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 周圍認識的人都對她好了許多,蘇阮想,可能大家都比較善良, 知道安慰她這個傷心人。尤其是蘇期, 對她和以前簡直像是兩個人。


    每天早上承擔毛早餐這種事就不說,甚至連蘇阮偶爾笑罵他, 他都是一副十分誠懇的模樣, 臉上寫滿了“您說得都對, 您是老大。”


    蘇阮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有點奇怪, 她居然覺得這樣事事順著她的蘇期, 不如以前喜歡和她唱反調的蘇期好。但是這好歹也是蘇期的一番好意,蘇阮覺得她要不接受,蘇期肯定會更自責的,畢竟她現在和謝池宴的僵局,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


    蘇阮這可就完全猜錯了蘇期的心思,他一點都不自責,甚至想放鞭炮慶祝,當然如果表現得太高興, 蘇阮肯定就不開心了, 他為了她這個妹妹真是煞費苦心。


    就這樣, 在大家地精心嗬護下, 蘇阮雖然心情偶爾還有點鬱悶,但是大部分時候還是正常的。離她給自己定的時間,也近了, 要主動去找下謝池宴,她不喜歡悄無聲息就沒了關係。


    無論結果再怎麽殘忍,她也要親耳聽謝池宴說。


    周末一大早,蘇期便被蔚清梓叫了出去,他離開家時還特意找了好幾遍鏡子,畢竟這可是高二下期以來蔚清梓第一次在周末約他出去。


    雖說他們已經是情侶了,但是蘇期心裏那個愁,原來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麵的那個小女孩,現在一點都不像以前一樣粘他了。


    蘇期一走,蘇阮便也準備出發了,她給謝池宴打過電話,知道發信息他肯定不會回。但沒想到,打電話他也不接,蘇阮也不氣餒,繼續打。


    終於在打第五個電話時,才接通電話,電話那頭謝池宴的聲音清冷,隻淡淡說了個“喂”字。


    蘇阮在聽到他聲音的那刹那,喉嚨裏的哽咽之意差點要暴露。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點。


    “謝池宴,我想見你一麵。”她說得十分冷靜。


    謝池宴沉默了一會才說:“不用了。”


    “你當時說給你時間,我給了你一周的時間,你現在連一個小時的時間也不願給我嗎?”


    電話那頭霎時間靜默良久:“好,就在你家附近那個公園吧,我馬上來。”


    說完這句話,電話便被掛斷。蘇阮莫不悲哀地心想,他真是不想和她多說一句話啊,但是她還得去見他,想想蘇阮都覺得今天的見麵肯定不會順利。


    結果果真如此,她是在公園等了一會謝池宴才到的。


    她家附近這個小公園人不多,蘇阮就坐在人工湖邊的長椅上,柳葉枝頭新綠,她揪著兩片葉子看見湖裏的鴛鴦遊水。


    真是,連鳥兒都在虐她。謝池宴站到她麵前時,蘇阮才發覺,她抬起頭,謝池宴麵容有些憔悴,眼下有些青色。


    蘇阮的心裏開始有小麵積的疼意,她站起來,有些拘束地對他說:“一起坐啊。”


    謝池宴坐在她身旁,兩人之間隔著一人的距離。


    蘇阮心裏略有澀意,口中說出的話也是酸酸的:“你離我這麽遠幹嘛?”


    謝池宴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你不是說有事嗎,趕緊說吧。”


    蘇阮覺得他在催促著她,讓她趕緊說完趕緊走,別擱這礙眼。


    她覺得自己玻璃心都快碎了,勉強止住心頭的不適,清了清嗓子,才說:“你不是說讓我給你一點時間嗎?我想問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謝池宴低頭好似在沉思,幾秒後抬頭直視遠方,聲音沉沉:“我想我們——”


    話還沒說完,蘇阮便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你別說了。”


    在此之前,蘇阮以為還有轉回的餘地,但他剛才不過才說幾個字,她就知道,謝池宴說的一定是她不想聽的話。


    或許是,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謝池宴看向她的眼,裏麵水光粼粼,他心頭驀然一震,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蘇阮鬆開手,勉強抑製了下自己的情緒:“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我以為……”她以為他們現在應該會和好的,畢竟上周五下午,謝池宴那樣真摯的表情不似作偽。


    而謝池宴卻隻是說:“對不起。”


    蘇阮一點不想要他的道歉,好歹曾經在一起過,對不起和從來沒愛過的傷人程度差不多。


    但是不能流淚,她仰起臉朝他露出個笑容:“謝池宴,我不會放棄的!”


