的子嗣威脅於他,就在那藝人大手抓來之際,陳姝身子一矮,閃向一旁,對著陳婥和陳燁斷喝一聲道:“還不快跑。”


    陳婥和陳燁連滾帶爬紮進了人堆,那藝人持刀砍向陳姝,陳姝半躺在地上,衝他冷冷一笑。


    那人一愣,說時遲那時快有一個護衛自梁上而下三刀便殺了他,轉身又同其他的賊人戰作一團。


    殿中刀戟相交之聲不斷,錚錚作響,蜀王帶來的百戲藝人在那些玄甲兵的圍殺下節節敗退,不一會兒就叫砍殺了個精光,蜀王護著李夫人,同那些兵士搏鬥,身上添了幾道傷口,野獸一般看向陳昱。


    陳昱坐於高台,神色淡漠,將這殿中一麵倒的屠殺看在眼中。


    兵士將蜀王壓在殿中,蜀王被迫跪下,陳旻和李夫人也被羈押著。


    不過瞬息之間,殿中局勢又是一變,蜀王叫人壓著頭伏在地上,仿佛一隻困獸,狠狠地看向陳昱,他喉嚨中發出咯咯的聲音,半天才道:“這,這是個陷阱。”


    陳昱沒理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陳旻,陳旻冷冷看了蜀王一眼,他將一旁插在人身上的鋼刀一把拔出,用刀指著陳昱,道:“陛下,我陳旻,請戰。”


    殿中一片嘩然,看向陳昱,李夫人也抬頭望向陳旻。


    隻見陳昱座位上起身,道:“朕,應戰。”


    兩個男人隔空對峙,戰火一觸即發,隻見大殿的門叫人打開,內侍湧入,他們手上提著木桶,內侍們手腳麻利地將屍體搬了出去,又開始有條不紊地洗刷地麵,換掉了地毯。


    一個內侍上來,小心翼翼擦掉了那禦階上的血色腳印。


    在眾人麻木的目光中,在這些內侍們安靜的動作中,大殿恢複了原狀,除了空中淡淡的血腥味,仿佛方才那場廝殺,不過是幻覺,就這樣雲消霧散了。


    許濛和陳熠還有滿娘待在偏殿的暖閣中,許濛有些擔心,對陳熠道:“阿熠,阿姝到底怎麽樣了。”說著許濛有些懊惱,“都怪我有這個毛病,把阿姝一個人放在殿中,真是憂心。”


    陳熠道:“阿娘安心,阿父坐鎮,阿姝不會有事的。”


    話音剛落,隻聽得正殿響起了兵器交接,喊打喊殺的聲音,許濛更是焦急,她道:“不行,我們不能避在這裏,我們去正殿吧。”


    許濛起身,滿娘攔住她,道:“不行啊,阿濛,你不能見血,一會兒暈了可怎麽好?”


    陳熠和滿娘忙著攔許濛,許濛憂心得不行,隻能在殿中團團轉,漸漸的,外麵的聲音停歇,許濛轉了一會兒還是受不了了,她把頭上的銀器發簪摘了下來,抵在手上,她麵上一白,低低呼痛,她道:“也許手上痛著,便不會暈呢,我要去看看,我放心不下。”


    陳熠和滿娘看攔不住,正著急著,忽然那門開了,進來的人是高景,高景躬身道:“許容華,一切都是妥當了,陛下請您去正殿。”


    許濛鬆了口氣,道:“都妥當了?阿姝呢,阿姝怎麽樣,陛下呢,陛下如何?”


    高景含笑:“皆毫發無損,許容華放心。”


    許濛道:“我們走吧。”一行四人出了暖閣,入了正殿,隻見這裏十分幹淨整潔,高景引著許濛坐在安排的位置上,隻見這裏座次都已經重新安排,甚至連酒菜點心都重新上來了。盧後端坐高台神情陰沉,靖寧公主坐在許濛上首處,神色複雜地看著陳旻,陳美人坐在許濛斜後方,陳昱和陳旻站在殿中空地上。


    許濛拉過陳姝上下檢查了一番,看向殿中,喃喃道:“這是怎麽回事?”


    陳姝輕聲道:“堂伯向阿父請戰。”


    許濛愣住了,喃喃道:“真的就到了這一步了麽?”說完許濛自嘲一笑,確是如此啊,這二人之間深仇似海,能夠這樣堂堂正正地戰一場,結束這些陰謀詭計,何嚐不是最好的結局呢?


    陳旻持刀,乃是複仇之刃,陳昱持劍,乃是天子之劍。


    陳旻道:“陛下,這是你我之間的盟誓,不知你可記得?”


