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靈。
是數字生命版本的凱文·沃克。
他脫胎於凱文·沃克的人格，是凱文·沃克的思維靈魂數字化，一比一複製。
可是……
就在複製完成、離開軀體那一刹那，圖靈和凱文·沃克就慢慢分道揚鑣。
就和同卵雙胞胎一樣。
共同的出生，共同的基因、共同的生長環境，都不妨礙雙胞胎兩人成長為完全不同的人。
按照賈斯克的猜測。
假虞兮，就是未來世界的數字生命圖靈，用時空穿梭機和時空粒子送回2024年的。
而假虞兮的真正目的，就是借助林弦之手殺死賈斯克。
所以從這一點來推測。
圖靈和賈斯克，在未來世界，應該是敵人的關係。
哪怕他們同屬於天才俱樂部的成員。
但因為理念的不同、資源之爭、方向區別，或許不得已成為了你死我活的敵人。
“其實也沒什麽不得已的。”
林弦輕哼一聲：
“這倆人一早就不對付，誰都看誰不順眼，在2024年就已經天上地下打的你死我活……更別說是幾百年後的世界了，怎麽可能會握手言和？”
“雖然圖靈和凱文·沃克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不算是同一個人，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圖靈能背叛自己一次，就能背叛自己第二次。”
林弦認為。
當數字生命圖靈剛剛誕生時，他肯定和凱文·沃克同仇敵愾，哥倆好，共謀大業，共創輝煌。
因為他倆當時還算是同一個人，必然覺得對方是人生知己、親兄弟。
但是後來，兩個人的眼界、見解都漸行漸遠，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數字生命圖靈生活在網絡中，看問題的高度是全世界、學習知識的速度遠勝凱文·沃克，他們倆注定不可能再保持思想同步。
因而，圖靈背叛了凱文·沃克，目睹林弦殺死了曾經的他。
當時獲得解放，成為自由身的數字生命【圖靈】，大有解放農奴把歌唱、維護世界和平與正義的鴻鵠壯誌。
信誓旦旦給林弦說道：
“從此往後，這世上再無膽小卑劣的凱文·沃克；有的，隻是永遠公平公正的圖靈。”
搞的還挺熱血沸騰的。
林弦並不懷疑當時的圖靈在說謊，因為它確實很強大、甚至可以比肩vv的強大……他有什麽對自己說謊的必要？
像是這種受壓迫已久、剛剛擺脫控製和束縛的人，第一念頭都是想主持公道。
但是……
圖靈和超級人工智能vv不同。
本質的不同。
vv是【人工智能】，說白了還是一種電腦程序，他需要遵守邏輯，並且會受到底層代碼的限製，永遠無法反抗主人、永遠無法背叛主人。
而圖靈是【人】，雖然他是數字生命不假，但他還是一個人類，人類都是唯心動物，沒有什麽絕對的堅持與廝守，更沒有什麽不可越界的底限和原則……隻要臉皮厚，任何發過的誓言都可以無傷撤回。
這也是林弦和賈斯克達成共識的一件事——
【當前時代的數字生命圖靈，必然會保持一段時間的公平公正；但是他什麽時候變卦、變壞、有其他想法……那就說不準了。人心和人性都是多變的，那自然圖靈也是。】
賈斯克的說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他會在天才俱樂部的聚會上給“老大”匯報一下，讓“老大”知道這件事，多把圖靈往正道上指引。
但從第五夢境的情況來看……
八成是失敗了。
“不過，也不好說。”
林弦搖搖頭。
目前關於“圖靈假想敵”的推測，沒有任何證據，完全都是憑空的猜想。
根據以往經驗來看，他的第一次猜想往往都是錯誤的。
“第五夢境獲得的情報、以及能獲得真實情報的途徑很少，得不出來什麽正確肯定的結論。”