    不會放棄的,她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好不容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雖然時間很短,但是那樣美妙的滋味可以讓她回味許久。


    她始終相信,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也沒有一夕之間的不喜歡。或許他隻是還有些事情沒想通,但無論怎樣,她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


    當初追他時的一腔孤勇,孤軍奮戰了半學期,終於把他拿下。沒理由現在比以前的希望更大了,她還輕易放手。


    而謝池宴隻是這樣看著她,神色不明,但他受不了蘇阮看著他的眼神,他想大聲告訴她,他沒她想象中的那麽好,他就是一個俗人,甚至有著比俗人更甚的膽小。


    可是他居然不敢,不敢告訴她,怕什麽呢,或許是怕她看透他真正虛偽的麵目。


    謝池宴站起身,沒再給她一個眼神:“隨便你吧,蘇阮,我走了。”


    他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腳步,依然沒回過頭,隻是開口對她說道:“蘇阮,你,”他頓了頓,然後接著說,“好好學習吧。”


    蘇阮還傻坐在長椅上,謝池宴走了,最後一句話是要她好好學習。她很想哭,但又有點想笑,她現在都懷疑當初謝池宴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就是舍己為人,要她好好學習才和她在一起的。


    但是,明明隻剩一個分手沒說出來,他還惦記著她的學習,蘇阮想或許一切不是那麽糟糕,可能還有挽回的可能。


    但是可能兩字玄之又玄,蘇阮握住長椅扶手勉強站起身,她要對自己有點信心,拿出剛重生回來那股勇氣,其實現在想想真沒什麽大不了,最壞的情況不會比現在更壞。


    她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去附近的一家餐館點了一碗麵,還是點的牛肉麵。


    這家餐館在附近也享有盛名,她隻是忽然想起上次和謝池宴一起吃的牛肉麵的味道,如今好像可以借此慰藉。


    麵上澆了一層紅油,在他們這,吃的食物是無辣不歡的。


    蘇阮首先把牛肉挑了起來吃,但是總感覺味道有些差別,明明以前也是很好吃的,牛肉太少了,她想起有個人曾經把他碗裏所有的牛肉都夾給她。


    不行,又有點想哭了,不能再想了,蘇阮揉了揉眼,就像眼裏不小心跑進了一粒沙。


    她低下頭繼續吃麵,夾起麵條大口大口往嘴裏送。碗裏的熱氣氤氳了一張臉,於是眼裏便也有了霧。


    蘇阮放下筷子,真的吃不下了,碗裏的麵還剩下三分之二。她起身把錢付了,像幽靈一樣默默走出了餐館。


    她直接回的家,拿出鑰匙把門打開,家裏空無一人,甚至連總是惹人厭的蘇期也不在。原來她覺得這個房子一點都不大,現在卻忽然覺得十分空曠。


    把電視打開,節目裏喧囂的人聲傳來,家裏麵才算有了點人氣。蘇阮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最後電視裏麵演的什麽她都不知道。


    大門口忽然傳來“哢嚓”一聲,蘇阮應聲回頭,就看到蘇期垂頭喪氣的進屋。和她的狀態十分相似,幽靈一般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好一會似乎才發現她的存在。


    “阮阮,你也看電視啊?”


    蘇阮點了點頭,兄妹倆就這樣坐在電視機前,甚至連午飯都沒吃。


    蘇阮好歹還有一碗麵墊杜,但半下午時,蘇期的肚子忽然就叫了起來。


    蘇阮轉過頭看他:“你沒吃飯?”


