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亮這次不那麽驚訝了,他顯然有所防備,淡淡地回她:“協議離婚不可能,你要是執意上法庭,那我也沒辦法,隻要你真舍得暉暉。”


    他反將一軍,倒叫吳徽鈺啞口無言了,趙子亮又道:“晚上媽來電話了,問我們好不好,我沒跟她說你要離婚,媽年紀大了,不能讓她操心。”


    好家夥!同時搬出孩子和丈母娘兩座大山,吳徽鈺簡直要對他另眼相看了。趙子亮朝她笑笑,“有事咱們內部解決。”


    吳徽鈺不吭聲,沉著臉往臥室走,趙子亮在身後叫她:“我會盡快跟蘇慕明攤牌,至於房子,我的意見是為了暉暉,還是得置換,當然,決定權在你。”


    吳徽鈺關上門,眼淚瞬間掉了下來,趴床上哭了一會兒,手機震動了一聲,進來一條微信,是前同事發來的,寥寥兩個字,“抱歉”,吳徽鈺的期望破碎,心情仿佛跌落穀底,回了個“沒關係,麻煩了”,氣得把手機扔到了床上。


    手機彈跳了一下,與暉暉的耳朵擦了個邊,嚇得吳徽鈺慌忙去看兒子,小家夥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她這才鬆了口氣,重又躺到床上。


    真是人走茶涼啊,吳徽鈺不禁感歎。如今社會,利益當道,哪有什麽純友誼啊,現在她沒利用價值了,別人自然不願意靠近。還指望人家能幫忙推薦個工作?指望個屁!


    吳徽鈺翻了個身,想自己的出路,越想越感到絕望。她雖有戰績,但履曆上畢竟斷檔兩年,何況廣告業是年輕人的天下,想回去不容易,可沒工作就拿不到暉暉的撫養權,就意味著暫時還不能貿然離婚……


    她突然想到了章海的老婆妙妙,她是小學老師,妥妥的事業編製,鐵飯碗,可她不也回頭了嗎?


    她想起母親的話,女人啊,要想過得好,得靠忍,必須忍,等媳婦熬成婆,抗戰就勝利了。


    要不她也再忍忍?


    不不不!吳徽鈺連忙拍自己的腦袋,兩家的情況不一樣,章海可沒在外頭養了個“蘇慕明”,可沒人給他懷了個孩子。


    可是該怎麽在最快的時間裏找到工作呢?去幹小時工?吳徽鈺否定自己,還沒到那份兒上。


    吳徽鈺忍不住去看兒子,感到心痛,現在的局勢是道選擇題,需要做出選擇的是她,可孩子本無辜,沒必要成為犧牲品。


    暉暉大概白天玩得太累了,發出輕微鼾聲,小小的身子側躺著,手握成小拳頭,一隻伸著,另一隻抵在下巴上,像是在思考。


    吳徽鈺情不自禁地笑了,她最喜歡看兒子的睡顏,眉頭舒展,嘴角彎成自然的弧度,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瞼上,看上去特別乖巧。這一點像趙子亮,白天再怎麽意氣風發,睡著了就給人一種世界和平的安寧感。


    她歎了口氣,離婚這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看看趙子亮接下來的表現,然後再做打算。


    次日大早,吳徽鈺頂著熊貓眼醒來,晚上交叉做了好幾個夢,攪得她睡得不沉不說,還被驚醒了好幾次。


    暉暉還在睡,吳徽鈺看了眼時間,六點二十,往常也差不多這個時間醒,得去做早飯了。


    輕輕地下床,輕輕地開門,再輕輕地把門稍稍帶上,吳徽鈺走到客廳才敢鬆一口氣,放鬆了覺得太陽穴在跳,困意也如同泰山壓頂,可她仍要去準備早飯,早上的時間寶貴,片刻不能耽擱。


    早飯做了一半,薛琴琴打電話過來,吳徽鈺正往饅頭片上淋蛋液,沒手接她電話,過了半分鍾,電話又震動起來。


    “誰的電話?”


    吳徽鈺抬頭一看,趙子亮正站在門口,他的身邊放了個小行李箱,上麵掛著個洗漱袋。


    “你要出差?”吳徽鈺問。


    趙子亮點點頭,“客戶要拍外景。”


    “去哪兒?幾天?”


    “內蒙,大概一周吧。”


    吳徽鈺“哦”了一聲,繼續往饅頭片上淋蛋液,趙子亮走進廚房,看她手上的動作,突然問:“暉暉不是不能吃油炸食品嗎?”


