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火燒掉了半個朱雀坊,火雖然滅了,但是這把火卻燒進了人的心裏,魏帝下令嚴查宮人,務必要查出那包白色粉末是怎麽進入到宮裏的,同時也安排人在坊間搜捕散播謠言的人,可惜,這種事情向來堵不如疏,越是高壓的狀態,反倒讓各種謠言更加甚囂塵上。


    昨日的驅儺結束,今日宮裏的氣氛緊張,就連許濛都感覺到了,滿娘將那些宮人都遣到外麵去,她同許濛作伴,守著兩個孩子,許濛見滿娘眼下一片青黑,便道:“這是怎麽了?”


    滿娘道:“昨晚宮裏查的嚴,我們宮中的宮人們已經輪番叫出去問話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輪到我,阿濛,會不會有老虎凳大夾棍什麽的。”


    許濛有些奇怪,道:“夾棍是什麽東西啊?”


    滿娘用手比劃著,道:“就是這種一排棍子,手指頭夾在中間,然後有人在兩邊拉,這種,太可怕了。”說著滿娘就打了個哆嗦,“你說我這樣怎麽睡得著啊。”


    許濛道:“這樣吧,你這幾天睡在我這裏,我就說晚上兩個孩子有點鬧,讓你留下,你就不要再回自己的房間裏,我們也沒做什麽虧心事,不用害怕。”


    滿娘這幾天晚上睡不著,老聽著外麵有人來悄悄把人帶走,自己腦子裏麵胡思亂想,不斷想著自己後世看過的那些電視劇什麽的,魏朝的時候到底有沒有這檔事兒啊,還有啊,這檔事兒到底怎麽平息的。滿娘夜夜想日日想,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誰叫她看電視劇全關注魏桓帝死亡謎團二三事,魏武帝平定天下順便與美女談戀愛的狗血劇情,以及魏元帝後宮男寵爭風吃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正事一件都沒想,破事兒倒是想了一大堆。


    想到這裏,滿娘忽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現在躺在榻上的兩個奶團子,一個是後來的魏武帝,平定八王之亂,把自己的兄弟叔伯全滅了,在位十三年,是大魏的盛世之君;另一個據傳殺死自己的哥哥上位,興酷吏政治,做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女皇帝,據說後宮光男寵就有百十來號,一路凱歌活到八十,中間還廢了自己的一個孫子,扶重孫登位。


    現在這倆彪炳史冊的牛人,正裹著尿布看自己的老娘,滿娘顧不上害怕,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滿娘,你想什麽呢?”許濛碰了碰她,道。


    滿娘這才回過神,道:“哦,沒事兒,阿濛,這件事,我還替你擔心呢,你當時那樣急匆匆地跑去告訴太子殿下,如果這件事牽扯到你身上怎麽辦?”滿娘越說越害怕,聲音也慢慢小了下去。


    許濛道:“這件事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覺得太子殿下應該會護著我們的,畢竟我是他的妻妾,我若是涉事其中,對太子殿下的聲譽有損,他應該不會坐視不理。”


    “應該?”這理由也太沒說服力了。


    許濛笑,道:“以我對太子殿下的了解,他既然知道我是無辜的,他又是一個很驕傲的人,不可能坐視別人誣陷我,給東宮抹黑,所以我還是挺有把握的,阿滿,我會護著你的。”


    滿娘也笑了笑,隻聽外麵一個小宮人悄聲道:“許孺子,太子妃有請。”


    許濛道:“可惜啊,太子這關好過,太子妃這關卻不好過,阿滿幫我梳洗一下,我好去太子妃那裏了。”


    許濛看著滿娘臉上帶著憂色,便安撫性地笑了笑,其實她心裏也沒底,但按照她的分析,太子應該會表態,不過此刻太子應該還在宣室殿,遠水解不了近渴,太子妃會有什麽反應,真是叫人摸不透。


    許濛走後,滿娘拍著榻上的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有點奇怪,許濛在的時候就很精神,隻要許濛一離開,就會閉目養神,誰也不愛搭理的樣子。


    滿娘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唉,皇帝有什麽用,都還包著尿布呢,一點忙都幫不上,怎麽破,怎麽破!!”


    滿娘說完便去拿兩個孩子吃飯的碗,可她沒看到的是,就在她轉身的一瞬,榻上的小彘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他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像極了許濛,可這雙眼睛中流露出了一絲殺意,接著他閉上了眼睛。可是就在他沒注意的時候,旁邊的阿蒼忽然偏頭笑了笑,那笑容在她酷似陳昱的臉上,讓人毛骨悚然。


    ————


    宣室殿中,魏帝懶懶地靠在軟枕上,可陳昱很是了解自己的父皇,他越是緊張的時候,呈現出來的狀態越是放鬆,畢竟他平時都是正襟危坐,一派溫文爾雅的樣子。


    魏帝不說話,宣室殿中站著的五位皇子也都把頭埋下去,不說話。


    “怎麽,都嚇傻了?老大,孩子都六歲了,還能說出鬼火這樣的話,你呀,真是沒長進。”


    魏帝這話說的語氣很輕,聽著就像是調侃自家的孩子似的,可陳顯卻莫名得打了個寒戰,顫顫巍巍跪下道:“父,父皇,兒子,兒子失言,兒子,兒子再也不敢了……”


    其他皇子都冷眼旁觀,隻有陳昱上前躬身道:“父皇,大哥隻是失言,並沒有旁的心思,請父皇恕罪。”


    魏帝見自己最喜歡的兒子出來給老大求情,便揮揮手道:“老大你鬼火二字差點坐實了民間以木命養火德的說法,你自請禁足三月,以示懲戒。”


    陳顯道:“諾。”


