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論資排輩的星光台, 許薄蘇可以說是年輕有為。


    可星光電視台裏所有人都知道,許薄蘇之所以是許副,是因為得到了蔣台長的青睞。


    比如林主任,奔五的年紀, 才熬到了新聞中心主任的位置。再者比如陳文洲, 四年前還在節目組帶新人, 許薄蘇四年前不過三十,卻已然得到了蔣台長大力扶持。


    就任副台長之初, 許薄蘇因為年輕, 也得到過台裏不少人的反對與議論, 可在兩年之內, 這些反對的聲音漸漸平息。


    許薄蘇的手段不說隻手遮天, 但也算得上是雷厲風行。這些年星光台收視率穩步提升,這都是看得見的功勞。


    任誰都看得出, 許副台長總有一天, 會接過蔣台長的班。


    田秘書站在一側也沒敢多說, 這麽多年, 他鮮少見蔣台長發這麽大火氣。不過的確,自家發生這麽大的醜聞, 姐姐的前夫與妹妹大庭廣眾之下被拍到如此親密的照片,一時間還傳的沸沸揚揚, 著實難看。


    許薄蘇這些年身居高位, 比之從前在節目組時越發的沉穩, 不動聲色的臉色在蔣台長這學的滿滿當當, 聽到蔣台長如此的威脅,依然一成不變。


    也是,這些年許薄蘇能坐穩許副的位置,靠的不僅僅是蔣台長的扶持,若是自身沒有能力,那也絕對是坐不穩的,這些年的苦心經營,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否定的,若是強行將一個副台長拉下馬,這其中牽連的人,隻怕會讓星光台傷筋動骨。


    “蔣台長,關於這件事我隻能說,網上的揣測都是假的,”許薄蘇抬頭,與蔣台長對視著,毫無絲毫膽怯之意,“在與蔣妤結婚之前,我和蔣嫣是朋友關係,在與蔣妤結婚時,我和她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我確實不愛蔣妤,但我從未做對不起她的事!”


    許薄蘇言之鑿鑿,毫無愧疚之心,似乎真的問心無愧。蔣台長拍案而起,怒斥著許薄蘇,“從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那我問你,小妤她為什麽和你離婚?”


    許薄蘇保持著沉默。


    關於蔣妤為什麽要和他離婚,他也曾經有所猜測,和蔣妤一起工作過,他了解蔣妤的性格,如果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麽難以容忍的事情,她不會離得那麽堅定。


    或許,蔣妤誤會了他與蔣嫣的關係。


    當年蔣妤將離婚協議書放到自己麵前時,他原本是可以解釋的,但最終還是不曾解釋。


    “她誤會了我和蔣嫣。”


    “既然你說你和蔣嫣是朋友關係,那為什麽不向她解釋?”


    “沒必要,”許薄蘇說:“當初我想娶的人,原本就不是她。”


    蔣台長沉眉望著許薄蘇,他早知道許薄蘇這人有野心,對於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他不介意給一個機會,看看他究竟能走多遠,對於蔣妤親手挑選的丈夫,他選擇相信蔣妤的眼光。


    “許薄蘇,在我麵前說這種話,太放肆了!”


    “不管您是因為什麽原因,我都很感謝您這些年對我的提拔與栽培,對於蔣妤的過去,我隻能說,很抱歉,我給不了她想要的。”


    有這麽一種人,為達目的而不折手段。


    在星光台沉浮多年的許薄蘇明白,想要在星光台出頭,靠著自己遠遠不夠,大環境下,沒有背景的人,注定出不了頭。


    像是他的老師陳文洲,年近四十還在節目組帶新人。


    所以在蔣台長提出,以與蔣妤結婚為條件的扶持,他點頭接受。


    即使這樁婚姻毫無愛情基礎,全是利益交融。


    但那又怎樣?如果終有一天能攀上高峰,那麽是以何種方式上來的,重要嗎?


    重要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


    蔣台長審視著許薄蘇。這些年,許薄蘇隱隱與他有了分庭抗爭之勢,曾經收起獠牙的狼終於目露凶光,台裏為許薄蘇發聲的人越來越多,蔣台長明白,這是一匹心懷不軌的狼。


    蔣台長冷冷望著他,“這聲抱歉你不應該和我說!你對小妤所做的一切……”


    敲門聲響起。


    田秘書走到去開門,蔣嫣站在門外。


    蔣嫣笑著走進,待到田秘書關上門後,站在許薄蘇麵前。


    蔣台長望著蔣嫣,沉聲道:“你怎麽來了?”


    蔣嫣落落大方站在蔣台長麵前,“爸,我是來向您解釋的。”


    “解釋?”


    蔣嫣笑道:“您誤會我和許大哥的關係,我和許大哥是朋友,網上那些照片和揣測無非都是捕風捉影而已。”


    “捕風捉影?”


    “許大哥從前是我姐夫,現在也是我前姐夫,我怎麽能做這種事?雖然蔣妤姐不喜歡我,但是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我心裏很清楚,許大哥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我們真的隻是朋友,您別被網上那些挑撥離間的小人誤會了。而且我和許大哥認識已經十多年了,比蔣妤姐認識得還要早。”


    蔣台長疑惑望著蔣嫣與許薄蘇,“十多年?”


