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尚灰蒙亮的時候, 信王府中卻已是一片熱鬧的景象,上上下下的奴仆皆起了個大早開始忙活了起來,每個人的手上不是端著托盤等物,便是緊趕著腳步往前走去…就連王府中的主子也都起了個大早。


    而大觀齋中,霍令儀也早早被杜若等人喚了起來,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 自然有不少事要做。


    打裏間已放好了洗漱用的水…


    霍令儀由杜若扶著剛要往裏頭走去,便瞧見紅玉打了簾子進來,她的麵上不同往日那般帶著喜氣, 反倒是一片暗沉之色…霍令儀眼瞧著她這幅模樣便駐足了步子, 她的手仍舊擱在杜若的胳膊上,一雙桃花目是朝人那處看去, 口中是跟著疑聲一句:“出了什麽事?”


    紅玉聽她詢問,紅唇一張一合,到後頭還是輕輕答了:“先前院中的婆子來稟說是在一口井中發現了,發現了雲開…”她說到這是又稍稍停了一瞬, 而後才又跟著啐聲一句:“大喜的日子, 真是晦氣。”


    霍令儀聽得這話, 一雙遠山眉卻輕輕攏了起來…


    雲開死了?還掉進了井裏?這怎麽可能?雲開是自幼跟著林氏的, 這麽多年行事也算得上是沉穩有度, 好端端得她怎麽會死在井裏?她想到這,便擰著眉心問道:“可有瞧出什麽不對勁的?”


    紅玉聽著她話中的端肅,便也端正了態度恭聲回道:“是早先一個婆子去井中打水的時候發現的, 倒是也沒瞧出有個什麽異常,想來是昨兒夜裏黑燈瞎火的,她失足掉進井中也未可知…”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老夫人和王妃那處也都已經知曉了,打先前已遣了雲開的家人去殮屍,老夫人還特地把容安齋的那位叫去訓了一頓。”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下還是不高興…


    若讓她說,真該好好把容安齋的那位罰上一頓,今兒個可是郡主的大喜日子,她底下的人卻生出這樣的事來…這不是給郡主找晦氣嗎?


    霍令儀聽得這一字一句,便也未再多說什麽,既然祖母和母妃已經知曉了,也已經有人去收拾了,她也就不必再多加費心…隻是她這心中還是覺得有幾分驚奇,雲開行事素來小心又怎麽可能會失足掉進井中?這樁事怎麽瞧都有些不對勁。


    杜若眼瞧著她麵上的神色,隻當她是怕衝了今日的喜氣便忙道:“您別擔心,您和三爺的婚事是天賜的姻緣,任憑什麽也是衝不開的。”


    霍令儀聞言倒是回過了幾分神,她眼瞧著屋中幾個丫鬟擔憂的麵色,倒是輕輕笑了笑…她哪裏是擔心自己的婚事?不過是因為心中有疑罷了,至於那什麽衝撞不衝撞的,她卻是從來不信這個的。


    不過她也未說什麽,隻是重新轉回了身子,由杜若扶著她往裏頭走去。


    …


    約莫等到辰時時分,府中也已來了不少人,就連大觀齋中也圍坐了不少人。


    許瑾初和李安清一個身為霍令儀的表姐,一個身為霍令儀的閨友,此時自然都坐在這處…兩人原先正說著話,眼瞧著霍令儀穿著一身婚服打裏頭出來,那原先的歡笑聲卻驟然是一頓。


    外間的日頭剛剛升起,透過菱花窗打進屋子裏,兩人皆怔怔看著霍令儀,紅唇微啟,一時竟然都忘記了說話。


    霍令儀此時不過是初初開了麵,麵上還未塗繪過妝容,卻顯得比任何時候還要嬌嫩好看。她本就麵容白皙,大抵是因為剛剛沐浴過的緣故,兩頰之處還帶著恰到好處的粉嫩…在這日頭的照射下,當真是要比那三春四月裏的桃花還要嬌豔幾分。


    “怎麽了?”霍令儀眼瞧著她們這幅模樣,步子一時也忘記了再往前邁去,她低垂著一雙眉眼瞧了瞧身上的裝扮,而後是又疑聲一句:“可是哪裏還有不妥?”