    陳晟忽然道:“說來此事,真是太子殿下明察秋毫,居然能看出那小宮人手上藏著的白色粉末,不過,父皇,驅儺那天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兒臣實在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昱自然知道陳晟這是要說什麽,自己這位好二哥若是不逮到機會捅他一刀,便不是自己的好二哥了。


    陳昱笑了,從容道:“二哥要說的與孤相關,此事不必煩勞二哥,兒臣自己講給父皇聽。”


    “兒臣的小兒子小彘身上的飾品落下了一件,我宮中的孺子年歲小,愛子心切又不太懂規矩,就跑來文殿了,兒臣已經責罰了她。”


    陳昱說得不急不緩,魏帝有些不耐煩道:“你宮裏的人,自己管好了便是,這都是小事。隻是昨夜的大火,一定要徹查下去,洛陽乃是天子腳下,這幫賊人想要動搖我大魏江山,居然用這麽惡劣的手段,其心可誅。”


    “此事,就交給太子你來辦,燕王陳晟趙王陳昊,你們協助太子,朕要一個交代。”


    三人拜下道:“諾。”


    魏帝將這件事交代給了自己的兒子們,鬆了一口氣,靠在軟枕上道:“你們都下去吧,朕乏了。”


    陳昱便帶著幾個皇子走了出去,天色將晚,陳昱昨夜本就沒睡好,半夜爬起來看火,臉上帶著些疲色,他見陳昇還站在宣室殿門口同梁琥說什麽,陳昇臉上帶著急色,目光中隱含懇求之意,陳昱上前,依稀聽到什麽秦昭儀、母親之類的話。


    陳昱大概知道陳昇在說什麽,他上前道:“阿昇,怎麽還不回你的宮室去,梁常侍事忙,不要耽擱他服侍父皇。”


    陳昇行禮,道:“太子哥哥,臣弟想請梁常侍同父皇說說,臣弟想要去探望病重的母親,母親一貫身體就很好,怎麽忽然就病重了。”


    陳昱看著梁琥臉上帶著幾分尷尬之色,他目光裏帶點譏誚,道:“阿昇你呀,真是笨,有事所托好好講便是了,你這樣硬塞東西,梁常侍可怎麽辦才好?”


    梁琥眼睛躲閃著,將衣袖中的一個成色上好的玉環拿了出來,放在陳昇懷裏,無奈道:“晉王殿下,這,不是奴婢不想同陛下通傳此事,而是陛下為了近日的喊魂一事可算是心力交瘁了,秦昭儀得的是疫症,若放您去看了,您也會有危險的,奴婢實在是沒有辦法呀。”


    陳昇還想說什麽,陳昱使了個眼色製止他,陳昱道:“梁常侍在我父皇麵前向來是有麵子的,秦昭儀此事我們心裏也都清楚,乃是急症,父皇也是為了阿昇好,不過不知秦昭儀近況如何?”


    梁琥笑道:“良醫署的人正全力救治昭儀娘娘,請二位殿下放心。” 說完又道:“陛下要茶,奴婢這邊去給陛下奉茶。”


    陳昱攜著陳昇離開,陳昇憤憤不平道:“這梁琥貪財好利,就是個老狐狸。”


    陳昱笑:“是個老狐狸阿弟也要送東西上去,這倒是不必了。”


    “三哥,我母親……”陳昇麵色灰敗,他不僅僅是擔憂自己的母親,也是他感覺到自己的父皇現在對他的態度很微妙,從之前的喜愛,到現在的不聞不問,一切都像是一夜之間變了。


    “不過是這麽幾天,母親便病下了。”陳昇麵帶憂色。


    種種變化,陳昱不是傻子也能看在眼裏,他一向十分敏銳,卻很少表現出來,秦昭儀的驟然病重,魏帝的曖昧態度,都表明驅儺前後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而剛剛他出言試探梁琥,梁琥表現得越正常,便說明這件事越不可說。


    這事一定同魏帝有關,或者同他父皇這些日子的曖昧態度有關。


    “三哥……”陳昇見陳昱若有所思,便出聲叫道。


    陳昱回過神來,笑道:“沒事,三哥在想事情,阿昇,你母親這件事你就聽父皇一句,畢竟你母親得的是疫症,孤想秦昭儀也不會希望你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而涉險去看她吧。”


    “可是,三哥,為人子女,怎能不管不顧自己的母親?”陳昇到底年輕,他從小就對自己的這位太子哥哥有著濡慕之情,在他眼裏,三哥陳昱做什麽事情都是輕而易舉,智珠在握,這便是他想要成為的人。


    陳昱笑了,溫和道:“記住,老五,你在,你母親就在,你不在,你母親活著就沒有意義,明白了麽?”


    陳昇愣住了,他沒想到陳昱會這樣和他說。


    陳昱拍了拍他,準備離開,隻聽身後陳昇道:“多謝三哥。”


    陳昱離開宣室殿往東宮,他手上還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他昨夜派出去的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音信全無。而他又想到剛剛同陳昇說的那番話,殘忍,可的確是實話,因為陳昱猜測這位秦昭儀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了,梁琥不可說的事情一定牽扯皇帝的事,皇帝的事就沒有小事,隻希望他的傻五弟能參透他說的話,謀而後動,否則他也幫不得太多。


    陳昱望向遠方,天色昏暗,宮中一片死寂,高景來到他身邊,在他耳邊道:“太子妃請許孺子去了。”


    陳昱笑,就這點事情,便按捺不住了?


    他道:“走吧,回東宮。”


    作者有話要說: 啥也不說了,給滿娘點蠟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最強重生陣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軟妹凶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軟妹凶猛並收藏最強重生陣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