    他搖搖頭:“不想吃。”


    “分手了?”


    “你也是嗎?”


    一種十分悲傷的情緒在對視間升起,蘇期最後麵無表情地說:“我還有挽回的可能。”


    蘇阮冷漠的“哦”了一聲:“真沒想到你和清梓也會走到這一步。”


    蘇期仰起頭,頭枕著手:“我們之間的問題一直存在,隻是以前我沒說。”


    “所以你明白我的感受了,別想著再破壞我的感情了。”


    蘇期搖搖頭:“我不會再管你的事了,你自己視情況而定吧。”或許有些事真的是他搞錯了,但無論怎樣,經過和蔚清梓的事情後,他想,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假於人手。


    “我給你叫個外賣吧。”蘇阮打開手機,準備給他點一個自己最喜歡的食物。


    蘇期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手有些酸疼,但是他腦海中一直回響著蔚清梓那句話“你總是那麽自以為是。”


    自以為是自己想的都是對的,自以為是蔚清梓會一直喜歡他,畢竟當時是她一直追在他身後的。原來每個人都會累。而他仗著她的喜歡為非作歹,這麽多年過去,好像終於得到報應了。


    蘇期此刻覺得,他和蘇阮同病相憐,他也不會去阻礙她的什麽感情。或許蔚清梓說的是對的,他隻不過憑自己的主觀想象認為他是個渣男,事實上,蘇阮身在其中,應該更清楚她喜歡的是個怎樣的人。


    他們是叫外賣的熟客了,外賣小哥今天把飯送上來時,還笑嘻嘻地和往常一樣說:“我可是最先送的你們。”


    蘇阮扯出個笑臉:“謝謝您啊。”


    小哥特別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走了,蘇阮把外賣扔在蘇期麵前:“趕緊吃吧。”


    蘇期很感動的模樣:“阮阮,你真好,親妹妹果然不一樣。”


    蘇阮瞪了他一眼:“飯都堵不上你嘴?”


    蘇期不再說話了,開始埋頭吃飯,終於感覺身體有了熱量,正吃到一半,蘇阮忽然開口問他:“你和清梓發生什麽了?”


    蘇期眉頭微皺,故意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模樣:“沒啥事,她就是跟我說,謝池宴是個好人,讓我把眼睛擦亮點。”


    他朝她擠擠眼:“我和清梓發生矛盾可和你的事脫不了關係,你以後得好好對我知道不?例如把保證書還我。”


    蘇阮臉上總算出現個真心的笑容:“還你?門都沒有,要是沒有你,我和謝池宴會變成現在這種模樣嗎?”


    其實蘇期的原因隻占了很少一部分,他充其量把他們問題的激化給提前了,蘇阮早就知道她和謝池宴之間還存在著很多問題,隻是原來不願意去想,現在仔細想來,蘇阮才發現,他們之間的差別真的挺大的。但是再大的差別也不能成為阻撓她和謝池宴在一起的原因。


    蘇期跟她打著商量:“你看我們現在同病相憐,應該互幫互助的。”


    蘇阮看著他嘴角勾出個不懷好意地笑:“行啊,互幫互助,你跟我說說你今天和清梓發生了什麽就行。”


    蘇期低頭沉默,好一會後才抬起頭,咬牙切齒地說道:“行。”


    其實說來也沒什麽,大概就是他今天特別高興地出去,想著他們好久沒在一起,這次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但是蔚清梓從一開始眉頭就是皺著的,她沒多說話,直接問他關於蘇阮和謝池宴的話題。


    蘇期也是實誠,直接就說了:“我看謝池宴不像個好人,我得把阮阮拯救出來。”


    蔚清梓撲哧一笑,望著他:“是嗎?可我覺得他比你好。”


    蘇期當時就怒了:“他哪比得上我!”


    蔚清梓正了正臉色,看著他,認真地說:“蘇期,你有沒有想過,你未來怎麽辦,考不上大學,做點什麽?”


