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厲自然聽得出真公子言不由衷,可他也不好辯駁。


    閥主用規矩強壓一個七歲稚子登台打擂,無論怎麽說,都有失磊落。


    縱使長房、二房鬥得再凶,說到底還是一家人。


    燕還真背負赤血劫,讓他一場場消耗體力,跟其餘三閥的英才少年鬥陣比武,無異於鈍刀子割肉,指不定就會催逼大限提前。


    到時候五勞七傷,瞬間就能摧垮身體,斷絕生機。


    想到閥主所得的“紅豺”之名,燕厲心頭一凜:


    “外人都說豺凶狼狠!但真公子要是有什麽差池,惹怒了燕問天,又該怎麽收場?”


    要知道,多年以前的燕閥。


    無論豺狼,或者虎豹,都被那條蒼龍壓得喘不過氣。


    燕問天此人被譽為四閥第一人,可見其武道天賦之出眾!


    “真公子,燕某也是按規矩做事!”


    燕厲自知多說無益,雙手抱拳,默默行了一禮,而後大步離去。


    “簡直就是欺負人!真哥哥,你放心,我等下就去找爹爹求情,讓他跟閥主說一說……怎麽能這個樣子!”


    燕如玉氣鼓鼓喊道。


    “你父親是長房一脈,你讓他為一個二房出身的短命鬼得罪閥主……大可不必!到頭來無非是害你挨罵,被禁足!”


    陸沉笑容淡淡,似乎並不擔心。


    “行了,玉丫頭,登台打擂而已,四閥子弟加在一起能有多少人?我上不了幾場的。”


    “遇到軟柿子就捏一捏,碰見硬茬子便認輸,能有什麽危險。”


    聽到陸沉的寬慰,眼眶通紅的燕如玉半信半疑,抽抽搭搭道:


    “長房做事太不講理了!哪有強迫病人打擂比武的!”


    陸沉半是譏諷,半是玩笑道:


    “可不敢亂說,傳進閥主耳朵裏,還不知道怎麽整治我。”


    他也無心聽過一些關於長房和二房鬥爭的往事流言。


    當年,自己那位便宜老爹燕問天乃不世出的武道奇才。


    年少之時任俠好義,惹出過不少事端,後來不知怎地練成一身驚人武功,威震華榮府!


    其中最為有名的一件事,便是隻身轉戰三萬裏,追殺西竺妖僧思無常,將其斬於天蕩山下。


    後來這條衝飛九霄的蒼龍,得到業文帝的賞識。


    封為驃騎將軍,加賜金印紫綬。


    風頭無兩,冠蓋東都!


    那時候所有人都覺得,燕閥之主的位子非他莫屬。


    可惜,燕問天之名。


    成於思無常,敗於赤血劫。


    最後反倒給長房撿了個便宜。


    “二房的長輩也不站出來管管麽?”


    燕如玉憤憤不平道。


    “他們哪裏有這個膽子!我父親聲勢正盛時,二房穩壓長房,步步緊逼,後來長房掌權,又反過來打擊報複!”


    燕閥人多嘴雜,陸沉從那些下人的嘴裏知道不少醃臢陰私。


    “再說了,歸根究底,二房失勢的原因還在於我,在於我父親受了赤血劫。”


    “這些年來,二房備受打壓,他們心裏對我恐怕也有不少怨憤。”


    燕如玉一臉茫然,都被繞得迷糊了。


    天真單純的小腦袋瓜裏,完全不明白一家人為何要鬥得那麽激烈,恨不得分出個你死我活。


    “所以啊,我在這大宅之中,已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多餘之人。”


    陸沉自嘲一笑,這也是他為什麽想要脫離燕閥的次要原因。


    一切都要等到武道入境,否則在這亂世難有自保能力。


    “真哥哥,那有什麽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嗎?”


    燕如玉一臉關切的問道。


    雖然沒辦法理解長房和二房的明爭暗鬥。


    但她能從“無依無靠”四字背後,聽出其中蘊含著多少苦楚!


    “讓我想想,有一件事你確實能幫上忙……借點錢!”


    陸沉故作沉思,而後說道。


    “嚶嚶……”


    燕如玉的小臉立刻垮了下去,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


    ……


    為了盡地主之誼,燕閥足足擺了三天流水宴席,整個華榮府都熱鬧無比。


    等到第四日,擂台場地終於搭好,方才開始準備四閥會武。


    奪魁的彩頭頗為豐厚,有出自伏龍山莊的“易筋丸”、“洗髓丹”,據說能讓人在氣血境就完成一次洗髓伐骨,增強自身積累和潛能。


    還有一顆萬金難求的獨角大蟒內丹,可以改善根骨,提升資質。


    至於其他的武功、銀兩,比起這兩樣東西,頓時顯得沒甚吸引力。


    “平川!你拳腳太綿軟了,怎麽跟我對練?真是沒用!”


    演武坪上,燕平昭一拳打出,空氣發出烈烈炸響,像是引燃一串鞭炮。


    拳掌相撞之間,跟他對練的燕平川麵色抽動,浮現痛苦之色。


    瞬間連退好幾步,可仍然卸不掉那股猛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昭少爺你身強力壯,氣力凶悍,我哪裏擋得住!”


    充當陪練的燕平川訕笑道。


    “這倒也是,燕總教頭誇我這幾日進步很大,剛勁愈發純熟,很快就能晉升‘柔勁’層次。”


    燕平昭瞥了一眼對方發紅腫脹的掌心,洋洋自得道。


    自從上次被燕還真狠狠羞辱後,他使勁渾身解數,撒嬌打滾,終於從母親手裏求來一門專門揣摩氣勁的家傳武功。


    下了一番苦功,加倍練習後,果然成效顯著,很快邁入“剛勁”層次。


    平常還能跟自己過上幾招的跟班,如今連一拳都擋不下來。


    “那今天就到這裏,平川你下去領一份跌打藥和兩貫錢。”


    燕平昭大氣的擺了擺手,眉宇間有著藏不住的傲然。


    他是閥主之子,自然要為燕閥爭光。


    這一次的九州擂,主要是考校族中小輩的武功進境。


    像年輕一代的翹楚人物,早就打出了自己的名聲。


    根本不用、也沒必要來此爭搶風頭。


    “等我再鞏固幾天,剛勁大成!易筋、洗髓的丹藥,獨角大蟒內丹應當就能收入囊中!”


    燕平昭心裏打著小算盤。


    母親那邊透出了口風。


    隻要他踏入武道第一境,便會懇求父親專門找一位高手為自己推宮活血,塑造氣脈。


    這等於平白節省了數百倍的時間,積蓄更深厚的潛能,用於突破更高層次的境界。


    “哼哼,燕還真!我長房怎麽可能輸給你一個二房!”


    燕平昭正這麽想著,眼角餘光便瞥見了大樹陰涼下有兩道身影。


    他抬頭看了看上方毒辣的日頭,熱氣像鞭子一樣抽打在身上,站不了幾刻就讓人滿頭大汗。


    那家夥卻搬著一把小凳子,舒舒服服靠在樹蔭底下。


    看到這一幕,燕平昭不知為何心頭火起,剛才升起的得意之情立即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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