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評大朝師曹滿之血脈武道!


    這個題目,簡直……明擺著是要搞事情。


    如此敏感,如此犀利,哪怕是如今大慶皇朝的科舉,也不敢拿這個題目來當考題,畢竟,血脈武道乃是大朝師所創,評論血脈武道,不就是在對大朝師評頭論足?


    作為如今人族明麵上最強者,權傾朝野,誰敢評頭論足?哪怕是當今皇帝都沒這個膽。


    可是,如今在武道家考核的第一場筆試中,這個犀利無比的題目,就這麽躍然於紙上。


    像是一記重拳,砸的不少人都懵了。


    方舟還好,也隨大流的輕輕吸了一口氣後,便恢複了平靜,蹙著眉頭開始思索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而另一邊,哪怕明知道考場之上不得喧嘩,可是武道宮的不少弟子依舊是忍不住,發出了嘩然之聲和質問之聲!


    “豈有此理!這這這……”


    “這怎麽敢的啊!這等題目,簡直是狗屁不通!大朝師功過,豈能由我等評說?!”


    “大逆不道,當真是大逆不道的題目!”


    ……


    武道宮不少弟子,義憤填膺。


    他們是大朝師曹滿的忠實擁護者,畢竟,強者向來都是會有人讚譽與追隨。


    而且,他們從弱小中被武道宮選中,見識過大朝師曹滿的強大,所以心頭完全把曹滿當做偶像。


    可是這武道家考核的筆試,完全是不將大朝師曹滿放在眼裏!


    “肅靜!”


    然而,麵對嘈雜,麵對滿堂的吵鬧。


    高台之上,孫紅猿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兩個酒窩深陷,高喊著肅靜。


    或許是他的模樣實在太過人畜無害,憤怒、吵鬧的武道宮弟子們,完全不將孫紅猿放在眼中,依舊義憤填膺,唾沫橫飛的怒罵著。


    孫紅猿麵對這一切,依舊保持著微笑。


    隨後,他撣了撣身上白衫的一滴沾染的春雨雨珠。


    緩緩走下了高台。


    來到一位怒罵的武道宮弟子麵前。


    “你們這考題出的實在是沒道理!大朝師豈容得爾等編排!”


    這位武道宮弟子眼睛都紅了,怒叱道。


    “你幹嘛?!等等!別……”


    然而,說著說著,這位弟子忽然惶恐了起來。


    孫紅猿露著兩顆酒窩微笑著,手探出,抓住了這位武道宮弟子,直接拋了出去!


    這位武道宮弟子,修為也不弱,也有著煉氣武師的實力。


    然而,根本無法反抗。


    撕拉一聲,這位弟子隻感覺眼前的一切猶如彩色瀑布般飛逝,耳畔響徹起布帛撕裂的聲音。


    他便發現自己被拋出了書樓,滾落在被春雨澆灌的濕漉的青石地麵,身上華服更是支離破碎,露出了赤果的身體,在雨水澆灌下,顯得十分的狼狽!


    這位弟子惱怒而委屈,你扔就扔吧,為什麽還要撕衣裳!


    站起身準備怒罵,卻是眼眸一縮,卻見一位又一位武道宮弟子,呼喊著、張牙舞爪著,被撕裂了衣裳,拋了出來。


    一群衣衫襤褸的武道宮弟子,哀嚎遍野,從地上爬起,彼此對視,看著彼此白花花的肉身,相顧無言。


    ……


    ……


    書樓外,避雨廊中。


    因為方舟,陸慈等人進入書樓進行筆試,所以趙爺和管天元百無聊賴的在避雨廊中等待。


    趙爺叼著煙杆,手中取出了他小書,開始回味。


    一邊看,一邊津津有味的吧嗒著煙氣。


    管天元則是在一旁摩挲著手掌,眯著眼,來回走動,期待著筆試的結果。


    忽然。


    趙爺和管天元動作皆是一滯,隨後,二人對視了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錯愕。


    他們扭頭看向了春風細雨中的書樓。


    卻見書樓中,有一個又一個的肉團飛出。


    定睛一看,竟是一位又一位參與筆試的武道宮弟子!


    趙爺懵了,都顧不上看小書,差點將叼在嘴裏的煙杆給掉地上。


    這群武道宮弟子,被撕裂了衣衫,狼狽無比的從考場中扔出,他們是犯事了嗎?