    許瑾初聽得這話卻是笑盈盈得站起了身,她朝霍令儀走去,而後是圍著她走了一圈,跟著才又笑著與她說道:“晏晏是我瞧見過最好看的新娘子了,這還未繪過妝容便已是這般,等再過會請了嬤嬤塗了妝還不知是如何的絕色?”


    她前話一落,銀盤似的麵上便是又綻開一個溫和的笑,跟著是又一句:“等到夜裏,李三爺掀開紅蓋頭,隻怕也要移不開眼了。”


    許瑾初這話一落…


    李安清也忙跟著一句:“可惜我不是男子,若不然我指定是要搶了霍姐姐走得。”


    屋中便又響起了一陣輕笑聲,霍令儀聽著這一字一句,明豔的麵上卻是又泛起了幾分紅暈,倒是沈攸寧瞧見了她麵上的羞赧忙笑著走上前來,她伸手握著霍令儀的手,而後是笑著說道:“別害羞,這都是正常的,當初你表姐成婚那會也有不少人打趣她。”


    沈攸寧膝下兒女雙全,又是她的舅母,今兒個便是來給她做全福太太的。等這話說完,沈攸寧瞧著霍令儀麵上的羞赧少了許多,便握著她的手往梳妝那頭


    走去,而後是又讓人取來梳子,水盆等物…卻是要給霍令儀梳頭了。


    這是正經事,屋中原先的笑聲自然也都消了個幹淨,這會便都端坐在一處不再言語,生怕擾亂了這一份肅穆的氣氛。


    杜若手中端著托盤,低垂著眉目站在一旁…沈攸寧便由紅玉服侍著挽起雙袖,她是先用熱水衝洗了一回手,而後是又用幹淨的帕子細細擦拭幹淨。跟著便又挽下了袖子,卻是先取過托盤上的木梳,站在霍令儀的身後替她先梳了一回頭。


    沈攸寧一麵細細梳著頭,一麵口中是緩緩說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霍令儀端坐在銅鏡前,她的雙手交握放在膝上,耳聽著這一字一句,她一雙眉眼是稍稍抬起朝銅鏡看去...屋中的氣氛格外肅穆,竟讓她恍惚之間想起了前世的那兩場婚禮。頭一回和柳予安的婚禮,彼時母妃已經死了,祖母也不再主事,林氏不過隨意給她找來了一個全福太太,就連親朋好友也沒多少,身旁幾個丫鬟都咬碎了牙齒哭腫了眼睛,可她卻並不覺的有什麽,那個時候的她滿懷希冀,隻想著終於能嫁給柳予安了。


    而第二回婚禮…


    程老夫人憐惜她無父無母,特地給她請來了城中最好的全福太太,婚禮雖然辦得急,可件件樁樁卻給足了她臉麵,隻是彼時她對李懷瑾無意,即便受著比前一回好上不少的婚禮,卻也沒有多餘的感覺。


    可如今呢?


    如今親朋好友皆在身側,她的心中也滿懷著對未來的希冀…這抹希冀若當真說起來,與前世還是有幾分不同的。前世柳予安於她而言是她活在人世最大的希望,好似隻要嫁給了他,那麽她的餘生便不會再有痛苦。


    而如今,她心中的希冀卻是知曉日後能和李懷瑾攜手前行,那麽即便這歲月再是寂寥,也不必懼怕。


    霍令儀想到這,眉眼之間的笑意卻是又綻開了幾分,她稍稍仰著頭受著那窗外打進來的日光…如今很好,歲月很好,周邊的恭賀與歡喜都是真的,她的家人都還在人世,而她嫁得也是心中歡喜之人。


    沈攸寧眼瞧著霍令儀麵上的笑意,眉眼之間便也綻開了幾分溫和的笑意。她也未曾說話,隻等著又換了一回銀梳,一回金梳,跟著是又把先前那番話重新說了一回才把手中的梳子放回了托盤。


