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滿娘端著水盆帶著身後的宮人往許濛坐月子的宮室走去,她看著麵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打鼓,自那日許濛生產,太子帶了良醫過來,許濛這兒就多配上了許多宮人,按理說許濛產子,地位提升了,但是冊封的風聲又沒有。


    用著與地位不相符的配置,滿娘心中打鼓,雖然穿越前也就是個升鬥小民,但是xx傳倒是看過兩集,沒吃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的。


    宮室中,榻上的許濛自己已經坐了起來,她生得很艱難,不過年輕身體又好,養了這十幾天精神好了許多。


    “阿濛怎麽自己起來了,快躺下。”滿娘照顧許濛十幾年最是熟悉她的性子,現在怕是又悶了。


    許濛算不得多美,隻是皮膚奶白,眼睛又大又圓,她微笑,露出細白的牙齒,道:“阿滿,我聽到外麵有鳥叫了。”說完,她側過身拉著滿娘的手撒嬌道:“真悶啊,這個天氣啊,阿爺會帶著我們去郊外踏青,現下卻要悶在這裏。”


    許濛的性格很大方,看著嬌俏,實則放蕩不羈愛自由,這是滿娘私下吐槽的,不過許濛進宮以來收斂了不少,也就是在自己最親近的阿滿麵前偶爾提上一兩句,說起從前的生活。


    許濛還想撒嬌,可是抬頭一看,滿娘臉上帶著疲色,便也就不再多提,她心知滿娘要照顧她還要時不時看顧兩個孩子,實在是疲於奔命。


    許濛任阿滿給自己打理身體,悄悄在阿滿耳邊道:“阿滿,小寶寶怎麽樣了?”


    “好著呢,太子殿下帶來的良醫調理得很好,阿濛午後便能見到了。”


    許濛彎著眼睛笑了,滿娘卻有些憂慮,低聲道:“太子殿下那邊……”不過抬頭看宮室中忙碌的宮人又收住了自己的話。


    滿娘將案桌放在一邊,為許濛喂食肉羹,許濛嚐了嚐,道:“嗯,甚是鮮美。”


    接著許濛道:“勞各位宮人先出去歇息,人多了,我看著很累。”


    為首的一個年輕宮人聽了,便躬身下拜,帶著剩下的宮人退出宮室。


    許濛方才裝出來的架子一下子放鬆下來,見滿娘一臉憂色便道。


    “我入宮時,阿爺囑咐我要無論是什麽情況都要過好自己的日子,現在情勢不明,不知道為什麽也不知道怎麽辦,想來就隻有先不去管它了。”


    滿娘將許濛的身體靠在自己身上,道:“沒事,阿滿陪著你。”


    許濛聽了滿娘這樣說,她又笑了,那笑容無憂無慮般的,她直起身子,道:“不過,阿滿,我對太子殿下……”


    語未盡,隻聽門外有宮人低聲道:“娘子,太子殿下要來,請娘子稍準備一下。”


    許濛聽了便是一愣,說實話,她與這位太子殿下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但是她就是連他長什麽樣都不記得了,隻記得周身氣勢很嚇人,然後弄得她挺疼。


    滿娘忙替許濛打理了身上的衣物,許濛乖乖坐著讓阿滿替她梳頭,在一切都打理好之後,阿滿拍了拍許濛的肩膀,便要往門口去,許濛見滿娘手中也都是汗,她握住滿娘的手,輕聲道:“阿滿,別怕,一切都有我呢。”


    許濛見滿娘也是被突如其來地太子嚇得臉色發白,忽然聯想到她生產那日滿娘為了她頂撞太子妃的事,沒來由的多了幾分勇氣。


    滿娘來到門邊,低聲道:“娘子都打理好了。”說完,見許濛端坐在榻邊,許濛朝著她點點頭,滿娘也很緊張,她退到陰影處,跪伏在地上,心中吐槽,自己真是奴性堅強,這樣跪好幾個小時也都還能撐得住。


    隻見宮室的門被人打開,一個穿著玄色衣衫頭戴高冠的男子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的乳娘一左一右抱著孩子,許濛在榻邊跪到,口中道:“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陳昱是真的已經不記得長信公主的母親是哪號人物了,低頭看了跪在榻邊的嬌小女子半晌,也不出聲。


    在這近乎審視的目光下,許濛心中打鼓,她同阿爺走過很多地方,見過不少事情,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藏在小腦瓜裏麵,用滿娘那奇奇怪怪的話來說,就是腦洞奇大,思路清奇。


    她此刻腦補著太子為啥要來看她,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找個原因出來。


    隻聽太子衣物窸窣之聲漸漸靠近,接著在她上方響起了低沉溫和的男聲:“起來吧。”


    許濛低著頭想要起身,隻是她身體氣血不足,跪伏了一會兒,就頭重腳輕,一個踉蹌就要栽下去。


    太子漠然地看著許濛的反應,卻沒想到對方一把抓住太子的衣襟,穩住身形,接著好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


    要死了,要死了。


    許濛滿腦子都是滿娘常說的這句話,電光火石之間,許濛還伸出自己的爪子,把太子胸前的衣服給撫平了。


    許濛低著頭,心想,我的兒啊,為娘怕是要被太子殿下的人給叉出去了。


    太子身邊的內侍高景看著太子微微皺了皺眉頭,看許濛的眼神更不同了,默默地擦了把汗。


    自許濛生子那天後,太子雖然看似同往日一般寬和仁厚,可卻像是黑暗中的懸崖深淵,丟塊石頭都沒反應,看得人瘮得慌。


    今天是太子這麽久以來,少數的一次情緒波動。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幸而一個宮人端上熱茶,許濛奉茶,低聲道:“殿下,請用茶。”