    咋就會這樣呢?!


    管天元也懵了,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覺得武道宮弟子在這次筆試中,應該是占據了大優勢才對,為什麽……才剛開考不過片刻,就有這麽多武道宮弟子被扔了出來?


    而一旁的趙爺則是想到了什麽,細思極恐,一股寒氣自背脊中蔓延開來。


    趙爺叼著煙杆,扭頭看著管天元,煙氣不住的從鼻孔中噴出,眼眸中盡是警惕!


    “老管……我記得,你是不是說過他們這次筆試,武道宮的弟子們占據優勢?”


    趙爺嘴唇顫抖道:“你好毒!”


    管天元忽然沉默了下來。


    看向了那群衣衫襤褸,罵罵咧咧的武道宮弟子,麵色突然猙獰,怒其不爭!


    你們為什麽不爭氣?!


    這下子,他管天元真是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洗不幹淨了!


    那麽大優勢,你們浪什麽啊?!


    大白天的,管天元竟是氣的渾身寒冷到顫抖!


    ……


    ……


    考場內。


    孫紅猿麵帶微笑,兩個酒窩,深邃的讓人感到寒意。


    “好了,繼續筆試。”


    “若是誰再喧鬧,我不介意在讓諸位領教一下我個人獨創武技,扒衣十八跌。”


    孫紅猿臉上掛著柔和的微笑。


    原本嘈雜的武道宮弟子們瞬息安靜了下來,畢竟,前麵那些同窗的下場實在是有些丟人。


    被撕裂衣衫,露出白花花的肉體,扔到春雨中……


    畫麵著實太尷尬了!


    為了避免這份尷尬,大家隻好安靜下來。


    並且,一旦被扔出考場,那可就意味著失去了繼續參加武道家考核的機會!


    這才是最可怕的。


    故而,大家目光皆是轉落在了答卷上,開始思索如何回答這道考題。


    這筆試題目乃是雲麓書院的院長所提,這位可不怕大朝師曹滿,畢竟,曾經逼退曹滿後撤一千丈,論及實力,也是深不可測。


    故而,敢出此題。


    事實上,武道宮中一些聰明的弟子,早已經開始思索回答思路。


    例如南明宇,例如曹滿之徒曹天罡。


    曹天罡手中執筆,腰杆挺的筆直,眉宇微蹙。


    畢竟這道題目涉及到他的師尊,他若是答題,不得不斟酌一下詞匯和語言。


    所以,他選擇直接越過這道題,開始先作答其他題目。


    事實上,大家也都是如此,包括方舟,陸慈,徐秀等人。


    筆試題卷上,有三道大題,題目不算多,第一道大題中,分十道小題,但是三道大題中,必須要一道大題得到甲等評分,才有資格進入第二輪,參與到雲麓書院的後山解武碑之行。


    故而,大家的壓力也都不小。


    狼毫染墨,在雪白的紙上遊走,沙沙聲響,就宛若人在沙漠中行走,踩著沙地中的砂礫。


    書樓間安靜了下來,屏風與屏風之間,隻剩下了呼吸聲,以及書寫聲。


    一陣春風吹起垂落的窗簾,裹挾著些許絲涼的雨氣,湧入樓內。


    方舟握著筆,認真的在解答著題卷上的題目,事實上,方舟的心神很放鬆,除了那評價血脈武道的題目讓他稍感棘手以外。


    另外兩道題目,對於方舟而言,其實難度並不大。


    其他題目並不是論述題,而更像是一種解答題,解答題目所出的武學中所蘊含的問題,以及修改方案。


    這是對武道家基本素養的考察,以及武學創作的嗅覺考評。


    有的人存在超越尋常人的天賦,對於武學能夠無師自通,一眼就可以看出武學中存在的問題,並且做出改變方案。


    有的人則愚鈍無比,看到題目,隻會兩眼抓瞎。


    這倒是讓方舟感覺有點回到前世的奧數競賽。


    所出的奧數題,對於一些有天賦的數學天才而言,解答起來就像是吃飯喝水那樣簡單。


    但是對於沒天賦的人而言,那就是天書。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書樓內的氣氛開始逐漸變化。


    屏風之後的一個個考生位置,桌案之前,百態盡出。


    有的考生咬著筆尾,渾身顫抖,麵色蒼白,眼露絕望。


    有的考生抓的滿頭發絲淩亂,眼眸無神,仿佛隨時可能會昏倒。


    有的考生在寒冷的春雨時節,盡是渾身冒著熱汗,肌膚之間升騰著淡淡的熱氣,眼眸中帶著狂躁。


    書樓中的氣氛,格外的壓抑!


