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


    廢墟村莊。


    扶桑武士頭領頭上再一次冒出冷汗,眼前卑微而又諂媚笑容的店家,讓他心裏止不住發寒。


    那道人衝撞了自己,讓自己差點沒站穩,完全可以說明他的實力肯定不一般。


    可是……


    看著大門外天光明媚的街頭,那道人已經屍骨無存,隻殘留血跡,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這麽真實的畫麵,衝擊著扶桑武士頭領,讓他嚴重懷疑自己的判斷。


    難道真的如陰陽師所說,這不是障眼法,而是陣法?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酒樓內裏喧囂依舊,那對彈唱的優伶撥弄著琵琶唱起扶桑曲調,略顯悲淒。


    隔壁桌的酒客姿態愈加放蕩,酒碗越碰越急,劃拳的號子越喊越響,絲毫沒有因為死人而安靜下來。


    這一桌子上灑落吃剩的骨頭簌簌往下掉,底下黃狗啃著骨頭,把尾巴搖得“呼呼”作響。


    酒樓裏亮堂堂,明光從四麵的窗戶照進來,整間客棧看來熱鬧而又溫暖。


    然而,身處其中,扶桑武士卻隻覺得有股子涼氣,從腳裸處攀上來,直接衝上天靈蓋,寒風刺骨。


    冷!


    這店家還在笑著等著扶桑武士頭領的回答,搞得他有些不知所措,是吃飯還是住店?


    回答錯了,又會如何?


    一時之間,扶桑武士頭領竟然進退兩難。


    那瘦弱道士雖然看起來囂張跋扈了一些,但確實是有傲氣的實力,可縱使如此,他還是這麽輕描淡寫的就……死了?


    此刻,扶桑武士頭領沒有發現,自己的態度完全發生了改變,他之前以為這是障眼法。


    可是,現在,他好像已經完全認為這是真實的情況。


    這酒樓,這店家,這酒客,這優伶,好像全部都是真實存在。


    就連陰陽師此刻都是滿臉驚懼,小心握著法器,滴溜溜轉著眼睛,謹慎地觀察酒樓的一切。


    難道真如那陰陽師所說,這裏被陣法籠罩,自己等人這一身實力,到了這兒,就當真成了無用的擺設?


    這時候,他暗自悄悄念起咒語,可沒一會兒,他的臉色灰白、神情恍惚。


    雖然不至於說是一點用也沒有,但是他的手段,威力的確下降了幾分。


    終日打雁被雁啄,這一次,自己本來準備設置陷阱,把大夏這些人全部搞定,卻沒想到自己也陷入了算計之中。


    忽然。


    就在沉默之中,突然衝出個一個人,衝著店家麵前,直接跪倒在地。


    而後,在所有人詫異目光中,對方竟然直接把自個兒腦袋作了鼓槌,一陣“咚咚”作響,原來是他磕起頭來。


    扶桑武士不禁響起幾聲喧嘩,扶桑武士頭領更加吃了一驚,原因無他,因為這人正是之前提醒他不對勁的陰陽師。


    他雖然知道自己這些人中了算計,可這時候還是有些怒火,畢竟扶桑武士自有他們的脾氣。


    沒想到陰陽師竟然這麽沒骨氣,雖然他自己心裏也慌張,但他還是趕緊上前一步,把陰陽師拽了起來,怒道:


    “你這是做什……“


    可是話到半截,扶桑武士頭領就刹住話頭,而後直接皺起了眉頭,一時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此刻陰陽師已經是一張老臉涕淚橫流,目光之中滿是驚懼,好像他又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情況。


    他到底發現了什麽!?


    不過,就算如此,也不必如此吧?


    就看自己身後這些武士,明明也是驚懼不已,但也沒有到磕頭求饒的地步。


    想到這,扶桑武士頭領忍不住心裏暗道一聲“晦氣”,早曉得陰陽師就會擺弄手段,但心裏素質堪憂。


    可縱使如此,他也沒料到陰陽師竟然會心理弱到這般田地,畢竟你一個在扶桑專管詭異的陰陽師,竟然會被鬼怪給嚇成這樣!


    扶桑武士頭領越想心頭越是火起,忍不住直接抬手,對著跪著地上的陰陽師就是兩巴掌。


    但是兩聲脆響後,陰陽師非但沒有清醒站起來不說,反倒是不顧他的敲打,還跪在地上磕頭。


    而且,他嘴裏還開始口齒不清地說些話,扶桑武士頭領一時都沒有聽清楚。


    於是,他便豎起耳朵,仔細細聽了幾句,隻聽得陰陽師嘴裏嘟囔一句:


    “墨門爺爺饒命,墨門爺爺恕罪……”


    墨門!?


    這陰陽師說的什麽鳥話?!


    到底是什麽意思?


    墨門又是啥?


    不是說這裏是陣法嗎?


