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婆媳二人在宛平,這個新年過得比較冷清, 但比起去年那些糟心事, 容嫣已經很滿足了, 唯是有些擔心還在浙江的虞墨戈, 也不知道他可能因著是新年歇一歇。


    初二那天青窕來了,她明個便要回京看望父母了,容嫣勞她去葉府的時候替自己給外祖母和長輩們拜個年。


    臨走前,青窕拉著表妹目光楚楚, 神情抉擇, 欲言又止。


    容嫣知道青窕的脾氣, 心裏藏不住事, 她問道:“有話便說吧。”瞧著她還是猶豫不決,容嫣推推她。“不說算了,快回去吧。”


    青窕急得心火急火燎地,眼看著都快被她推出門外了,她迫聲問了句:“三少爺可來信了?”


    容嫣手一頓,猛然抬頭, 下意識問道:“他怎麽了?”


    她神色驚惶地看著青窕, 青窕嚇得趕緊擺手。“沒事沒事, 我隻是問問而已, 問問你可有他消息。”


    虞墨戈的消息都是從英國公府傳來的, 他唯是每隔些日子便會遣人來宛平抱平安,其他什麽都沒有。“二十九那日得到平安信了。”


    “二十九?”青窕沉吟算計,笑了。“那該是沒事, 我昨晚看了井鬆拿回來的塘報,說是三少爺親自率軍出海,不過有段日子了,想來還能給你保平安那他便是沒事。”


    “出海?”容嫣幾乎喚出聲來,他到底還是去了。“塘報可還說其它了?”


    “沒有。”青窕搖頭。“嫣兒別怕,三少爺身經百戰,你前個不是得到他平安的消息了。況且我與你說這些,不是要惹你憂心,你想塘報當捷訊,自然三少爺一切順利。想想他可是曾經的鎮朔大將軍啊,所向披靡百戰不殆,他親征,戰必勝。我是覺得,他定是為了能早日回來,所以才親自出海的。你安心等著,沒準便快了。”


    “我明白。”容嫣微笑點頭,她知道青窕是想要勸自己,可這顆心如何都放不下來。欲速則不達,望他不要為趕回來而亂了方寸。


    ……


    初四一早寧氏便張羅起來,昨晚得消息虞抑揚今兒晌午到。得知容煬也會跟著一同來,容嫣已經期待了好些日子了,還特地讓楊嬤嬤做了些他喜歡的吃食。


    巳時末,寧氏便在門廳裏候著了。容嫣也想跟來,畢竟門廳不如臥室暖,她沒讓兒媳來。


    透過窗格朝外往,街上人不多,又飄著小雪,天陰沉沉地壓抑。可寧氏的心情卻很好,留了幾個月,終於能見到家裏人了。虞抑揚雖不是親生,但畢竟是她一手帶大的,曾經的她也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一日這般盼著他來。往昔的她精神頭都放在晏清身上,把他們都忽略了,放下執念,她才意識到身邊不止晏清一個人,每一個親人對她都無比重要。


    二兒子終於和兒媳團聚了,女兒嫁得良婿,容嫣也將產子,隻待虞墨戈回來,他們一家人便團聚了,她可以兒孫繞膝,盡享天倫。她滿足得不得了,可滿足之餘也有些惶惶心虛,她罪孽太深了,何以能夠享受這些。


    寧氏望著飄雪天出神,好似魂都飄上九天,她在與佛祖祈禱。她太期待這些福氣了,可為了兒子,她寧可用這福氣去換,她隻要他一切順利安好……


    她正虔誠地祈禱著,便聽門外護衛道:“二少爺來了!”


    寧氏趕緊迎了出去,隻見虞抑揚正攙扶著妻子下馬車。二人見了寧氏一愣,匆匆趕了上來。


    “母親,你這……你身子好了?”孫氏給寧氏請過安後,驚訝道。要知道前兩日來信還道她勉強下床呢,然眼前人,除了未恢複往昔的風采,卻也是好端端的一個人了。


    寧氏抿唇笑了。“我可不是勉強下床,然昨個聽聞你們要來,睡了一覺,全都好了。”


    一向端莊的母親竟也會打趣了,夫妻二人不禁掩口笑了。隻聞馬車裏又有人道了句:“看來還是我們來的晚,早來,母親便早就好了!”


    這聲音寧氏再熟悉不過了,她激動地抬頭瞧去,是女兒爭暖——


    她趕緊朝女兒去了,見她走得急,爭暖慌忙從馬車上跳下來,都未曾用人攙扶。她迎上了母親,因著走得急,寧氏又輕咳了兩聲。爭暖小眉頭一皺,嗔道:“瞧瞧,真不禁誇。母親快進屋歇著吧。”說罷,又看了眼身後的馬車,見容煬也跟著下來了,對著寧氏恭敬施禮,幾人一同入了別院。


    容嫣早便在房裏候著了,沒想到爭暖也來了。冷清了這麽久,她巴不得能熱鬧些呢。


    容煬久不見姐姐,這會兒興奮得也顧不上了,直直朝姐姐奔了過去,然還未靠近一個急刹定住了,怔怔地看著姐姐挺著的肚子,才意識到姐姐如今可是金貴著,魯莽不得。


    虞抑揚和孫氏瞧著她肚子好不驚訝,不是才該六個月嗎?這怎看著都是要生了呢。


    就知道他們會是這個表情,爭暖可是清楚得很,不過還是挽住了容嫣的胳膊不解問道:“三嫂,我瞧著大嫂和四嫂快生的時候,肚子也沒這麽大啊,你這不是還有近兩月呢嗎。”說著,她用手調皮地撫了撫嫂嫂的肚子,笑嘻嘻道:“沾沾孕氣。”


