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祁生有了清醒的意識,阮軟就沒再去樓上看著他掛吊針。


    她一晚上還是都在秦佳慧的房間裏看書, 守在她旁邊看著她藥水的量。阮宇寫完作業了, 正在一邊捧著平板玩遊戲。


    聽著遊戲裏乒乒乓乓的聲音, 阮軟忍了他一陣, 實在忍不住的時候, 上去一把奪過阮宇手裏的平板,“這次我一定拿走。”


    阮宇被她突然的行為弄得一悶,反應過來之後不高興地衝她吼,“你幹什麽呀?神經病!”


    阮軟把平板捧在手裏,退出遊戲界麵, 抬眸掃阮宇一眼, 聲音一慣輕軟,“你再罵一句試試。”


    阮宇卻委屈得蓄了滿眼的眼淚,哇一聲哭出來, 一邊抬胳膊擦眼淚一邊繼續衝她吼:“你就是神經病!平板是我的,你憑什麽搶?我玩遊戲怎麽了,我又沒有影響學習,我作業做完了!”


    秦佳慧手上掛著吊針不能動,看到阮宇這樣還是很心疼, 軟著聲音跟阮軟說:“軟軟,別鬧給小宇哭了。我可以作證, 他確實沒影響學習。”


    “除了學習成績,在您眼裏其他都不重要嗎?”阮軟沒有把平板還給阮宇,她轉頭看向秦佳慧。


    秦佳慧覺得眼前的阮軟讓她很陌生, 雖然兩三個月前她就有阮軟變了的感覺,但從來沒有這麽清晰地感覺到,眼前的這個阮軟,不是以前的阮軟了。


    秦佳慧沒有說話,阮宇還站在原地紅著眼睛十分委屈地在哭。


    阮軟突然很想把自己心裏埋著的話全部說出來,但是她做不到戾氣和脾氣很重的樣子,也害怕自己說著說著會心軟,又收了話說不下去,於是低下頭來,抿兩下嘴唇,“阮宇,你別哭了,很煩。”


    阮宇才不聽她的話,哭得更凶,上氣不接下氣。


    阮軟掀眼皮看他一眼,“你除了會哭,你還會什麽?”


    記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阮軟總是說他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能,諷刺他打擊他。


    阮宇很不高興,猩紅著眼睛衝她吼:“我就是什麽都不會,關你什麽事?!你管得著嗎?!我要你說!”


    “我管不著。”阮軟悶著一口氣,“你是不指望我,你指望媽媽跟著你洗一輩子的衣服做一輩子的飯剪一輩子的指甲!”


    語氣不自覺重起來,緩口氣,“四年級了,自行車不會騎,飯碗不敢端,吃飯連筷子都不知道拿。你不用衝我吼,你就是什麽都不會,沒人冤枉你,你別在這委屈巴巴的。除了學習打遊戲吃喝……你自己說你會什麽?你指望媽媽養你一輩子?爸爸走後,我們家的天早就塌了!沒人能養你一輩子!爸爸在也養不了你一輩子!”


    阮宇眼睛越來越紅,還是衝阮軟吼,“反正我沒要你養!”


    “我當然不會養你,我自身都難保了。”阮軟低聲一句,直接看向他,“我隻想告訴你,你別仗著自己小,什麽都依賴媽媽,遲早你要栽跟頭。你算術學過吧,知道媽媽現在一個月賺多少錢,要供我和你上學吃喝,能不能剩下來錢?你現在多少歲,媽媽多少歲,等到你結婚的時候,媽媽都將近六十了!你以為她到時候會有積蓄給你買房,給你娶媳婦?她連給你帶孩子都難!那時候,你有錢請月嫂請保姆嗎?不對,你這個樣子,連女朋友都找不到!人家會說你媽寶男!”


    阮宇其實聽不太懂阮軟說了什麽,而她說的每一個字落在了秦佳慧的心上,分量很重,慢慢地壓得秦佳慧喘不上氣。


    而阮軟也沒有就此住嘴,她看著阮宇猩紅的眼睛,繼續說:“你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沒能力負擔起你的人生,也沒能力給你找個有錢姐夫。我們家成了這樣,你誰都靠不上。”


    阮宇目光帶著憤惱地盯著她,看她停下來,哽咽著還是吼:“你說完了嗎?!”


    阮軟深吸口氣,迫使自己冷靜。她從來都沒情緒這麽激動地跟人吵過架,雖然她現在激動起來的樣子也不顯得多咄咄逼人。


    阮宇看她不再說話,摔門而出,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縮起來委屈地抹眼淚去了。


    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現在恨死他姐了。


    阮軟拿著平板在床前站了好一陣,沒有再說什麽,秦佳慧也不出聲,臉色卻極其難看。


    阮軟說了那麽多話,在秦佳慧看來,並不是說給阮宇聽的,而是說給她聽的。


    阮宇太小,根本聽不懂,他現在腦子裏能裝下的事情不多,除了玩還是玩。能老實把成績搞好,又聽話,已經很不容易了。


    秦佳慧靠在床頭,微微低著頭,每一下呼吸都刻意壓得很輕。


    她不知道阮軟這麽幾個月在外麵都經曆了什麽,接觸了什麽樣的人,她隻知道,阮軟不再是曾經那個什麽都要問媽媽的阮軟了。她知道了很多東西,明白了很多世俗的道理,甚至比她知道得還多。


