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阮身體霎時僵硬, 動都不敢動一下,聽見耳畔悉悉索索的聲音,還有人走進房間, 步伐沉重, 雖然已經刻意放輕了,但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來, 那是個男人的腳步聲。


    是進小偷了, 蘇阮捂在被子裏的手有點哆嗦。她閉著眼睛, 隻希望小偷偷完東西趕緊離開, 其實她這間屋子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腳步聲漸進,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那人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僵直地身子,呼吸都放緩。雖然知道屋裏一片漆黑,大概看不清她的模樣,但她還是忍不住緊張,假裝睡著,連眼睫毛都不敢動一下。


    終於,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蘇阮鬆了一口氣。她是臉朝著外睡覺的, 此時剛好對向房間裏。忍不住地她想看看那人到底長什麽模樣。


    她小心地張開眼, 眯出一小條縫, 那人正背對著她,拿著手機打開電筒在翻找著東西。她隻能模模糊糊看個大概,心裏膽子稍大, 他背對著她,她張開眼他也看不見吧。


    她又把眼睛張大了一點,剛好能夠清楚看見那人背影,他身材高大,一身黑衣,蘇阮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贏的。忽然那人轉過身來,蘇阮趕緊閉上眼睛。


    但是,好像晚了,那人走到她麵前,用手機電筒發出的光對著她的臉,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你在裝睡。”


    ***


    謝池宴不知道自己已經在街道上等了多久,從下午夕陽西下,他便待在這,看著蘇阮把花店門關上,陽光下,她的笑容格外吸引人。他心情也隨著她的笑意開心了許多,她去花店不遠處的小餐館吃飯,就坐在靠窗邊的位置。謝池宴可以輕而易舉看見她臉上的滿足。


    很久以前,他和蘇阮一起吃牛肉麵時她的表情也是這樣,閉著眼一副滿足至極的模樣。他們也曾這樣好過,而今想起,彷如隔世。


    再然後,蘇阮吃完了,回到花店把門關上。夕陽已經漸漸西下,路燈開始亮起,他就坐在車裏,看著花店二樓從窗戶透出明亮的光。他想起蘇阮曾經說過,看過他在安城那間舊屋子的二樓窗邊寫作業,那會是怎樣一副場景呢,他可能永遠也不會了解。但是他知道現在遠遠地看著她明亮的窗戶是怎樣的感受,就這樣看著,心就被填得滿滿的。


    她會在裏麵做什麽呢,光這樣想著就很愉快。但是也更寂寥啊,好想就這樣不顧一切上去找她,可是去找她說點什麽呢,說我很喜歡你,還是問她和宋斐到底什麽關係。但是這些話他好像都失去了立場去說,自從四年前的不辭而別,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立場。


    夜漸漸深了,城市開始慢慢安靜下來,宛如一盤渾濁的水開始沉澱。他沒有吃晚飯,胃開始隱隱作痛,他是有輕微的胃病的,那四年間好像從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每天都很忙,課業還沒完成,自己的事業慢慢有了雛形,謝母的病時好時壞,還有那個男人經常對他說,你是我的兒子,總該回來幫我的忙。他是怎麽說的,是不想依靠他,但是知道了他是西城謝清瑞的兒子之後,想和他合作的人一下便多了起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但是既然是他應得的,還有什麽理由不要呢。


    謝池宴就這樣仰著頭看著二樓的窗戶,腦袋仍然很慶幸,沒有一點睡意。夏天夜裏空氣仍是悶熱的,蘇阮會不會也感覺到熱呢。車裏開著空調,水聲滴答,最後他索性把空調關了,把車窗打開。


    他看了看表,淩晨兩點,有些口渴了。他下車,附近的24小時便利店不多,他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家,隻買了瓶礦泉水。有些涼,喝進胃裏,胃好像更痛了,他皺了皺眉。


    往回走去,周圍一片寂靜,路燈的光似乎也多了一兩絲寂寥。


    坐在車上,謝池宴再抬起頭時,二樓的窗戶隱隱透出一點光亮,他心裏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那處光亮明明滅滅,他終於下車,走到花店門口。卻發現花店門上的鎖有些異樣,謝池宴心裏猛然一跳,伸手一推,門開了。


    放輕了步伐,他往樓上走去。走到樓梯轉彎處,卻忽然聽到從二樓上傳來蘇阮的驚叫聲。


    短短十幾階的樓梯一下變得好長,雖然上樓不過花了兩三秒。砰的一聲他把門踢開,對上蘇阮驚恐的眼神,胸口頓時傳來致命的疼痛。


    ***


    直到警車來了之後,蘇阮還是有點恍惚,不知道怎麽在那個小偷說話之後,她發出了尖叫,什麽都還沒發生,謝池宴便出來在這樣。如果加一個背景音樂,她肯定以為這是在拍戲。


    警.察把小偷帶走了,讓她也去做個筆錄。謝池宴便一直跟在她身旁,走到樓下,迎麵吹來夜間涼涼的風,蘇阮才終於緩過神來,她看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謝池宴一眼。心中微動:“謝謝你。”