    等沈攸寧梳完了頭——


    原先候在屋中的添妝嬤嬤便也上前了,她素來是做慣了這樣的事,隻是眼瞧著霍令儀這幅模樣,眼中還是忍不住閃過幾分驚豔之色,她是笑著先朝人打了一道禮,口中是跟著一句:“新娘子好俊俏的模樣,老身這麽多年還是頭回瞧見您這樣的好模樣。”


    她這話說完便又說道:“新娘子麵容明豔,老身就稍稍替您打扮下,沒得那□□遮了您的好模樣。”


    霍令儀原本就不喜那些太過濃豔的裝扮,因此聽得這話自然是應了…等約莫過了兩刻餘,外頭卻是響起了一陣鞭炮聲,這頭一回的鞭炮聲,卻是來迎親時放的。霍令儀不知怎麽的,原先鬆泛的身形就是一僵,就連原先不緊張的心此時也跟著高懸了起來。


    那嬤嬤是過來人,眼瞧著她這幅模樣便又寬聲笑說道:“您別擔心,這到您出門還有好一會功夫呢。”


    霍令儀聞言便又鬆了一口氣,是啊,等她出門還得有幾個時辰。


    隻是——


    她掀了眼簾朝那貼著“喜”字的木頭窗欞往外看去,隻要想著那人如今就在府外,她這心下就晃晃蕩蕩的沒個平穩。


    …


    烏衣巷。


    李懷瑾身穿大紅婚服坐在打首的馬上,身後是與他一道來提親的兵部尚書徐鈺與禦史大夫常德恩,再往後便是奏喜樂的樂師以及抬著八人大轎的轎夫的迎親隊伍…霍令儀和李懷瑾的這一樁婚事早在兩年前就頗受人關注,如今真到了這大喜日子,眾人自然也不會錯過這個熱鬧。


    打先前東街上便已圍看了不少人,如今這烏衣巷自然也有不少人,好在住在這處的都是王侯貴族,雖然夾道兩側有不少人觀禮,倒也未生出什麽事,因此他們這一路走得倒也算得上十分平坦。


    等到了信王府外頭,那喧鬧之聲便越發響了,原本圍在信王府外的賓客眼瞧著這遠遠過來的一行人,忙道:“來了來了!”


    這話一落——


    眾人自然皆朝那迎親的隊伍瞧去,隻是眼瞧著來迎親的那幾人,原先的喧鬧聲卻都靜了一瞬。今日來霍家的或是士族子弟、或是朝中官員,眼瞧著李懷瑾一行越行越近,都有些咂舌不已。


    這陣仗未免,未免也太大了些。


    且不說李懷瑾內閣首輔的身份,就他身後的那兩人也都是朝中重臣…如今圍在這信王府門前的,哪個身份強過他們?原本這樣的大喜日子還能鬧一鬧新郎官,可瞧著這三人,他們心中委實是有些發怵。


    就連原本在門前待客的許望舒和霍令章瞧著這一行也有些微怔,不過兩人也未說什麽,眼瞧著那車馬越近便忙迎了上去…隻是還不等兩人行禮,李懷瑾便已翻身下馬,他伸手托扶了兩人一把,麵上是鮮少露於外人跟前的溫和:“好了,今日不講究這些。”


    他這話一落,其餘一眾人也都跟著鬆了一口氣,隻是李懷瑾雖然這樣說,可他們也不敢像往日去別家做客時那般放肆,這會皆恭恭敬敬侍立在兩側,卻是請人先行。


    李懷瑾見此倒是也未說什麽,他眼瞧著那門匾上掛著的大紅綢緞以及貼在朱紅大門上的“喜”字,麵上的笑意卻是越漸了溫和了許多。而後,他邁了步子往裏走去,徐鈺和常德恩跟隨其後,餘後一眾賓客才敢一道上前。


