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還真!你欺人太甚!”


    精疲力盡,已到極限的燕平昭,氣得渾身直哆嗦。


    他想到自己又是給錢,又是被人當成刷勁的木人樁。


    不由地怒急攻心,差點當場吐血。


    “昭少爺,你可不要聽信外人的胡言亂語,我賺這幾兩銀子多不容易!”


    陸沉一臉無辜,七歲大的稚嫩小臉上滿是認真。


    “這麽毒辣的日頭底下,辛苦陪你暴曬一個多時辰,嗓子都冒煙了……”


    他招了招手,看了很久熱鬧的燕如玉趕忙過來,送上一碗涼茶。


    咕咚!咕咚!


    痛快喝完以後,才繼續辯解道:


    “再說了,同為剛勁層次,昭少爺你與我實力相差不大,可以說是棋逢對手,若非最後氣力不濟,恐怕落敗的人就是我了。”


    “刷勁這種事,一般都是叫人站樁,互相拆招,熟悉氣血勁道!似剛才那樣的激烈搏鬥,除非我的武功勝過昭少爺太多,否則怎麽可能做到。”


    看到陸沉眼神坦蕩,言之鑿鑿,充滿著真誠。


    又累又渴、怒氣勃發的燕平昭心中泛起了嘀咕:


    “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同樣是剛勁,不可能差距這麽大,那老頭該不會亂說的吧?”


    他揉了揉遍是淤青的胳膊、肩膀,明明疼得不行,卻還要強裝淡定。


    “昭少爺今天練功累了,明日還有九州擂,不如回去早點歇息,養足精神。”


    陸沉狀似關心的說道。


    “哼!少在這裏假惺惺,這一場沒分出勝負,咱們改日擂台上見真章!”


    燕平昭因為身體虧空極大,腦子都變得昏沉起來。


    放完狠話,趕緊招呼一旁的跟班過來攙扶自己,一瘸一拐,慢慢離開了演武坪。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娃兒!這般年紀就會信口雌黃,胡編瞎話,長大以後還了得!”


    一個錦衣華服的高大老人,目光如鷹隼,籠罩住了唇紅齒白的七歲稚子。


    剛才正是他多管閑事,出言點破,才惹得燕平昭懷疑。


    陸沉充耳不聞,心裏想道:


    “小賺幾兩銀子,還讓燕平昭吃足了苦頭,晚上讓廚娘燉一隻老母雞獎勵自己!”


    對於燕閥長房、二房的勾心鬥角,還有四閥設下的九州擂,他都不怎麽在意。


    找個地方潛心練功,搜集武學,從而加快腳步追趕上魔師羽清玄,這才是目的!


    至於二十年後,萬裏江山誰主沉浮,是按照曆史,仍然由楊閥得勢,問鼎九五寶座;


    亦或者出現偏差,換了一種結局。


    都與自己無關!


    “小娃兒先別走,告訴老夫你叫什麽名字?”


    那個錦衣華服的高大老人擋住去路,如同一座大山,叫人越不過去。


    “這位爺爺,真哥哥陪人練了一個多時辰的拳腳,肯定累了,你就不要攔著路,讓他早些休息吧。”


    燕如玉掏出手帕,給陸沉擦了擦額頭滲出的細汗,而後說道。


    “哈哈,這小娃兒怎麽會累!他的筋骨之強壯,氣力之悠長,不知道勝過另一個多少!用天賦異稟來形容他都不為過!”


    高大老人似是覺得有趣,大笑道:


    “老夫剛才看你出手,勁如炸雷,起初留有一半的餘力,後來出七分,藏三分,明顯已經摸到柔勁的門檻。”


    “燕閥什麽時候出了這樣一位武道神童,是準備在九州擂上一鳴驚人嗎?”


    陸沉眉頭一挑,這老頭好犀利的眼光。


    竟然把自己出拳時的勁力變化,都看得清清楚楚。


    莫非是高人?奇遇?


    “齊大先生,你怎麽在這裏?”


    這時候又有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是寒沙堂兄!燕平昭的大哥!”


    燕如玉扯了下陸沉的衣袖。


    後者抬頭看去,來人束發及冠,腰懸長劍。


    長得跟燕平昭有幾分相像,隻是更為成熟,氣度不凡。


    這人就是燕閥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燕寒沙?


    這位燕大公子的旁邊,還站著一位溫婉秀麗的年輕女子,看起來關係非同一般。


    而被他稱作“齊大先生”的高大老人,灑然笑道:


    “四位閥主聚首議事,我這個閑雲野鶴隻能出來散心,正巧看到有兩個小娃兒比鬥拳腳!燕閥出人才啊!這小娃兒才幾歲,已然是剛勁大成的層次,再過兩年估計就能武道入境,一飛衝天!”


    燕寒沙不露痕跡掃了一眼,見陸沉默不作聲,笑嗬嗬道:


    “先生有所不知,這是二房的還真堂弟,其父乃是曾經名動東都,為燕閥爭光的‘蒼龍’燕問天。”


    齊大先生愣了一下,驚訝道:


    “他就是那個染了‘赤血劫’的孩子?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塊武道胚子,確實可惜!”