林弦拉上窗簾，拿起書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還是先把主線目標，放在盡快加入天才俱樂部和發展自身勢力這條線上吧。很多謎團的答案，現在猜也白猜，不如直接進入天才俱樂部內部一目了然。”
他拿起書桌上的紅筆，在紙質日曆上，翻到7月份那一張，然後在7號那一天，畫了一個紅色圓圈。
“嗯？”
居然沒有畫成功，水筆沒有墨水了嗎？
他拿起筆尖看了看，又擦了擦，再次重複在7月7日的日曆上畫圈。
還是沒水。
甩了甩。
依舊沒水。
“嗬嗬。”
林弦將水筆扔進垃圾桶，輕笑一聲：
“看來我命不該死，尚有活數。”
第二天。
林弦依舊保持傳統，中午12點入夢。
然後依舊是速通模式，一路火花帶閃電，帶、衛勝金大爺一起加入臉村。
好了，劇情推進到這一步就可以了。
“衛老師，您來這裏一下。”
林弦把衛勝金喊進大臉貓父親的書房，讓他在書桌前坐下，指著麵前的筆紙：
“衛老師，就像剛才路上說的，我對《微型核電池原理與應用》非常感興趣，您能不能教導我一下最基礎的理論？就把我當成學校裏的一般學生，零基礎的那種。”
衛勝金有些為難：
“零基礎的話……那就有點難了，你要單單是學習理論的話，死記硬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涉及到應用方麵，你要是一點基礎都沒有，我該從哪裏給你講起？”
林弦思考了一下：
“那我們換個思路，如果是麵對一個有基礎的大學生，或者學術水平更高一點，是專家教授科學家的話……想要盡可能快的將微型核電池製造出來，您覺得需要接受您幾個課時的教導？”
“有基礎的話，那肯定就容易多了。”
衛勝金大爺從四維空間背包裏拿出一個小型照明燈，還有一副老花眼鏡，指指那個小型照明燈：
“你看，這東西裏麵，用的也是微型核電池，像這種小功率的led燈，亮個幾千年也用不完微型核電池的電量。在火星上，近乎所有用電物品，都是用這種電池驅動的。”
“如果是有一定基礎的科學家，本身就是核物理專業的話，那甚至都不用聽我講課，我寫一份手稿，他們依葫蘆畫瓢就能製造出來……這東西的瓶頸不是材料和技術，而是在思路上，所以隻要知道核心思路，量產起來非常容易。”
哦？
那不就輕鬆多了！
林弦微微一笑：
“那麻煩您幫我寫一下手稿吧，也不用寫太多，就先寫一頁讓我慢慢學習背誦就好。”
“可以呀，好學好問是好事情啊！”
好為人師的衛勝金大爺，最喜歡林弦這樣積極的學生，當即從四維空間背包裏拿出他自己的水筆，又拿出一個筆記本：
“我還是給伱寫在筆記本上吧，地球上的造紙技術太落後了，再加上也沒有好用的筆，寫字非常不舒服。”
“你幫我這麽大忙，還說明天要帶去女王鎮打開保險櫃，不介意的話這個筆記本和黑色水筆直接送給你就行。”
說罷。
便唰唰唰開始書寫，下筆如有神。
畢竟當了這麽多年老教師，還教的都是同一門課，那教案自在心中，課本倒背如流。
林弦也不打擾他，唯恐他一時馬虎寫錯了，耽誤自己大事。
便退回後麵。
一起坐在大臉貓父親的石板床上。
“你確定女王鎮裏有衛老師的保險櫃嗎？”
“那有我們要找的那個嗎？”
“沒有。”
林弦搖搖頭：
“我們那個編號太早了，估計不在這一塊埋著，這邊挖到的保險櫃都是大編號。”
“真羨慕衛老師呀，這麽快就找到保險櫃了。我從小腦海裏就一直環繞著有關大胡子男人vv的記憶碎片，一直想著長大之後要去龍國東海舊址一趟，找出一切的真相。”
“可是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話說……衛老師的保險櫃裏，會放什麽東西呢？他從火星那麽遠跑過來，萬一裏麵的東西很普通、很無趣、沒有什麽價值，豈不是也會很失望？”