    因著霍安北已逝,李懷瑾此時便隻需去昆侖齋給林老夫人和許氏請安…等步入前院,跟隨過來的一眾賓客便由許望舒和霍令章領著去外院宴席處,而李懷瑾便依舊由人引著往昆侖齋走去。


    …


    昆侖齋。


    玉竹眼瞧著李懷瑾過來,便朝他恭恭敬敬打了一禮,而後是打了簾子請人進去…屋中林老夫人穿著一身黛紫色正服高坐在主位,許氏也難得穿了一身一品王妃的大紅服製端坐在位置上,李懷瑾眼瞧著她們便又上前幾步,而後是朝兩人鄭重磕頭行了大禮,跟著是又朝兩人奉了茶。


    李懷瑾這一生除了跪父母、跪天子,還是頭一回跪旁人。


    他倒是未覺得有什麽,隻是高坐在位置上的兩人還是覺得有些別扭…若不是規矩不可廢,隻怕兩人早就要側了身子避開這道禮了。總算是等李懷瑾請完大禮,林老夫人和許氏忙接過了茶,兩人原先卻也有許多話要說,隻是眼瞧著李懷瑾,腹中的那些話倒也說不出來了,到得最後也隻是說了句“好生待晏晏”的話,便又各自取了個封紅給了李懷瑾,而後是讓人領著李懷瑾去前院吃起席來。


    李懷瑾見此便又應了一聲“是”,而後是又與兩人打了一禮,跟著才往外走去。


    …


    等至未時,也到了霍令儀要出嫁的時辰了。女子出嫁前要先與家中長輩請辭,這會她便由人扶著朝昆侖齋走去,林老夫人和許氏看著她這幅模樣卻是難以抑製的哭了一回,大抵是離別的愁緒,霍令儀眼瞧著這幅畫麵竟也忍不住紅了一回眼眶。


    到後頭還是李嬤嬤抹著眼淚輕聲勸說起來,道是“時辰快到了”…


    林老夫人便由玉竹服侍著又重新淨了回麵,而後是紅著眼眶與霍令儀說道:“你素來懂事,該說的話我早先也都與你說了。李家人雖然都是好性子,可為人媳婦終歸不一樣,你…”


    她一麵說著話,一麵是又流了一串淚,卻是擺了擺手不再說了。


    許氏此時也早已泣不成聲,何況那些話她早些也都與晏晏囑咐過了,此時她也隻是握著霍令儀的手輕輕拍了一拍,而後才又說了幾句母女之間的話。


    到後頭是李嬤嬤又說了回時辰,兩人怕耽誤吉時便也未再多說,隻是讓霍令儀回去再好生修整一番…霍令儀聽得這話便也不再多言,她是又朝兩人行了跪拜禮,而後才在她們的注視下由人扶著往外走去。


    等回到大觀齋的時候,已是日頭西斜的樣子了。


    沈攸寧眼瞧著她這幅模樣便又讓人重新替她修整了回麵容,沒過多少時辰外頭便又響起了爆竹的聲音,卻是到了霍令儀快要出門的時辰了。


    伴隨著那爆竹聲,院子裏也跟著奏起了禮樂,禮樂奏得是《國風》中的《桃夭》,透過那窗欞遠遠傳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在這延綿不絕的禮樂聲中,霍令儀就坐在那鋪著大紅喜被的床上,她端坐著身子交握著雙手,心下是有些不穩。


    即便已經曆過兩回,可真到了這個時辰,她還是覺得緊張,仿佛下一瞬間這顆心就能從喉間跳出來一般。


    卻是又過了一會——


    她才掀了一雙桃花目朝屋中的親友看去,眼瞧著她們的眼眶都紅著,麵上卻都帶著幾分笑…霍令儀這顆紊亂的心緒竟也跟著平靜了下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那明豔的麵上也跟著綻開一個笑,沒什麽好怕的,她嫁得是李懷瑾又不是旁人。


    外頭又有人來請了...