    筆試的內容,拋開那第三道題不論,比起大家想象中要困難的多。


    涉及到的武學,涉及到的武技,以及一些刁鑽的難點,都讓不少人頭疼,哪怕絞盡腦汁,也感覺到人力有時窮,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武道宮中的不少弟子,抗壓能力比較弱,甚至忍不住掩麵嚎啕大哭。


    有的弟子,打算不回答第三題,想要從前兩道大題中拿到甲等評分,進入後山,可是越是回答,越是大汗淋漓。


    前兩道大題比想象中難,最終,他們還是將目光放在了第三道題上,不答不行了啊。


    如何評價大朝師曹滿的血脈武道……


    哪怕是武道宮的弟子,事實上也都是走煉氣武道,而煉氣武者,天生對血脈武道存在著鄙視鏈。


    而答題,特別是這種論述題,要做的是揣摩出題人的心思。


    出題人出此題,明顯是對血脈武道的不滿,想聽到的也是對血脈武道的貶責。


    故而,武道宮的弟子們,回答問題的時候,雖然措辭委婉,可是大體方向都是在貶責血脈武道。


    事實上,在他們看來,大朝師曹滿雖然創造了血脈武道,但是,血脈武道的確雞肋,在他們看來用處不大。


    一些武道宮的弟子,雖然嘴上說著不要,但是,作答起來,卻是越寫越興奮,貶責起來,竟是宛若打了雞血。


    血脈武道被貶責的一無是處,甚至列出血脈武道的諸多失敗之處!


    外麵春雨愈發的起勢,竟是從綿綿春雨,化作了雷霆暴雨!


    像是在為書樓內與題目廝殺作戰的考生們,擂鼓助威一般。


    書樓內,相繼有考生結束了答題,臉上掛著如釋重負的笑容,選擇交卷,離開考場。


    能答能寫的都寫完了,繼續留下也沒有意義。


    陸慈也交卷了,雖然她是稷下學府的高材生,通讀了不少武道教材與書籍,答題作卷,算是她擅長的地方,不過,對於第一道答題中的一些武學分析題,依舊是沒有太大的把握。


    不過,因為在傳武殿中,經受了傳武教鞭的鞭撻,陸慈對於不少武學細節,記憶深刻,相顧比較,回答起來倒是遊刃有餘。


    至於第三題,評價血脈武道,陸慈聯想到自己所修煉的《移花接木》,其實就是根據血脈武道改變而來。


    故而,陸慈並未覺得血脈武道一無是處,甚至覺得血脈武道若是改良的好,有著巨大的上限和無限的可能。


    誰叫她現在修的便是類似血脈武道呢?


    當然,陸慈不可能將《移花接木》的內容闡述出來,但是,《移花接木》的存在,還是改變了她的思想。


    因而,洋洋灑灑數百字,評價了大朝師曹滿的血脈武道後,陸慈便交卷了。


    在陸慈交卷後不久,獨臂少女徐秀,亦是麵容平靜,嘴角噙著自信的微笑,也上交了答卷。


    徐秀被稱之為天才,那自然有其天才之處,她對武學的嗅覺,極其敏銳,答題起來自信而輕鬆。


    書樓間,做題的人越來越少。交卷的越來越多。


    當武評第八,康武之徒南明宇也上交了答卷後,書樓內,隻剩下兩間屏風尚有人在。


    一間是方舟的屏風,另一間,則是曹天罡的屏風。


    兩人仍舊在疾書,彼此的卷題之上,早已經寫的滿滿當當,每一道題目,都做出了解答。


    孫紅猿臉上掛著微笑,兩個酒窩像是泛著漣漪,他走到了曹天罡所在的屏風,悄無聲息,安靜的立於其後,觀看著曹天罡的答卷。


    這一看,不禁有幾分驚訝,竟然每一道小題都答完了,甚至都寫出自己的武學見解,深深看了曹天罡一眼後,孫紅猿行至了方舟所在的屏風。


    對於方舟,孫紅猿倒是也頗為感興趣,畢竟是能夠被裴師兄所看重的少年。


    隔著一段距離,安靜佇立在方舟身後,看著方舟卷題上用飄逸字體寫下的答案,孫紅猿臉上的表情竟是開始越來越精彩!