    剛才的欣賞之情,頓時化為憐憫眼神。


    陸沉嘴角抽了一下,對此習以為常。


    他拱了拱手,淡淡道:


    “若無別的事情,還真先行告退了。”


    那位齊大先生並沒有讓出去路,而是伸手拉住陸沉,開口道:


    “小娃兒,聽說幾年前,裴老頭想要收你為弟子,你沒有答應?”


    立在旁邊的燕寒沙連忙出聲,替陸沉回答道:


    “確有此事,齊老有所不知,我這堂弟才華橫溢,三歲就能識字背書,四五歲時過目成誦,吟詩作對也不在話下。”


    “幾年前,我父親請東都大儒裴雲鬆講課注經,諸多族中子弟,裴老先生一眼就相中還真堂弟,打算收其為關門弟子,我父親當時也是極力促成,欲成就一段佳話。”


    齊大先生好奇問道:


    “那最後裴老頭怎麽悻悻而回,還經常歎氣說,錯過了一個承他衣缽的好學生?”


    燕寒沙笑道:


    “還真堂弟不願離家,故而提出要求,他出一個上聯,雲鬆先生若能對得出來,他就甘心拜師。”


    聽到對聯二字,齊大先生頓時來了興致:


    “難怪裴老頭遮遮掩掩,原來是這樣!小娃兒快說說,你出了什麽上聯,竟然把最喜琢磨文字的裴老頭給難住了?”


    陸沉滿臉無奈,他拒絕大儒裴雲鬆,隻是因為不想去東都而已。


    那是王閥的地盤,也是日後兵家必爭的風雲際會之地。


    再說了,自己真要做了大儒裴雲鬆的弟子,有出頭的機會,長房必定會給予更為激烈的打擊。


    “寂寞寒窗空守寡。”


    陸沉滿臉無奈,拋出那個難倒裴雲鬆的上聯。


    這是一個千古絕對,與流傳極廣“煙鎖池塘柳”齊名。


    齊大先生兩道白眉緊鎖,他跟裴雲鬆是多年老友,同樣喜好遊戲文字,並且研究頗深。


    可麵對七歲稚子給出的上聯,竟然想不出合適的下聯。


    “這是個絕聯,小娃兒!這個上聯不是難在字字嵌有同一偏旁,而是‘寂寞’二字,實在找不到下文應對。”


    齊大先生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搖頭道:


    “你確實是才思敏捷,難怪裴老頭想收你做關門弟子。”


    “這樣如何,我倆玩個遊戲,我出上聯,你來對下聯,要是沒答上,小娃兒你給我當徒弟!”


    陸沉眉頭一皺,這老頭拿自己取樂麽?


    他毫無興趣,轉身欲走,卻被燕寒沙又一次攔住。


    “還真堂弟,齊老是長輩,德高望重,你怎麽能如此不懂禮數?”


    陸沉眸光微冷,這語氣當真跟那位燕閥之主一模一樣。


    這對父子表麵上說得冠冕堂皇,義正言辭,實則卻是用規矩、道理,來強壓、威逼!


    “那好,請先生出對!”


    陸沉眉宇之間,銳意飛揚,


    這裏可不是天命宮,需要他忍氣吞聲,事事妥協。


    “千年老樹當衣架。”


    齊大先生似乎沒有察覺不對勁的氣氛,指著演武坪外的參天大樹道。


    “萬裏龍江做浴盆!”


    陸沉想也不想,張口就來。


    “對得好!真哥哥!”


    燕如玉喝彩道。


    下聯之氣魄,可比上聯強出太多。


    似是沒想到陸沉答得那麽輕鬆,齊大先生捋了捋胡須,望著七歲稚子的瘦小身軀,說道:


    “小犬乍行嫌路窄。”


    陸沉再次立刻答上:


    “大鵬展翅恨天低!”


    他以大鵬自居,又把齊大先生比了下去。


    看到陸沉不僅對得快、對得工整。


    而且次次都在立意上穩壓一頭。


    身為長輩的齊大先生有些氣惱,便把自己很久以前想得一個上聯說了出來:


    “金水河邊金線柳,金線柳穿金魚口。”


    陸沉抬手一指,看向燕寒沙身邊的年輕女子:


    “玉欄杆外玉簪花,玉簪花插玉人頭。”


    那位溫婉秀麗的大姐姐,墮馬髻上正好就有一支雕花玉簪。


    陸沉答出下聯的同時,還貼合情景人物。


    倘若換做平輩老友,齊大先生早就認輸了,可這是一個七歲稚子。


    將來傳揚出去,豈不是丟盡臉麵?


    念及於此,齊大先生就處心積慮要奚落一下這個小娃兒,掙回幾分麵子。


    “二猿斷木深山中,小猢猻也敢對鋸!”


    這是一語雙關,用諧音挖苦。


    “鋸”通“句”,齊大先生借小猴子指代陸沉,暗藏譏諷之意。


    陸沉不甘示弱,回敬道:


    “一馬陷足汙泥內,老畜生怎能出蹄。”


    燕寒沙一聽,怒聲喝道:


    “放肆!”


    舉掌就要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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