    眾人怕誤了吉時也不敢再耽擱,紛紛讓開了路,杜若便走上前親自替她蓋上了紅蓋頭…跟著許望舒便走了進來。


    霍令儀上頭沒有兄長,背她上花轎的任務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在那禮樂聲中,霍令儀由許望舒背著往外走去,她蓋著紅蓋頭也辨不清周邊是副什麽樣子,可隱隱卻還是能聽到不遠處傳來母妃和令君的哭聲…她想起早間令君到她那處抱著她的腰說“不想讓她走”,卻是又忍不住紅了回眼眶。


    外頭的爆竹聲與禮樂聲依舊延綿不絕,而她也終於上了花轎,霍令儀端坐在喜轎中,她透過那大紅蓋頭看著已經落下的轎簾上繡著鸞鳳和鳴,而後是聽著外頭冰人揚長而又響亮的一聲“新娘子上轎,起!”


    等這話一落,轎子被人穩穩抬了起來。


    九如巷離烏衣巷並不算遠,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轎子便被人安安穩穩得放了下來。霍令儀交握的雙手止不住便又收了幾分緊,就連原先已經落下的那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紅蓋頭下她的紅唇緊緊抿著,眼瞧著轎簾被人掀了起來,那外頭的光亮也跟著一道打進了轎子,而後是一陣喧鬧聲,卻是賓客的恭賀祝福。


    霍令儀耳聽著這些聲音,倒是也不再覺得緊張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是由沈攸寧扶著走了出去,跨過馬鞍、又走過火盆,跟著是踩在那紅色毛氈上,一步步往裏走去…周邊是副什麽樣的情景她分辨不出,隻是那歡鬧恭喜聲卻依舊未曾散去。


    等拜完堂…


    霍令儀便在這一陣喧鬧聲中,由沈攸寧扶著往外頭走去…大抵是離正堂有一斷路程了,那喧鬧聲倒也跟著消散了不少。她一路往前走去沒個事情,索性就低垂了一雙眉眼透過那紅蓋頭往身側瞧去。


    身側那人也穿著一身大紅婚服,在這廊下燈火的照映下,那大紅衣袍在走動之間化開一道又一道漣漪。而那衣袍底下是一雙墨色的雲錦靴,霍令儀往常倒是也未曾發覺,如今這會細細打量著才發覺李懷瑾的腳還挺大的,也不知早先她做的那些襪子合不合腳。


    她心中想著這些事,沒一會功夫也就到了,李懷瑾的住處名喚“相隱齋”,此時屋子裏已候了三、四個嬤嬤,眼瞧著他們過來便齊齊福了一禮,口中是連著說了幾句討喜的話。


    霍令儀由沈攸寧扶著坐在了喜床上,等她坐好,身邊的喜被便又陷下了一角,卻是李懷瑾跟著坐了上來…兩人離得近,霍令儀甚至可以聞見他身上慣來就有的檀香味,酒味倒是也有,隻是不算濃鬱,想來先前在霍家的時候沒有多少人敢勸他喝酒。


    其中一個嬤嬤走上前,她伸手把李懷瑾的左衣襟壓在了霍令儀的右衣襟上,而後便聽到沈攸寧笑著說道:“新郎官,快挑蓋頭吧。”


    她這話說完便有人送上了喜秤…


    李懷瑾便站起身立在了霍令儀的身前,他伸手接過嬤嬤遞來的喜秤,眼瞧著霍令儀原先放在膝上的手又握緊了幾分,他眼中的笑意便又深了幾分。他也未說什麽,隻是把手中的喜秤放在了蓋頭的左下方,跟著便挑了起來。


    霍令儀原先被蓋了一路,驟然被掀了蓋頭瞧見屋中的燈火還是忍不住閉了閉眼睛,等睜開眼她才瞧清站在身前的李懷瑾…他穿著婚服,大抵是瞧慣了李懷瑾平日穿青衣的樣子,如今眼瞧著他穿著這樣一身大紅婚服,她的眼中還是閃過幾分失神。