    她腦子裏很亂,一團漿糊,什麽都想不明白。突然有一種感覺,阮軟把她和阮宇當成了拖累。


    阮軟沒有在房間裏多呆,她自我反省了一下自己沒壓住的脾氣,覺得這樣對待阮宇把他逼哭的方式實在不好。平緩了一陣情緒,她去書桌邊放下平板,出去房間去找阮宇。


    她知道阮宇不會一個人大晚上跑出去,但這個家不是他們自己的,也不好隨便躲在哪裏,當成自己家來想怎樣就怎樣。


    她出去房間,把一樓全部找了一遍,沒有發現阮宇的身影。


    這時候金子搖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蹭到她旁邊,好像知道她在找什麽一樣,領著她往樓上去。


    一直把她領到三樓,在健身間的房門外停住步子,衝她一個勁地搖尾巴。


    健身間的門沒有關嚴實,敞開半人寬的門縫,能聽到裏麵有人說話的聲音。


    阮軟沒進去,屏住呼吸把耳朵往門縫裏湊了湊,便聽到了廖祁生在哄阮宇。


    廖祁生是聽到有人噔噔噔上樓的響動才出來的,本來他以為是阮軟去樓上找他,意識到阮軟不會在他沒發信息的時候上去,就自己拿了吊瓶出來。


    看到阮宇跑進三樓的身影,他又拿著吊瓶跟到了三樓。


    進健身間,聽到阮宇躲在跑步機旁邊抽泣,他打開房間的燈,把吊瓶掛到多功能架子上,自己在仰臥起坐的墊子上坐下身來,用很輕柔的聲音跟阮宇說:“阮宇,過來。”


    別看阮宇年紀小小的,自尊心倒是很強,強著不願意動。


    在廖祁生又叫了他兩聲之後,他才動身子,到廖祁生這邊。


    到他麵前站著,抬胳膊擦一下眼睛,哽咽叫一聲:“廖叔叔。”


    廖祁生看他委屈得要命,當然好聲好氣問他:“怎麽了?”


    阮宇吸吸鼻子,“我就玩了會遊戲,姐姐就發脾氣罵我了,她從來沒這樣罵過我。”


    “罵你什麽?”廖祁生以理性的方式繼續問。


    其實他不會哄人,更不會哄小孩。在遇到阮軟之前,他還非常抗拒和排斥家庭生活,從來沒想過要正兒八經和誰談戀愛,更沒想過和誰走向婚姻。


    他恐婚,排斥和婚姻有關的一切東西。


    而不管他現在說什麽,在阮宇那裏聽起來都是哄。阮宇被他收買了以後,對他一直很親近,所以很願意回答他的話,“罵我隻會學習玩遊戲,其他什麽都不會。”


    廖祁生看著他:“那你會別的嗎?”


    阮宇抿住唇,不願意回答,然後聲音哽咽顫抖起來,眼裏眼淚一汪,“可是媽媽都不讓我做別的啊,她說我太小了,還不能做。她怕我端飯的時候把碗砸了,怕接白開水的時候被燙著,我也害怕。媽媽說了,等長大自然而然就會了。”


    廖祁生用沒打吊針的手摸了摸阮宇的頭,“碗砸了,可以再買新的,被燙了,下次就小心。一次不會,兩次三次之後就會了,別總是害怕。你也是男子漢了,這也怕那也怕,不勇敢。叔叔小時候可沒你這麽幸福,什麽都有人照顧。沒人管沒人疼,很小的時候,自己跑出去幾天都餓不死。我十歲的時候,還一個人睡過公園的長椅,要是你,你敢嗎?”


    阮宇搖頭,他不敢,可是他也疑惑:“叔叔家這麽有錢,為什麽要出去睡公園的長椅?”


    聽到阮宇這麽問,廖祁生的眸子暗了一下。這個說起來就太長,小時候那些戳心的回憶他也不願意拿出來跟誰說,更不會跟阮宇這種小孩兒說,所以他敷衍阮宇,“體會人生,你能懂嗎?”


    阮宇還是搖頭,“不太懂。”


    “這樣。”廖祁生扯開話題,“以後叔叔有空在家,就教你一些你不會的東西,但有一個條件,你得答應我。”


    “嗯,我答應。”阮宇使勁點一下頭,對廖祁生信任至極。


    廖祁生看著他的眼睛,“學會一樣,以後每天都要做,不能學會就丟。還有,不要再惹你姐姐生氣。”


    阮宇想了想,還是使勁點頭,“好!”


    廖祁生對阮宇的態度很滿意,剛要開口誇他,聽到門板上有動靜。他轉頭去看,隻見門縫間塞進來一根毛茸茸的金色大尾巴。然後有腳步聲,搖動的大尾巴跟了上去,之後就是躡手躡腳踩樓梯下樓的悶響聲,聲音越來越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楊~、厭世小白花、麵帶微笑春暖花開、池魚si故淵シ幾位寶貝的地雷,感謝大家對渣作者這渣渣水平寫出的渣渣文的支持( ?(∞)? )


    我要嚐試碼個二更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她嬌軟可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舒書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舒書書並收藏她嬌軟可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