    他看起來似乎是受寵若驚,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謝。”


    二人之間再無他話。


    從警.察.局做完筆錄已經快要天亮,夏天的南方天亮得總是比較早。謝池宴送她回去,還是那輛黑色低調的奧迪,蘇阮坐上副駕駛之後,謝池宴忽然笑了起來。


    蘇阮覺得有點奇怪,偏過頭問他:“你笑什麽。”


    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眼中笑意明顯,如萬千星輝:“你還是坐上我的車了。”四舍五入就算是他的人了。


    蘇阮不明白他的笑點,轉過頭,卻忽然覺得這樣的氣氛有點曖昧。清了清嗓子之後才說:“趕緊送我回家吧。”


    謝池宴本來是想讓她去賓館睡一覺的,花店大門的鎖已經壞了,不怎麽安全。蘇阮卻說那裏麵還有很多花,她要替花店老板看著,而且現在已經快天亮了,這裏處於鬧市,總不會還有事。


    謝池宴無奈,隻好依她。


    不一會便到了花店門口,蘇阮準備下車時,謝池宴也跟著她一起下了:“我送你回家。”


    “已經到了。”


    “送你進屋,不然我不放心。”


    謝池宴果真把她送進了屋,而且還是送進的她的房間。


    打量著這間不大但卻被主人布置得很溫馨的房間,他心裏一暖,以前以為蘇阮的房間一定是那種電視裏的公主房,像每個富家子女的房間一樣,被布置得奢華非常。


    但是現在看來,其實和每個女生一樣,床上扔著一個不大的熊,床頭櫃上放著睡衣。還有他原來送的玫瑰,已經快要枯萎,但還留在窗台上,他嘴角勾勒出淺淺的笑意。


    蘇阮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紅,他這樣細細打量一個女生的房間幹嘛,不過他剛才才救了她,她也不好意思說什麽其他的話。


    但還在謝池宴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看著她剛想說點什麽,卻忽然皺起眉頭。


    “你怎麽了?”蘇阮心裏一慌,該不會是剛才製服凶手的時候受傷了吧。她扶住他的胳膊,眼神有些慌亂。


    “沒事,就是有點胃疼。”他強裝著笑。


    蘇阮把他扶到自己床上坐下:“我去給拿點藥。”


    她說的是拿,不是買,謝池宴也就鬆手了。


    蘇阮跑出房間,在客廳裏翻翻找找,不一會手裏便拿著一盒藥進來,看了看:“沒過期,你趕緊吃了吧,我給你倒杯熱水。”


    她把水遞到他麵前,謝池宴結果和藥吞下。胃裏才好受一點,其實很久以前就不舒服了,但因為擔心蘇阮倒沒怎麽在意,這時她徹底沒事了,胃才開始發作起來。


    “好一點了嗎?”她望著他,眼睛裏滿滿的擔心。


    其實還是很難受的,但他朝她一笑:“好多了。”不過,“你家為什麽會有胃藥?你也得了胃病?”


    “沒有。”蘇阮食指絞著自己的頭發,“有備無患嘛。”


    謝池宴不說話了,就這樣看著她,目光如實物一般不容忽視。


    蘇阮在這樣的目光下有點承受不住了,本來想叫他回家的,可是他剛幫了她,有胃痛,這樣做好像就有點不近人情。她還說上來睡覺呢,看來是沒機會了。


    她正胡思亂想著,謝池宴卻忽然開口:“你沒怎麽變。”語氣十分輕鬆,甚至隱隱含著笑意。


    這是他第一次談起過去的話題,蘇阮原以為自己會很抵觸才對,因為過去的記憶是她一點也不想觸碰的。但此刻,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


    她看了他一眼:“你變化挺大的。”


    謝池宴笑了起來,仍是看著她:“蘇阮,真是好久不見。”


    蘇阮有些奇怪:“你最開始已經說過這句話了。”


    是啊,他早在回來之後,第一次見到她麵便說過好久不見,可是此刻才好像又看到了以前的蘇阮,真的是好久不見啊。


    他看著她的眼睛,裏麵有點紅,他知道是因為沒睡好的緣故,於是主動提出:“我先走了,你休息會。”其實他一點都不想走,想多在有她的地方待一會。


    “好。”她打了個嗬欠,把他送到了門口,看見他開車離開。用椅子把門抵住,現在天已經蒙蒙亮了,去菜市場擺攤的小販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出發,街道嘈雜熱鬧起來,驅散了剛才屋裏進小偷的陰影。


    蘇阮也沒打算休息,她心還沒有那麽大,隻是想關上門會比較有安全感。她在屋裏裏擺弄著花,一盆一盆的,翠綠的葉子分外鮮活,心裏害怕慢慢消失。


    把門關上之後,她沒有看見剛才已經開走的奧迪又回到了花店樓下的街道。


    謝池宴坐在裏麵,看著花店大門,他怎麽會這樣就離開呢,好不容易離她更近了一點。而且花店大門的鎖還是壞的,雖然已經天亮,但他還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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