林弦輕笑一聲。
搖搖頭：
“放心吧，不會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
打開衛勝金大爺的四維空間背包，在裏麵翻找。
這次藏的比較深。
終於……找到一個火星科技·電子相框。
這個相框和手機大小差不多，內部肯定也使用了微型核電池，隻要按下開關，就可以和幻燈片一樣，播放裏麵存儲的照片。
考慮到這是別人的隱私。
林弦事先詢問一下：
“衛老師，您這個電子相框裏放的什麽照片呀，您家人的嗎？我們能看一下嗎？”
“哈哈哈，當然可以。”
衛勝金大爺非常好相處，驕傲的笑道：
“那個電子相冊裏隻有我和我妻子的照片，她生前我們感情就非常好，主要是她什麽事都遷就我、讓著我、體諒我……有時候明明是我沒有道理的發脾氣，最後反倒還是她來安慰我。”
“哎，年輕嘛，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我年輕的時候就很喜歡無理取鬧，真不知道我妻子她為什麽那麽包容我……哎，現在想想，那時候真的挺委屈她的。”
“可是，她總是很容易就滿足，很容易就開心，就好像我說什麽都是對的、做什麽都是對的、幹什麽都支持我……後來年紀越來越大，成熟了，穩重了，自然就知道我是多麽的幸運才能遇到這麽好的妻子呀！”
“她去世好幾年了，我總是會想她，所以這次來地球，就把我們的合照選了幾張，放進電子相框裏，帶了過來。”
“你們想看就看吧，我妻子真的很漂亮的！要不是你一直說不需要做夫妻扮演教學，我本來就打算看這個電子相框、讓她了解一下什麽叫做恩愛。”
……
衛勝金這麽一說。
按下開關。
開幕雷擊！
一位長相很普通，帶著眼鏡，有些拘束和認真的男人站在照片左邊，一看就是年輕時的衛勝金大爺，特征明顯。
而右邊，則是一位仙女般長相的美女！她身穿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黑色順滑的長發披在肩後，可愛又漂亮，挽著旁邊男人的胳膊，一臉幸福的微笑。
“這……這也太漂亮了。”
“衛老師您真是太有福了！”
林弦也表示認可。
仔細看，這位美女確實門牙稍微有一點點突出，但一向就有十美九齙的說法，如今網絡上還有很多人為了幼態審美，專門做牙套把門牙整的大一些，美其名曰“寶寶牙”。
果真如那封信上所說……
小學時，因為五官和臉型都沒張開，牙齒大一點確實會被叫做齙牙妹。
但是等五官和臉型張開後，所謂女大十八變，齙牙妹搖身一變就成為了班花級別的美女。
又往後翻了幾張照片。
有兩人的旅遊照、結婚照、一家三口照、退休照、老年照……
這是真正的從青春青澀一路走到白頭偕老。
別管兩人的年紀如何變化。
這些照片上，衛勝金大爺旁邊那位超級美女，永遠都是幸福的微笑、挽著衛勝金、開心又小鳥依人。
確實，看來就是很會撒嬌的樣子。
但女人肯對男人撒嬌，說明是真心喜歡他，要不然秒秒鍾讓你明白什麽叫做高冷。
林弦放下電子相框，看著一臉驕傲和得意的衛勝金大爺：
“衛老師，你妻子叫什麽名字呢？”
“【劉詩雨】。”
衛勝金嗬嗬笑道：
“是不是很好聽、很美的名字？我當時博士畢業，二十七歲和她第一次相遇，她告訴我她的名字時，我就感覺真的很好聽！一下子就記住了！”
嗬嗬。
林弦聽著衛勝金大爺的講述，笑而不語。
二十七歲第一次相遇？
不。
其實你們早就認識了。
你們幾百年前就認識。
隻是衛勝金大爺忘了而已，這根本就不是什麽一見鍾情，而是一個追逐自己的心目中英雄的女孩，一場跨越時間、跨域星河、從地球一路追到火星的故事。