    扶桑武士頭領不明所以,而後一把將陰陽師推回人堆裏,囑咐身邊的扶桑武士,將陰陽師的嘴巴堵住,不讓他再胡言亂語。


    而且還有幾個機靈的扶桑武士還打了陰陽師幾個嘴巴子,讓扶桑武士頭領忍不住點點頭。


    自己手下這些兒郎,還有點骨氣,不過他這時一扭頭,無意中瞥見了那店家的模樣有些變化。


    不曉得是否因為陰陽師突然的跪拜舉動,這店家也收斂起滑稽諂媚模樣,還挺直了背脊。


    發現店家不對勁,扶桑武士頭領立刻全神貫注看著對方,卻發現對方將雙手攏在胸腹之間,微微闔眼,笑得似有似無……


    扶桑武士頭領越看越感覺有些熟悉,越看越覺得迷惑,可就是想不出哪裏不對勁。


    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了陰陽師剛才說的墨門爺爺,等等!


    扶桑武士頭領終於腦中靈光一閃,這店家的模樣,不正像是扶桑魔門廟裏的一尊……神像?


    所以,不是墨門,是魔門?


    於是,直接感覺一個激靈,就像道炸雷,讓扶桑武士頭領感覺一陣寒氣,從尾椎直竄天靈。


    扶桑之中,魔門傳說已久,代表就是八岐大蛇,而它的手段,便是千變萬化,魅惑眾生。


    想到這,他忍不住踉蹌著退了幾步,而後便神色一凜,三步並作兩步退回了好幾米遠。


    而恰巧這時,陰陽師好像在手下的耳光下,恢複了神智,竟然俯首到扶桑武士頭領耳邊,小聲而又急促地將自己的猜想細細說了一遍。


    於是,扶桑武士頭領臉色越發難看,因為的確和他想的一樣,陰陽師以為對方就是魔門中人。


    在扶桑,他們對墨門又敬又怕,畢竟魔門是很多扶桑修煉體係的由來。


    可是,他們也絕對不願意碰到魔門中人,所以扶桑武士頭領也不管周遭人的臉色,直接不再動彈了。


    扶桑武士頭領現在已經是打定主意,這時候千萬不能意氣用事,先看看情況,如此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扶桑武士頭領猜的沒錯,如果他意氣用事,恐怕真的要出大麻煩,好在他這時候沒有輕舉妄動。


    但扶桑武士頭領也想差了一點,其實現在的手段,無論如何詭異,和扶桑魔門類似,其實都不能一概而論。


    因為,這根本就是躲在暗中的錢伯,在剛才任春生他們無路可走的情況下,終於出手。


    也好在扶桑武士頭領這時候也隻是日遊使境界,沒有真人在場,不然錢伯的計劃也不可能這麽快成功。


    其實從一開始,在扶桑武士統領在廢墟村莊作為陷阱地準備收網的時候,錢伯就在轉瞬之間,布置了陣法。


    不過,既然暗中錢伯出手,那他就沒有必要再留手,畢竟扶桑這些人已經是請君入甕,那錢伯怎麽能輕易罷手?!


    扶桑武士頭領心裏不斷換著念頭,心裏想著這個陣法,不,是魔門得手段。


    自己到底該怎麽做才可以順利脫身?


    在他想辦法的時候,他不由自主掃了眼對麵笑的不一樣的店家,開始考慮他們的境況。


    這裏是魔門的手段,那不管他們看到什麽,都不用驚奇,畢竟是扶桑神秘的魔門手段


    而且……


    想到這,扶桑武士頭領忍不住抬頭,又小心打量起店家,心裏默默在算計。


    恐怕,這魔門陣法一般的酒樓裏,這陣眼八成就是眼前這位貌不驚人的店家了。


    不搞定他,別想破了這魔門手段!


    ………………


    扶桑武士惶惶不安的時候,另外一邊,任春生他們做好同歸於盡的準備,卻突然發現狀況突變。


    看著突然站立不動的扶桑武士,感覺到他們的氣息,任春生他們不禁有些疑惑不解。


    這些人竟然已經收網,要對付自己這些人,怎麽突然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動作?


    想到這,任春生不由對曹依依他們說起了話。


    “這是怎麽回事?明明咱們已經中了他們的圈套,這是在搞什麽陰謀詭計?”