    “嗯,很早之前我就和許大哥認識了,”蔣嫣坐到蔣台長身邊,親昵挽著蔣台長的手腕,“您也別因為這事生氣,為網上那些小人的流言氣壞了身體不值得。”


    但許薄蘇顯然不想再提這件事,“我要說的已經說完,沒什麽事我先去忙了。”


    微微頷首,許薄蘇轉身離開台長辦公室。


    沒過多久,蔣嫣追了過來,邊走邊仰頭看著許薄蘇,“你生氣了?”


    許薄蘇冷聲道:“不至於。”


    “現在網上風言風語這麽多,我這麽說也是為了你好,你也知道,當初爸爸他為了蔣妤姐,逼著你和蔣妤姐結婚……”


    許薄蘇突然停下腳步,看著蔣嫣,問:“為什麽把我刪了?”


    “刪了?”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蔣嫣半響沒反應過來。


    “qq。”


    蔣嫣有片刻的慌張,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她下意識低頭,抬手將額前一縷頭發夾在耳後,這類心虛之下潛意識的動作,全數映在了許薄蘇眼裏。


    “哦……那個qq我好早沒上了,應該是被盜了吧。”


    說完,顫抖的聲音蔣嫣自己也略覺心虛,她強迫自己抬起頭來,強顏歡笑掩飾內心的焦灼,“都這麽多年了,你怎麽想起qq的事了?”


    許薄蘇淡漠移開目光,“隨便問問。”


    蔣嫣一顆心提心吊膽,許薄蘇這麽問,絕不會是隨便問問。


    會不會是發現了什麽?


    蔣嫣心裏沒底。


    “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蔣嫣凝眉,“可是……”


    許薄蘇不再聽她多說,大步朝著電梯方向走去。電梯門口一個女同事低著頭看著手機,嘴裏還不住的自言自語。


    “這陳軻膽子真大,無故曠工,等你回來,處分有你好看的!”


    女同事衝著手機忿忿不平,抬頭的瞬間,透過電梯門鏡麵反射,瞧見了站在自己身後西裝革履,麵無表情的許薄蘇,像是活見了鬼似得,驚慌失措大叫一聲,手裏的手機應聲摔到了地上。


    “許……許副好!”


    那手機恰好掉在許薄蘇身側。


    許薄蘇凝眉看著麵前這個一驚一乍的女孩子,凝眉,“你是《真相周刊》節目組的?”


    “是……我叫陶蓁蓁。”


    手機就在許薄蘇腳邊,陶蓁蓁為難的看著許薄蘇,想蹲下去撿,可看著許薄蘇沉著的臉色,竟然沒這個膽量。


    此時,屏幕上連續幾條信息發送了過來,震動聲提醒了許薄蘇。


    許薄蘇看陶蓁蓁退讓到電梯一側,表情拘謹,臉上掛著虛虛的笑,眼睛卻直勾勾地望著地上的手機。


    許薄蘇躬身,將手機撿起,遞給了陶蓁蓁。


    “謝謝許副!”


    陶蓁蓁伸手去接,可一時之間竟然沒能拿過來。許薄蘇十指骨節分明,捏著手機邊緣的指節可以看得出極為用力,指甲發白。


    “許副?”陶蓁蓁不解,抬頭望著他。


    而許薄蘇雙眼此刻卻一瞬不瞬望著手機屏幕,上麵是【蔣妤姐】發來的幾則消息。


    ——陳軻的問題先別管,先回節目組。


    ——下期節目的選題我看了,全斃。


    ——網上那些流言,私底下你和他們說說,不要在辦公室裏傳。


    頭像是用水彩畫出來的一個小太陽。


    許薄蘇記得這個頭像,因為這個小太陽,是他親手畫的。


    許薄蘇雙手不由得發顫,點開蔣妤的qq,一串熟悉的數字映入眼簾。


    “許副,您……怎麽了?”


    許薄蘇雙眼似乎被屏幕上的一串數字灼燒,轉瞬之間通紅,心髒不由自主劇烈跳動,渾身血脈僨張,青筋裏流淌的血液如滾油一般的沸騰起來,那些一直令他難以釋懷的,藏身於迷霧中的真相呼之欲出。


    可是,這未免也太可笑了。


    他猛地抬頭望著陶蓁蓁,咬緊牙關,逼問的語氣,“這是誰的qq?”


    心底已經知道了名字,卻依然心存著希望來問個清楚。好像隻有這種自欺欺人的方法,才能掩蓋自己心底的不安。


    “這……這是蔣妤姐的……”陶蓁蓁駭然小退了半步,深深擔心許薄蘇手上自己的手機,會不會一個不慎,被捏得粉碎。


    “蔣妤的?我怎麽不知道?”


    “前……前段時間才加的好友……”


    許薄蘇心跳似乎是漏了半拍,脈絡裏流淌的血液倏然歸於平靜,全身遍體生寒。


    “前段時間……”許薄蘇低頭失笑,眼眶的熱度隱隱到了無法控製的程度。


    電梯門開,許薄蘇將手機遞還給陶蓁蓁,率先大步踏進。陶蓁蓁緊隨其後,按了《真相周刊》節目組的樓層。


    她轉頭,拘謹著問許薄蘇,手卻扶在按鈕一側,“許副,您去哪?”


    許薄蘇看著電梯裏唯一亮著的樓層,雙拳緊攥,抑製不住的發抖,聲音卻沉著有力,“去你們節目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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