    等到回過神——


    霍令儀察覺到李懷瑾那雙丹鳳目中沾著的笑意,還有那未曾遮掩的驚豔,她麵上一紅跟著便又垂下了頭。


    兩人一個站著低著頭,一個坐著垂著頭,倒是惹得屋中幾個嬤嬤都笑開了眼…到後頭還是沈攸寧笑著說了話:“新郎官坐下吧。”等李懷瑾坐下,幾個嬤嬤把先前就備好的托盤取了過來,那上頭擺著棗子、栗子、花生等物,卻是要“撒帳”了。


    李懷瑾和霍令儀同坐在喜床上,不遠處一個嬤嬤端著托盤,另一個嬤嬤一麵撒著帳,一麵是笑著唱道:“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鬱蔥長不散,畫堂日日是春風…”


    那棗子等物從兩人的頭頂打到裏頭,自然也有不少打到了他們的身上…嬤嬤的力道用得很好,即便打在身上也不會疼,隻是李懷瑾還是半側了身擋在了霍令儀的身前,免得那些東西打到她。


    霍令儀心下一動,跟著便抬了眼,恰好李懷瑾也垂下了眼,兩人在這龍鳳對燭的照映下便這般對視著,到後頭還是霍令儀紅了臉先避開了。


    等到那撒帳歌唱完,托盤上的東西也都被撒了個幹淨,霍令儀便又重新坐了回去,沈攸寧便又笑著走上前…她的手中端著從霍家帶來的子孫餑餑,一麵是服侍著霍令儀吃了一個,等她吃完,便又笑著問道:“生不生?”


    霍令儀聞言卻止不住紅了臉,她即便埋著頭都能察覺到眾人看過來的視線,尤其是身側傳來的那一道視線…她麵上的紅暈是又深了幾分,等半側了臉避開了李懷瑾的注視才輕聲說了一句:“生。”


    她這話一落,屋中便又響起了一陣笑聲。


    沈攸寧麵上也掛著笑,她讓人撤了子孫餑餑,而後是又有人端上了“合巹酒”。


    合巹酒又稱交杯酒,是用一條紅線繩子,兩頭各係一隻酒杯…霍令儀與李懷瑾各飲下手中的半杯酒,然後再交換杯子喝盡對方杯中的酒。等他們喝完合衾酒,幾個嬤嬤便退下了,沈攸寧說了幾句話也就跟著一道退下了。


    屋中的人驟然走了幹淨…


    霍令儀這顆原先已經平緩下來的心卻是又跟著快速跳了起來,她不敢抬頭,更不敢去看身側人。


    李懷瑾瞧著她這幅模樣,眉眼泛開幾分笑意,就連喉間也跟著化開一道笑聲,他依舊低垂著一雙眉眼不避不讓得看著人,口中是跟著一句:“人都走光了,還是不肯抬頭?”等這話一落,他是又笑跟著一句:“你往日膽子那樣大,如今卻怕看我?”


    他這話說完也不曾聽霍令儀答,是又伸手把她先前因為蓋著紅蓋頭而有些微亂的發髻扶了一扶,察覺到霍令儀的身子一顫,他眼中的笑意是又深了幾分。


    李懷瑾也未曾說話隻是收回了指根,而後是又看著人柔聲一句:“好了,我還要去外院,你且讓她們進來伺候,若是餓了便叫小廚房上席麵…”


    等這話說完——


    李懷瑾便站起了身,隻是臨來走到布簾處,他還是轉過身看了一回身後人…眼瞧著霍令儀剛剛抬起的麵容閃過的幾分慌亂,他麵上的笑意越深,口中也跟著一句:“我很快就回來。”


    他倒是舍不得就此離去,隻是這個時候待在這處,旁人自然不免臆想,壞得還是她的名聲。


    他想到這便也未再多言,隻打了簾子往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人:苦盡甘來.jpg


    為了恭賀大人和晏晏喜結連理,所以桃發決定今晚發紅包~這章2分評論的都有~筆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首輔大人寵妻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宋家桃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宋家桃花並收藏首輔大人寵妻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