    日遊使境界的副將和原先探查小隊的日遊使,聽到任春生這句話,直接搖了搖頭。


    “這情況,我們還真的沒看懂,隻不過看他們一動也不動,恐怕對方還真的發生了意外。”


    “不管了,莫道是不知道他們的手段,就算是知道他們再打什麽主意,咱們也不可小覷他們。


    這扶桑既然下了這麽一大盤棋,這裏的情況不可能不凶險,所以咱們還是要打起精神。


    而且,接下來咱們還得看扶桑有沒有其他手段,威力厲不厲害。隻要探過他們的手段,我們就還有機會放手一搏。”


    曹依依這時候突然開口,聽到她說的話,包括任春生在內,都忍不住點點頭。


    “不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咱們別管那麽多,抓緊時間調息,我倒要看看接下來扶桑這些人還有什麽手段。”


    其他人點了點頭,曹依依這時候附和之餘,忍不住又接過了話頭。


    “不過,我有種預感,咱們可能都可以安全離開這裏了,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曹依依隻是說了這麽一句話,其他人的眼睛卻亮了起來,畢竟她身份不一般,她背後可是那位存在啊。


    不過雖然如此,但任春生還是決定還需要小心謹慎。


    “不管扶桑這些人什麽打算,咱們也別大意,大家隻要不亂出手,我也覺得我們大抵可以安然無恙。”


    就在這時,曹依依眼睛突然一亮,似有一些驚喜,可是他轉瞬間就恢複平靜,任春生他們也沒發現異常。


    他們還是躲在屋子裏,嚴陣以待,看著外麵一動不動的扶桑武士,沒有其他的動作。


    抓緊時間,恢複實力!


    ……


    扶桑武士頭領這時候看到陰陽師清醒,但他依然驚懼不已的樣子,想著這麽下去也不是回事。


    就在他想著怎麽回店家話的時候,那店家這時候似乎等得不耐煩了,隻見他上前了一步。


    瞬時間,所有人包括扶桑武士頭領都忍不住後退一步,戒備至極地看著店家。


    好在店家這時候沒有其他動作,也像是沒有看到他們神經繃緊的反應,再度開口。


    “客人,你們是吃飯還是住店?”


    還是同樣這一句話,就連語氣都和之前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可是陰陽師這一次又被嚇得後退了一步。


    甚至於,扶桑武士頭領還聞到了一股子尿騷味兒,他忍不住回頭一看,娘的,陰陽師竟然嚇尿了。


    扶桑武士頭領忍住心中厭惡,剛準備安撫一下陰陽師,畢竟這裏隻有他最擅長對付詭異手段。


    可是,陰陽師這時候臉色發白,很明顯是驚懼到極點,一時半會兒看來恢複不過來。


    而且,更讓人無奈的是,陰陽師此刻明顯非常緊張,就連他的手指都因為太過用力,捏的一陣發白。


    到底是陰陽師,這膽子也太小了,雖然這有可能是魔門,但對方畢竟沒動手,你這麽緊張又是為何?


    可是,就在這時,扶桑武士頭領卻發現,不隻是陰陽師,就連其他扶桑武士也是一臉緊張。


    甚至還有幾個人,兩股顫顫,竟然和陰陽師一樣,尿了褲子,尿騷味更濃。


    他自認為了解自己手下的武士,一般情況下,他們不可能這種表現。


    所以,他瞬間感覺不對勁,循著他們的眼神方向,忍不住扭頭一看,而後便是一陣驚嚇。


    咯噔!


    扶桑武士頭領隻感覺自己的心髒都頓了半拍,因為現在酒樓裏的情況,完全不正常。


    就在剛才這段時間,酒樓周遭的喧鬧,可謂是一刻也未停止,就算瘦弱道人被啃食幹淨,這裏都熱熱鬧鬧。


    唱曲兒的優伶依舊還在唱曲,喝酒劃拳的依舊在喝酒劃拳,好像他們隻是背景板一般。


    可是,就在剛才,店家問話之後,不曉得什麽時候,優伶、酒客、夥計都站了起來,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想到這,扶桑武士頭領心裏一個激靈,而後突然反應過來,猛地回頭,他這才發現,於街上的行人悄然把麵孔都轉了過來。


    隻見酒樓外,街邊的一雙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扶桑小隊的眾人,眼神有些貪婪。


    就在這時,陰陽師突然帶著哭腔,看著扶桑武士頭領說道:


    “麻煩了,魔門的手段,如果我沒猜錯,如果一句話連續問了三遍,還沒有答案,他們就要動手了。”


    聽到這,扶桑武士頭領忍不住想罵娘,既然如此,你倒是早點提醒啊。


    “那接下來怎麽辦?”


    “一般要回答正確答案,才有可能安全,可是,我也不知道哪個是正確答案啊。”


    此刻,陰陽師欲哭無淚,扶桑武士頭領也是一陣頭大,怎麽遇到這種麻煩事!?


    緊接著,感受到酒樓裏越發不對勁的情況,扶桑武士頭領生怕自己說晚了,就要受到魔門手段的攻擊,索性直接閉眼。


    這時候,隻能豁出去了,反正最差的結果就是回答錯誤,被魔門的手段攻擊,所以死馬當作活馬醫。


    於是,隻聽得扶桑武士頭領閉著雙眼,直接喊出兩個字——


    “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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