    吳徽鈺沒說“這是給你炸的”,趙子亮卻明白了似的,伸臂要抱她,吳徽鈺身子一閃,躲了過去。趙子亮不以為意,柔聲道:“我不在的這幾天,要辛苦你了。”


    吳徽鈺抬眼看他,覺得好笑,心想搞的好像你整天都在家似的。


    “那我走了啊?”


    吳徽鈺“哦”了一聲,開始往鍋裏倒油。


    等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她才賭氣似的把火關了,暗罵自己這是犯的什麽賤,真是白費了那麽多油。


    這時手機又響了,還是薛琴琴的,吳徽鈺劃開接了,沒好氣地道:“幹嗎!”


    “開門,我在你家門口!”


    吳徽鈺以為她開玩笑,去開門,沒想到薛琴琴果真在門口,戴著墨鏡和口罩,腳邊放了個小行李箱。


    吳徽鈺苦笑不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宜出遊?”


    薛琴琴伸著長脖子,猛吸鼻子,抬眼問表姐:“什麽味兒?”


    吳徽鈺白了她一眼,“狗鼻子!鍋裏給暉暉煮著板栗山藥粥呢。”


    說著,把她讓進門,又幫她把行李箱拿進來,薛琴琴徑直往餐桌跟前兒走,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你慢點。”


    “我渴死了!”


    “你離家出走啊?”吳徽鈺指著行李箱問。


    “不是,垃圾。”薛琴琴賭氣似的,快速說道。


    “那你剛剛在樓下不扔?”


    吳徽鈺白了她一眼,見她盤腿往椅子上一坐,戴著圓圓的黑墨鏡像個瞎子賣藝的,刺激她:“要不要我給你塞把二胡、再給你麵前放個碗?”


    “別開玩笑,我心情不好。”薛琴琴哭喪個臉。


    “哦。”


    吳徽鈺往廚房走。


    “姐,我心情不好。”薛琴琴抬高聲音。


    “你小點聲,暉暉在睡覺呢!”吳徽鈺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對她的哭訴漠然。


    “老姐,你也嫌棄我了嗎?連你也開始嫌棄我了,老天啊,你能不能不要跟我開玩笑了?”薛琴琴伸直雙臂,仰天長嘯。


    吳徽鈺瞥了她一眼,不接話。她現在心情好得很,薛琴琴也愛吃炸饅頭片,這鍋油還是沒白倒。


    等薛琴琴折騰夠了,吳徽鈺的炸饅頭片也好了,在薛琴琴的虎視眈眈下,她把饅頭片端上了桌,附帶給她盛了一碗粥。


    “我去拿筷子!”薛琴琴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往廚房奔去。


    吳徽鈺歎了口氣,果然沒有炸饅頭片解決不了的壞心情,薛琴琴學東西是三分鍾熱度,心情不好也至多持續三分鍾,她太了解了。


    等薛琴琴小半碗粥下肚,吳徽鈺這才問:“你是從程乾那兒過來的?”


    薛琴琴夾了個醃蘿卜塞進嘴裏,反問:“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戴墨鏡?”


    “還用問嗎?不是被程乾打了,就是因為他把眼睛哭腫了,你一談戀愛就跟掉了半條命似的,我又不是不知道。”


    薛琴琴撇嘴,“沒意思。”


    說著,拿掉墨鏡,眼睛果然腫得跟核桃似的。


    “誰沒意思?”吳徽鈺問。


    “都沒意思!男人沒意思,談戀愛沒意思,結婚沒意思,生孩子沒意思,活著沒意思!”


    吳徽鈺白了她一眼,“越說越離譜了,全天下的人都有可能想死,就你薛琴琴,鐵定沒想過。”


    薛琴琴嗔怪地叫了聲“老姐”,身子軟了下去,把頭癱在餐桌上,有氣無力地道:“程乾還沒有你了解我呢,你說我做人是不是特失敗?”


    “你們鬧矛盾了?”吳徽鈺剝了個雞蛋,放進她的碗裏。


    薛琴琴道:“也沒有。就是吧,我有點受不了他媽。”


    “他媽怎麽了?”


    吳徽鈺突然想到程乾也是幼年喪父,又道:“她也不容易,你多體諒人家。”


    “我還不夠體諒啊?”薛琴琴叫起來,“他媽說喜歡吃青年路那家的生煎包,我每天早起一個小時跑去買,我對我媽都沒這樣上心。可她呢,每天防我跟防小偷似的,我和程乾是正經談戀愛,又不是偷情!”


    吳徽鈺皺眉,“行了,別說得這麽難聽。”


    薛琴琴立即委屈不已,“他媽說的比這難聽多了,我不就是之前結過婚嗎,那他兒子還沒房沒車呢,我都沒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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