    說真的,蘇期還真的想過這個問題,那時心裏就有了答案,這時便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繼承家業啊,考不上大學也沒事,我爸肯定會善後的。”所以他為什麽要努力呢?努不努力未來都挺好的,又何必讓自己累著。


    蔚清梓看了他許久,最後輕笑出聲:“蘇期,你還記得你上高中以前是怎樣的嗎?”


    蘇期想了想,他上高中以前是個典型的好學生,他智商高,成績好,別人花十分努力才能做到的事,他花五分便可以輕而易舉成功。他家裏有錢,學校裏捧著他的人也多,他們班上有幾個小混混,是那種特別吃得開的。


    他們拉他入夥,最開始蘇期就是好奇想看看他們怎麽生活的,後麵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挺有趣,不知不覺就陷入其中。


    但是他現在看著蔚清梓,沒絲毫覺得自己不對,他們的家庭情況沒他好,現在過得依然不錯,而他不信自己會過得差,既然結果都沒有什麽改變,那不如讓自己輕鬆一點。


    “蘇期,我最開始喜歡你時,你特別積極向上。”說到這,她笑了起來,臉頰兩側酒窩淺淺,“很在一起我很開心。但是,”她話音一轉,“什麽時候你變成這樣了,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聽,或許還有些厭煩。”


    蘇期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終究沒說,蔚清梓說得對,他麵對她的嘮叨,有些時候是有點厭煩的。她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媽。


    蔚清梓看著他啞口無言的模樣,輕輕一笑:“或許我們應該冷靜一下。”


    一聽她這話,蘇期覺得他有點冷靜不下來了,口不擇言道:“是因為謝池宴嗎?”他還對剛辭她說那個謝池宴比他好的話耿耿於懷。


    蔚清梓臉上的笑意收斂起來:“不是因為別人,隻是我們自己的原因。”


    蘇期有點難以接受:“可當初……”當初他們在一起時,明明說的永遠不分開,或許是因為當時太過年少,但是他一直把這句話記在心中,從沒有想過分開。


    即使後麵被父母發現,蘇期也說服了他們,還把蔚清梓帶回給父母看,當時蔚清梓十分乖巧,成績又好。蘇期簡直用盡了自己平生積累的好話,終於讓蘇母同意了。其實也不是同意,就是當作看不見。


    那時他真的以為他們可以在一起,時限是一輩子。


    最後蔚清梓走的時候扔下一句:“蘇期,你別總是自以為是了。”


    總以為自己看到的一定是真的,自己做的決定一定是正確的。


    ***


    聽蘇期說完,蘇阮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嗨呀,她心裏的傷感都消失了許多,果然人都是要有比較才能比較有幸福感。


    她幾乎是蘇期和蔚清梓感情發生的見證人了,看到蔚清梓跟在蘇期後麵追著他跑了許久,終於可以並肩同行,即使後麵被父母發現,經曆了早戀必夭折的危機,他們還是在一起。


    蘇阮心裏真的是把蔚清梓當嫂子看待的,可是真沒想到,他們之間居然有這麽大的問題,而且好像疑似分手的話是由蔚清梓說出口的。


    她心裏好受了許多,就好像那一刻把謝池宴和她自動帶入了蘇期和蔚清梓的角色,以後她甩了謝池宴,這樣的事想想就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於是這時的生氣看清起來也算不上什麽了,反正以後時間還長,她的機會還多。


    聽到蘇阮的笑聲,蘇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她粲然一笑:“是呀,被你吃了。”


    蘇期被堵得啞口無言。


    蘇阮馬上湊近他:“蘇期,你打算就這樣任其發展嗎?”


    蘇期知道,她是指他和蔚清梓的事:“當然不啊。”


    “那我們一起努力吧,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她看起來十分有把握,朝他伸出手掌。


    蘇期也伸出手掌。


    “啪”的一聲,兩人一擊掌。


    蘇阮朝著他一笑,這樣還是挺好的,家裏就是兩隻單身狗,誰也別想虐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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