    容嫣瞧她那模樣,點了點她小鼻子。“好不知羞!才剛嫁人便急了。”


    “能不急嗎?”爭暖撇嘴道,“連二嫂都懷上了,可不是就差我了。”


    這話一出,寧氏容嫣都愣了,不由得望向孫氏。孫氏抿唇赧顏,臉紅得似躲牡丹,嬌滴滴地豔。倒是虞抑揚,頗是滿足地挑唇,溫情瞥了眼妻子。


    寧氏更是高興,把孫氏從虞抑揚身後拉了過來,激動得無以言表,唯是念叨著:“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


    眼見著晌午了,喬嬤嬤傳了飯來,幾人做在桌前便吃便聊。能讓二兒子和兒媳來,寧氏自然也沒想隱瞞,兩人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信得過。於是把容嫣懷孕的事講了來,自己之所以身子骨好了卻未告之英國公府也是為了能拖延時間,一直陪到容嫣生產。


    終是一家人,對虞抑揚和孫氏的信任,容嫣沒得說。唯是讓弟弟知曉,她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長姐形象都沒了,況且他才多大啊。不過容煬倒是比她想象中鎮定得多,不但鎮定,頗有些洋洋得意的不以為然,要知道除了楊嬤嬤,他可是第一個發現她和虞墨戈異常的人。


    其實寧氏把幾個親近的人喚來,也是有私心的。越臨近生產,容嫣越發地焦躁,她自己是沒覺得,寧氏可是看出來了。從科學角度講,這是雌性激素影響。但寧氏不懂,她隻覺得是兒媳臨產的緊張,所以親人多一些,她必然會放鬆。


    所以,容煬多留些日子,而且孫氏也不走了。


    這可不成,容煬留下便算了,虞抑揚才回來兩月餘,怎能讓夫妻二人分開。容嫣婉拒,二少爺含笑解釋道:“她在這我陪你們我也安心,實在不忍留她一人在公府?”


    “二少爺這是要出門嗎?”容嫣不解問。


    虞抑揚點頭。“山東異動,前些日子寧王暗中遣人入京,打算約魏國公為內應,意圖謀反。但被魏國公揭發,將來者和消息一同上報朝廷。往昔隻知寧王有這蠢蠢之心,沒有落實,魏國公這一事便是證據,寧王的罪行可以定下了。這也是個契機,如此挑開,先下手為強,不待他舉兵,朝廷便有理由討伐了。所以,昌平侯守京師,我代英國公府隨廣寧伯出兵討伐。明個便要離開了,我這也是臨出征前來看看母親。”


    “寧王到底還是舉兵了。”容嫣歎道。


    “其實在便有此謀逆之心了。表麵上他頗受敬仰,實則他養精蓄銳策劃已久。我在遼東時便對他有所聽聞。據說他暗中在府私募軍士,皆不隸籍兵部,沒有逆心,他如何要做這些。”虞抑揚解釋道。


    “那此行可有把握?”寧氏憂忡問道。


    虞抑揚望著母親,輕搖了搖頭。“這還真是說不好。寧王將山東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條,與朝廷相對封閉,便是姑父任知府對他都知之甚少。況且他到底有多少軍士,如何裝備,我們摸不清底。”


    “哎。”爭暖忍不住歎了聲。“若是三哥在便好了,沒有他攻不下的城。”


    她倒是給寧氏提了個醒,問道:“這可是謀逆啊,這危及京都的事,他們都沒有調你三弟回來嗎?”


    “沒有,倒是首輔去書,另三弟鎮守浙江,安心抗倭。”


    還抗倭呢!人家都要直攻京都,焚巢搗穴了,還舍不得讓虞墨戈回來。到底哪輕哪重啊,容嫣真是不懂朝廷的決策。皇帝若都換了,豈還容得下他們,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還真當哪個皇帝都無所謂嗎?若真是無所謂,那國本之爭,至於爭這麽些年也不立個太子。


    提及國本之事,虞抑揚又道:“未過臘八,敬王赴泰山為新年祈福,險些被寧王截取……”


    “等等——”容嫣驚詫道:“敬王赴泰山?早便知寧王有異心他還去山東?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虞抑揚哼聲。“皇帝下的令,他不得不去。”


    看來皇帝還真是不待見這個兒子啊,都是骨血,為了小兒子陳泠,他就這麽不想敬王陳湛好?虎毒還不食子呢。


    被封閉這些日子,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容嫣現在理解寧氏那話了,朝廷的混亂程度還真不是戰場能夠比及的。


    ……


    用過晌午飯,虞抑揚便要回了,畢竟第二日他又要出征了。孫氏依依不舍,眷眷扯著虞抑揚的胳膊不忍撒手。往昔他走便走了,可眼下不是她一個人等他了,她肚子裏還有一個。


    二人濃情不舍,容嫣觸景生情,又想起了自己和虞墨戈分開的時候。於是越發地思念他了——也許真的是因生產之日將近而情緒不定吧。


    總是,她企盼著他能早日回來。可她越是企盼,現實越讓她失望,從臘月二十九開始到正月十五上元節都過了,他一個消息都沒有,連報平安的人也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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