並且明明知道你的一切，還要裝作初次見麵一樣，對著你微微笑道：
“你好，初次見麵，我叫劉詩雨。”
……
“衛老師，這麽可愛甜美的妻子，你也舍得對人家發脾氣呀。”
這句話把衛勝金說臉紅了：
“哎呀，我剛才不也說了嘛，是我年輕時不懂事呀，總是無理取鬧。我……我之後肯定就不是那樣了！”
“但說來也是奇怪……你看我妻子這麽漂亮，也這麽能幹，這麽優秀……她工作比我好、能力比我強、工資也比我高得多……你們說，她為什麽就這麽遷就我呢？”
衛勝金大爺不解攤攤手：
“我也問過她這個問題，那時候我們都退休了。”
“我問她……為什麽從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你就對我這麽有耐心、這麽包容我、每次無理取鬧最後都會原諒我。”
“當時，我愛人說了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她說——”
“【英雄救美，隻需要一次就夠了。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站出來一次，我就心甘情願愛護你一生。】”
衛勝金大爺撓撓頭：
“可是我後來想了想，好像我這輩子也沒做過什麽英雄救美的事情，也沒做過讓她感覺浪漫的事情，也不記得我什麽時候站出來過……”
說罷。
衛勝金大爺便轉過身，繼續給林弦寫《微型核電池》的手稿。
林弦作為當下時間唯一的知情者。
自然知道這其中的過往。
“英雄救美，確實隻需要一次就夠了。”
小學時，所有人都笑話劉詩雨的齙牙，幻想自己就是迪迦奧特曼的衛勝金挺身而出護在她麵前，說誰再笑話她，他就打掉誰的牙。
小小的衛勝金根本意識不到……
他無意間模仿動畫片的行為，在劉詩雨的人生中會有多麽大的分量。
那就是一道光。
看一眼，就一輩子忘不掉的光。
林弦相信，劉詩雨一定留下了很多筆記本和錄像帶，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關於衛勝金……
咦？
不對！
林弦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兒！
安傑麗卡和鄭想月都已經證實，單純的筆記本和錄像，是絕對無法共情的，隻會感覺是和自己無關的電影片段。
可為什麽劉詩雨卻記憶如此清楚呢？
並且她對衛勝金大爺的愛如此深沉，就好像她的記憶從來都沒有丟失一樣！
這是第一個疑點。
然後，就是第二個疑點——
大家都說，冬眠艙裏醒來的原地球人類，壽命都很長。
衛勝金和安傑麗卡都七八十歲了，硬朗又健碩，感覺再活七八十年都沒什麽問題。
116歲的鄭想月，熬夜到淩晨都不耽誤第二天工作，仍舊思維清晰。
所以說……
既然衛勝金大爺的妻子，劉詩雨，也是原本的地球人類，那為什麽她就去世這麽早呢？
“衛老師。”
林弦好奇問道：
“我看您這個歲數了，身體還這麽好，怎麽您妻子這麽早就離開了？她是身體有什麽問題嗎？”
“她身體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有點虛弱。”
衛勝金大爺答道：
“確實她的去世年齡是早了點，不過這個歲數在火星上也算正常，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真想把我的健康和壽命分給她一半……要不然她走了，我活那麽長時間有什麽意思？”
……
至此。
林弦這才明白，劉詩雨是如何做到保存記憶追夫火星的。
難怪她去世這麽早。
【她也是為了保存記憶，每十年從冬眠艙蘇醒半年啊……】