    ……


    ……


    書樓之外,避雨廊中。


    武道宮的弟子匯聚一堂,陸慈和徐秀則是與新武會的兩位新人一同湊在一起。


    “還沒結束嗎?曹天罡不愧是大朝師弟子,這是將每一題都做出了解答?”


    “不會是故意拖延時間吧?”


    “還有新武會的那新人,似乎也賴在裏麵不走了,答不出來,就算想破頭皮也不可能答出來,不是賴著就能解答的。”


    ……


    武道宮的弟子們開始討論紛紛。


    這一次的筆試試題的確很難,哪怕是南明宇都沒有全部做完。


    因為,這套試題本著的目的,就不是讓你全部做完,前兩道大題內有許多極難的題,就是為了來篩選天賦,另外也是逼你回答第三大題。


    “曹兄肯定不可能與我們一樣,空白著卷題,肯定是每一題都要做完,曹兄一直都是一個完美的人。”南明宇淡淡道。


    他對曹天罡有信心。


    曹天罡,那可是比他還厲害的人啊。


    至於那方舟,南明宇淡淡一笑,不屑一顧。


    “拖延時間,嘩眾取寵之輩罷了,一個小廝出身的家夥,肚子裏能有什麽墨水。”


    南明宇嗤笑。


    不是他看不起方舟,而是出身真的很重要。


    因為出身注定了方舟接觸不到一些他的階層所能接觸到的東西。


    哪怕方舟真的崛起,可如今接觸武道修行才多久?


    春雨轉為暴雨,在繼續轟炸著。


    避雨廊的鋪蓋著黑瓦的屋頂,被雨水抽打的發出劈裏啪啦聲。


    長廊中靜默。


    終於,聽得一陣清脆的,蓋過了暴雨轟鳴的鍾聲長鳴。


    “噹——”


    脆響縈繞。


    書樓之間,狼毫在宣紙上沙沙摩挲的聲音,戛然而止。


    幾乎是同時,有桌子移動的聲音響徹,書樓之內,屏風之間,曹天罡與方舟幾乎是同時完成了答卷。


    孫紅猿臉上掛著微笑,安靜的看著同時走出屏風的兩人。


    曹天罡手持墨跡未幹的卷紙,走出屏風,便見得了同樣持試卷走出的方舟。


    二人相距數丈遠,彼此對望,一如之前於春雨間,透過雨打的桃花花瓣而對視那般。


    方舟麵無表情,微微點頭。


    曹天罡一怔,也點頭回禮。


    隨後二人,緩步而行,同時上交了卷題。


    ……


    “結束了!”


    避雨廊中。


    不少武道宮的弟子紛紛激動起來。


    曹天罡可以說與他們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注定會成為武道家的天才,甚至此行前來,目的更是攀登人皇壁前百。


    南明宇亦是激動,聳著肩,翹首以盼的望著避雨廊。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等曹天罡出來,他便要上去詢問一方卷題答案,對題一番。


    南明宇不敢保證自己的答案一定正確,但是卻可以相信曹天罡的答案是正確答案。


    很快,曹天罡與方舟自書樓間走出。


    方舟行走在前,曹天罡在後,然而,方舟行走間,卻是絲毫沒有被看上去完美無瑕的曹天罡的光輝給蓋壓了下去。


    避雨廊中,陸慈興奮的抬起手,朝著方舟招手。


    方舟腳步一頓,走向了陸慈所在的方向,與徐秀及新武會的新人們站在一起。


    而南明宇以及不少武道宮的弟子亦是興奮的簇擁而來。


    圍繞著曹天罡。


    南明宇更是熱情似火的與曹天罡並肩而行,口中嘰嘰喳喳,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麽。


    然而,曹天罡麵色淡漠,一個字都不曾回他。


    南明宇也不在意,越講越興奮。


    忽然,南明宇話語戛然,武道宮的眾人亦是止步,臉色皆是浮現愕然。


    卻見曹天罡徑直走向了避雨廊下,看向方舟,想了想,開口道:“有劍法曰遊蛇,勁自丹田出,力發何處,此題,你怎麽看?”


    四周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隻剩突然暴躁的春雨,洗禮人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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