    陳昱道:“自然記得。”


    陳旻刀刃上還帶著血,他道:“陛下,你我一戰,無論輸贏此間事全部了結。若是我贏了,我要你下罪己詔,將陳氏昔年罪行一一懺悔,此後每逢冬日都要開皇室私庫給洛陽周邊的百姓施粥飯。”陳旻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李夫人,隻見李夫人木然看著這裏,他又道:“還有,我母親,我阿弟,我表姐的性命。”


    陳昱道:“若是你輸了呢?”


    陳旻灑然一笑,“一條命,如何?”


    陳昱舉劍,“好。”


    陳旻揮刀攻來,隻見刀光四射,陳昱抬劍抵擋,鐺得一聲,兵器相接發出一聲脆響。


    殿中寂靜無聲,落根針都能聽到,許濛感覺自己渾身血液都凝固了,她不敢呼吸,隻是看著這兩個男人相鬥。


    陳旻看著文弱,手底下力道卻很足,他的刀法十分淩厲,隱隱有肅殺之氣,殿中有些武官認了出來,這是昔年秦氏家傳的刀法,因戰場對敵而創,雖大開大合,卻有萬夫莫敵的氣勢。


    陳昱揮劍刺向陳旻,他的劍法中正平和,一招一式都能窺得無上威勢,這是一柄天子劍,不出鞘乃是禮器,一旦出鞘便要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二人互相試探一個回合,他們雙目交接,接著陳昱劍法極快攻向陳旻,陳旻步步抵擋,二人來來回回,霎時間刀光劍影,難舍難分。


    隻聽殿中人驚呼一聲,陳旻的刀劃破了陳昱的左手,見血了,許濛看見那血就要暈,可是她狠狠抵住了手上的發簪,她又咬了舌尖一下,劇痛讓她清醒著。


    陳昱受了傷,卻趁機刺中了陳旻的肩膀,陳旻左手抓住陳昱的劍,陳昱一時收不回來,陳旻出刀砍在了陳昱的左肩。


    陳昱麵上一白,大笑道:“好,配當朕的對手。”


    陳旻看向他,挑釁一笑,道:“你我是宿敵。”


    二人分開,鮮血順著手滴了下來,在地上洇出了小小一灘,這二人實力不相上下,算得上是兩敗俱傷。


    有大臣道:“陛下。”


    陳昱冷冷道:“閉嘴。”說著握緊了手上的劍,又一次攻向了陳旻,二人你來我往之間,打了許久,身上又添了許多傷口,終於隻聽刀劍劇烈地相撞,二人僵持著,兩張相似的麵龐貼得很近。


    陳旻對上陳昱的眼睛,道:“陛下怎麽就這點能耐,阿濛還在一旁看著呢。”


    提起許濛陳昱眼睛很亮,冷笑道:“怎麽能忘了堂兄多次謀劃劫走阿濛呢?”


    二人翻身又是一劍,俱是暴喝一聲:“殺!”


    終於,陳昱的劍刺進了陳旻的右胸,陳旻的刀砍在陳昱右邊的肩膀上,陳昱脫手,劍落在地上,二人轟然而倒。


    “陛下!”殿中人驚道。


    許濛此刻卻已經呆坐在那裏,臉上都是淚,她不知自己究竟為什麽哭,隻是覺得心中酸澀極了,茫然極了,她張了張嘴,卻覺得喉嚨發緊,仿佛冥冥中什麽扼住她的咽喉,淚湧了出來。


    陳旻手上發抖,胸前的血流出來,許濛不由起身,陳昱和陳旻都望了過來。


    陳旻朝她笑了,一如往昔,依舊少年時。


    陳昱見了咬牙道:“再來。”


    陳旻不甘示弱,“勝負未分,自然要再來。”


    可是這二人渾身浴血,因脫力而發抖,站都站不穩了,陳旻低低地笑了,口中咳出了血沫,陳昱倒在那裏,也笑了。


    隻聽這二人笑道:“痛快,好生痛快啊。”


    這樣生來宿敵的兩個男人忽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卻見陳旻笑著笑著,仰起頭,隱隱有淚,流入鬢發之中,將那鬢發浸得濡濕。


    一旁漠然而立的李夫人忽然動了,她直直看向了許濛身後,許濛猝不及防,對上了李夫人的眼睛,何等怨毒的一雙眼,許濛一驚。


    就在此時,勁風自身後襲來,許濛張大了眼睛,麵前全是陳昱和陳旻驚慌的麵龐。許濛身旁的靖寧公主擲出了一隻碟子,伴隨著碟子落地的聲音,許濛茫然地轉身。


    身後,陳美人手持一柄短匕正要朝她紮下來,卻頹然鬆手,短匕掉在地上,隻見陳美人腹部有兩把劍刺出來,她麵上尤帶著不可置信,便緩緩落地,身後站著的正是陳姝和陳熠,他們稚嫩的麵龐上全是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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