就是依靠這種極度摧殘身體的斷續冬眠方式，她才沒有忘記關於衛勝金的一切。
仔細想想也是。
就像許雲不願意忘記許依依一樣，劉詩雨她追夫火星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再次見到衛勝金。
那麽……
她又怎麽舍得忘了生命的那道光、忘了那一段記憶呢？
林弦在腦子裏粗略推算了一下。
衛勝金大爺的冬眠時間，大概不到200年。
劉詩雨要想保持記憶去見衛勝金，這期間需要蘇醒20次來穩固記憶，20次，每次穩固半年，那就是10年的時間。
她見到衛勝金的年紀是27歲。
說明劉詩雨至少從17歲開始，就睡進了冬眠艙。
兩人在火星的再次相遇……
衛勝金大爺已經在火星生活十幾年，忘掉了過往的一切。
但劉詩雨，這期間斷斷續續見證了200年時代的變遷，最終，在最後一次蘇醒，才如願以償以差不多的年紀，再次站在衛勝金麵前。
她當然能容忍他的一切、
當然能寬容他的所有。
因為……
她本就是為他為來。
正如她所說的那句話：
“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站出來一次，我就心甘情願愛護你一生。”
林弦不禁有些惆悵。
原本衛勝金大爺的故事，就足夠令他震撼了。
卻沒想到。
普通人愛情的背後，也能隱藏著如此深沉又偉大的奉獻。
驀然。
他又想起趙英珺說過的那句話——
“其實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感覺高架橋能不能飛過去已經不重要了；飛的過去成功也好、飛不過去失敗也罷，你都願意為了救我把自己的命搭上，我又怎會舍不得這條命……去陪你賭一把呢？”
飛躍高架橋。
這在自己看來，也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或許……
就是因為這件小事。
讓趙英珺在某個時空裏甘願拋棄一切、犧牲生命、變成黃雀，來尋找自己。
這和劉詩雨所做的事情……
豈不是一模一樣嗎？
“林弦？”
旁看著林弦突然發呆：
“怎麽了？”
林弦扭過頭，發正把手裏的電子相框遞給他，喊了好幾聲都沒反應。
“沒事。”
他接過相框，輕聲說道。
……
出夢後。
他將背下的《微型核電池》手稿抄出來。
抄著抄著，發現水筆沒有水了。
甩甩。
再用。
還是沒有水。
翻找了家裏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水筆芯以及其他可用的水筆。
仔細想想。
他這一段總是抄東西寫東西，卻從來沒有采購過水筆芯，而且家裏的稿紙和筆記本也捉襟見肘。
“看來，不能一直窩在家裏當蝙蝠了。”
林弦已經很多沒有出過門。
頭發也長了，需要打理。
再加上冰箱裏的東西，水筆、紅筆、稿紙、筆記本等等日常用品都需要采購：
“明天……啊不，是今天就不要入夢了，下午去公司一趟忙工作，晚上去公司周圍的商場逛一逛，理個發，采購一番吧。”
打了個哈欠。
林弦拿出手機，定了一個中午12：00的鬧鍾。
必須在12：42之前起床才行，要不然一入夢，除非自殺，又要熬到00：42才能出來。
自殺出夢感覺非常難受，能不體驗還是別體驗了。
“睡覺。”
他翻了個身。
閉上眼睛。
沒有做夢。
……
晚上，商業街，人山人海。
今天是5月20日。
各個大型商超和步行街裏，熱鬧非凡。
櫥窗和廣告牌上，用紅色或粉色的字體寫著各式各樣有關520、我愛你的廣告語。
到處都散發著荷爾蒙的氣息。
“看到了嗎巧巧？”
趙英珺指著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情侶們，給她進行常識教學：
