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竹一聲不吭,甚至,身體懸在空中不敢動彈。


    盤腿走在雲層之上的劍侍也沒有說話,雙方久久地沉默。


    明明還隔著一段距離,也沒有什麽逼人的威壓,劍竹的心跳就是不受控製地越來越快。


    呼嘯的狂風,炙熱的熱浪,還有滾燙的岩漿,似乎通通消失不見;


    就連時間,似乎也停止了流轉。


    劍竹眼裏,隻剩下雲層之上的那個人影。


    蒼茫大陸上,有資格做他對手的人已經是屈指可數,國師夏侯玄機是一個;


    但最讓人顧忌的,還是古老的蒼茫界主,那個自稱劍侍的神一樣的男人。


    自古以來,關於蒼茫界主的記載很少,普通人甚至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


    但在大陸的頂尖勢力和高手中,一直暗地裏流傳著蒼茫界主的傳說。


    據說,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刀客肉身成聖號稱刀聖,把自己的肉身修煉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寶刀,自認為刀法無敵去挑戰蒼茫界主。結果,蒼茫界主看都不看他一眼,隨意屈指一彈,刀聖的胸口上就多了一個窟窿,回到宗門後沒多久就死了。


    傳聞,曾有一尊大魔王也去挑戰蒼茫界主,渴望著擊敗後者占據蒼茫大陸。結果,去了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大陸上從此就流傳著蒼茫界主身邊多了一個魔童的傳說。


    陰謀叛亂擊敗老盟主風無敵,登上劍盟盟主的寶座後,劍竹自封劍主,隨意染指各大宗門的內部事務,掠奪各大宗門的典籍和寶藏;但有兩個地方是他不敢輕易插手的,一個是大虞皇朝的皇宮,不敢輕易招惹國師夏侯玄機,另一個就是古老的葬劍門。


    幾乎大陸上每一個宗門,他都或明或暗去過了,葬劍門是唯一的例外,碰巧路過都是遠遠繞路。


    也就是近幾年,見蒼茫界主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現身,這才試探性地派劍無雙和鹿歸農去逼問《葬劍寶典》的下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雲層之上,劍侍的身影開始慢慢黯淡下去。


    眼看劍侍就要離去,劍竹故意勇氣打破了沉默,“等一等!大人,你……,你就是傳說中的蒼茫界主?”


    “嗬嗬,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哪有什麽界主,請叫我劍侍。”


    劍侍淡淡一笑,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目光如星空般冰冷、深邃。


    一瞬間,劍竹仿佛置身於無盡虛空中,目睹了蒼茫大陸的生成、強盛和衰落,看到了仙國、大巫皇朝、儒家皇朝等等朝代的更替,看到了九天十地的崛起和衰亡。


    劍竹的心,徹底震撼了。


    自從登上劍盟盟主的寶座後,他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享受了無盡的榮華富貴,親手殺掉了無數的高手。


    極致的強盛後是無邊的失落和空虛,自認為這輩子沒什麽是他沒經曆過的了,內心就像一塊堅硬的石頭,再也不會被任何東西打動,越來越偏執。


    但現在,他的心被深深震撼。


    人有前世今生,這誰都知道;


    但從未想過,腳下這片土地也一樣,也有著興衰更替,和人一樣也有前世今生。


    天若有情天亦老,蒼天有沒有感情沒人知道,但蒼天絕對是有壽命的,總有一天也會老,同樣會消亡。


    連蒼天都會死,人還有什麽好執著的?


    再大的權力,再深厚的功力,又有什麽用?到頭來,還不是照樣一場空?


    劍竹深深震撼,仿佛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自我’的存在,意識到自己以前有多愚蠢。


    冷風吹拂,不知過了多久,等劍竹回過神來,端坐在雲層之上的劍侍已經消失不見,隻有一句話在他耳邊回蕩,“年輕人,給你一句忠告,不要太過於為所欲為。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的,不要逆天行事,好自為之吧……”


    蒼老的聲音,在天地間久久地回蕩。


    年輕人?


    劍竹咂舌,天底下有資格叫自己年輕人的,也就隻有蒼茫界主了。


    逆天行事,這個‘天’,是說蒼茫界主他自己,還是楊天?


    劍竹沉吟,手掐一道劍訣匆匆離去,回到劍盟後立馬發布一條密令,嚴禁劍盟中人染指葬劍門。


    ……


    楊天三人不知身後的情況,還以為徹底擺脫了劍竹,終於有驚無險地回到了葬劍門。


    同一時間,一個死氣衝天的世界內,兩支骷髏軍團為了爭奪一座山頂上的骷髏城堡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雙方殺得難分難解之際,一個身披戰甲的女將從屍山血海中走來,如同一尊死神般勢不可擋,揮舞著一把巨大的吸血鐮刀撞開了骷髏城堡的大門,跳上城樓割下守將的頭顱。


    “風、風、風……”


    無數骷髏、僵屍等亡靈一起昂頭嘶吼,慶祝新的勝利。


    女將扔掉手裏的頭顱,揭下戴在臉上的骷髏麵具,露出一張秀美、蒼白、僵硬的臉龐,瞳孔中燃燒著無邊的戰火,以及揮之不去的迷茫。


    “我……是……誰?”


    “我要回家,楊……天……”


    女將目光炙熱。


    如果楊天在場,會發現這個死神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雖然發音不準確,但緩慢並堅定地叫出了‘楊天’兩個字。


    “風……”


    亡靈大軍沸騰起來,潮水般湧入骷髏城堡,如同一股亡靈洪流侵吞沿途的一切。


    山腳下,屍山血海的盡頭處,聳立著一塊古老的界碑,上麵刻著‘亡靈界’三個字。


    沒人知道,這塊界碑存在了多久;


    也沒人知道,這塊界碑是誰埋在這裏的。


    但亡靈們都知道,隻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能撕開界碑後麵的位麵障壁,前往傳說中的人類世界。


    短暫的休整後,亡靈大軍開始了新的廝殺。


    無論敵人有多強大,女將都揮舞著巨大的鐮刀衝在最前麵,腦海裏始終有個念頭鞭策著她奮力求生,那就是活下去,活著去見一個叫‘楊天’的男人。


    這個念頭,似乎銘刻在她腦海深處,讓她永遠充滿了力量,不知疲憊、疼痛、悲傷和絕望,永遠不斷地努力,從一個弱小的小骷髏漸漸成長為亡靈界的一方霸主,麾下的亡靈大軍越來越龐大,永不滿足地侵吞更多的領土。


    葬劍門,紫雲峰。


    在練功房盤腿坐下來的楊天沒來由的一陣陣心悸,心有感應,似乎有什麽親人正在危險之中,但腦海裏推算了一遍又一遍也想不通那人是誰,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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