    太子的目光看向許濛的那雙手,許濛長相偏甜美,一雙手是她最不喜歡的地方,短而胖,白皙滑嫩,點綴著幾個肉窩窩。


    看著倒是可愛,可惜時人喜女子素手纖纖之態,這樣一雙小肉手自然不在正統審美之內。


    從前太子也是這樣的。


    不過……


    太子偏頭示意,高景接過了茶盞,太子道:“坐下吧。”


    說完率先坐在榻邊。


    許濛不由看向太子,她以為太子不過來看看,怎麽就坐下了,難道想長待一會兒,這……


    太子抬頭,正對上許濛的眼睛,許濛的眼睛黑亮,圓溜溜的很是驚訝的樣子,太子心中這才覺得有些好笑,二人孩子都生,竟然這般生疏,想到繈褓中的長信公主,太子心想,看在長信的麵子上給這女人幾分好處吧。


    許濛自然不敢同太子對視,她小心翼翼地在榻上坐了個邊,低著頭也不敢看太子,兩隻手互相絞著,開始沒話找話。


    可是這兩人實在是不熟,許濛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這時她著實佩服太子妃和太子表妹孟良娣,太子這麽可怕,居然也不怕他。


    太子的目光停留在那雙小胖手上,忽然想到了自己死前看到的那雙手,他於昏迷中看到一雙纖細白嫩的手端著一隻素白的藥碗,將那毒.藥一口一口地喂到了自己的嘴裏。


    是以當他重活到這十八年前的時候,看身邊的每一個女人,都在審視她們的手,他不知道身邊這些如花美眷中是哪個一碗毒.藥送他去了陰曹地府。


    帝王多疑,卻也不動聲色,死於婦人之手,陳昱深恨之。


    這樣一想,這女人的確不讓他討厭。


    兩個姑姑將孩子上來,陳昱伸手將女兒抱在懷中,許濛有些驚訝,太子的三個孩子中有一個女兒,是孟良娣所生,不過太子一貫淡淡的,並未表現出另眼相待的模樣。


    許濛將兒子抱在懷裏,看著兒子烏黑的眼睛,不由伸手點了點對方的小鼻子,接著自己笑了。


    許濛一笑就放鬆了許多,真實的性子顯露出來,她轉身對太子道:“殿下,你看,多可愛呀。”


    太子見她眉眼彎彎,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低下頭不敢說話,忽然覺得這個從來被他忽視女子生動鮮活了起來,不再是記憶中,冷冰冰的許氏二字了。


    “不必拘禮,你為孤產下一子一女,論理當賞,你說說想要什麽賞賜。”


    這是陳昱慣常的手段,利用賞賜來試探人心,一則他既然出手保下許氏,許氏便是他重生的第一步棋,雖然沒想好該把這步棋放在何處,但是也要先摸清這個人才是,二則他也的確對長信的母親有些好奇。


    陳昱這人不似許濛想的那樣可怕,態度算是很和氣,許是孩子在的緣故,許濛膽子大了一些,她想既然太子在她生產的時候保住她,自然應當不會這麽容易再殺了她,過了一年多獨守空房的日子,見棄於太子這種普通姬妾們害怕的事情,她也不在意。


    她像是給自己下定了決心一般,道:“殿下,妾可以給孩子取乳名麽?”


    許濛在家中學習《魏禮》自然知道名字當由長者賜,不過現在兩個孩子都沒有乳名,叫起來不方便。


    “乳名?”陳昱的幾個孩子未得賜名前,都是按著排行來叫,他的妻妾多出生於高門貴族,自然不會隨意給孩子起乳名。他沒想到這小女人所求並非珠寶金器也非地位權勢,隻是個乳名。


    “嗯,妾曾同祖父行走鄉野,許多人都會給孩子起乳名,其實都是含著美好的祝願。”


    陳昱隻是依稀知道許濛乃是罪臣之後,大赦天下後隨著祖父回到洛陽,並不細知她的經曆,聽她這一講覺得有些好奇,便道:“可。”


    許濛沒想到太子雖然看起來一本正經很難靠近,實則這樣好說話,她看了看自己抱著的這個胖娃娃,笑了笑,眼睛一轉,便道:“嗯,兒郎便叫做小彘,殿下覺得怎麽樣?”


    怎麽樣,當然不怎麽樣。


    陳昱腹誹,他的兒子便叫做小彘了麽,那他是什麽,大彘麽?


    陳昱剛想說話,就見許濛伸手撫上孩子細軟的頭發,甜甜笑道:“小彘,小彘,小彘,我是你的阿娘。”


    說著把孩子抱進了自己懷中,陳昱看到他的兒郎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居然笑了,咧開了自己沒有牙齒的嘴,多純潔的笑容。


    他看著自己懷中的女兒,雖然他不怎麽抱孩子,不過這女嬰實在是太乖了,眼睛微微合著,也不怎麽看他,他看著軟軟的小團子,想到了他臨死前見到的長信公主。


    她早已長成了一個明豔的少女,立在殿下,自請往匈奴去,神采飛揚,不見半分鬱色。


    她說什麽來著,她說:“父皇,匈奴天高地廣,那裏才是女兒的歸處。”


    陳昱笑了,帶著點玩味,摸了摸懷中女兒的頭,對著身邊的許濛道:“蒼,叫阿蒼吧。”


    唯願你,如蒼鷹,翱翔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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