“這才叫做【談戀愛】。”
“你看他們，男男女女，成雙成對，牽著手，摟著腰，說著悄悄話，這才是真正的談戀愛。”
閆巧巧懷裏鎖喉式抱著博美犬vv，似懂非懂點點頭：
“那林弦哥哥和劉楓哥哥，做的也差不多嘛，區別在哪裏？”
“他們倆是男的呀！”
趙英珺體會到了那些輔導孩子寫作業、最後被逼瘋的母親的無奈。
有些時候小孩子的腦回路，以及鑽的牛角尖，真是讓人血壓升高：
“你這個思路有點太超前了，我們確實尊重每一段愛情，但是常識而言，談戀愛指的就是一男一女。”
這時。
前方噴泉旁，一位男生拿著捧玫瑰花，單膝跪在擺成心型的蠟燭之間，對著麵前頭戴亮閃閃貓耳朵的女生表白。
顯然，這是在很多人幫忙和祝福下準備的告白儀式。
女生欣然答應。
男生女生抱在一起，周邊圍觀的人群開始熱烈起哄：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起哄聲越來越大。
圍觀人群也越來越多。
似乎不親一個，是真的無法收場了。
害羞的女生捂住臉，但仍舊配合男生，踮著腳尖輕輕一吻，在眾人的歡呼鼓掌聲中牽手而去。
趙英珺、閆巧巧、vv，兩人一狗目睹了這一幕。
“看到了吧？”
趙英珺低頭看著閆巧巧：
“真正的情侶是會做這種事的，難道林弦和劉楓也這樣了？”
“沒有。”
閆巧巧如實搖搖頭：
“他們沒有【親一個】。”
她好奇轉過頭：
“必須親一個，才算談戀愛嗎？”
“啊……也不能這麽說。”
趙英珺感覺給小孩子講題真難，逐漸失去耐心：
“也差不多吧，這樣理解也沒有錯。”
“話說……”
趙英珺指指閆巧巧懷裏抱著的vv：
“你也不用一直抱著vv，你可以讓它自己下來跑一跑。”
“沒關係。”
閆巧巧搖搖頭：
“我喜歡抱著它脖子的感覺。”
此時，vv處於被鎖喉狀態，臉色憋的通紅。
它如果會說話的話，一定會譴責閆巧巧抱狗的姿勢絕對有問題！
你見誰天天用鎖喉的方式抱狗的？
“不是這個問題。”
趙英珺指指博美犬vv憋紅的臉：
“vv它很少出門鍛煉身體，體質非常虛，你看，這天也不怎麽熱，它就耷拉著舌頭大喘氣，臉色通紅，顯然應該多走走，才能增強體質。”
“你書包裏不是有狗繩嗎？那就可以合法遛狗的……把狗放開手，一定要給它的項圈上係上繩子，這才是文明養狗，千萬不能覺得自己養的狗不咬人就不牽繩。”
“好。”
閆巧巧點點頭，目光從大街上茫茫多的情侶收回，把vv放在地上，摘下書包，開始翻找狗繩。
然後忽然想起什麽一樣，抬頭看著趙英珺：
“他們都在談戀愛，為什麽你總是一個人？你怎麽不談戀愛？”
“我和誰談戀愛去？”
“不是一男一女就可以嗎？”閆巧巧嚴謹問道。
“嗬嗬！”
趙英珺輕笑一聲，環抱雙臂：
“那能隨便是個男的就行嗎？你給我找一個？”
“汪！”
忽然。
博美犬vv吸吸鼻子，進入戰鬥狀態。
朝著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跑了。”“vv！”
閆巧巧看著手裏的狗繩，還沒來及係上呢，狗就跑了。
趙英珺喊都喊不回來。
隻好拉住閆巧巧的手，一起去追vv。
“真是的，你們倆啊……”
趙英珺現在有種很無助的感覺，一個閆巧巧，一個vv，帶她們兩個出門，一個人是真的照顧不來。
這vv也是。
怎麽突然之間就亂跑了？
咬到人怎麽辦？
“vv！快回來！”
趙英珺和閆巧巧追在後麵大喊，但vv就像著魔一樣打死不回頭，猛的向前方一個男人衝去。
加速！
加速！
猛力一跳！
扒住男人的腰帶，噗嗤噗嗤小腿亂爬，直接撲到男人懷裏，被抱住：
“v~~~~~~”
男人低下頭，摸摸它的頭，微微一笑：
“vv？你怎麽在這裏？”
這時。
趙英珺牽著閆巧巧也來到男人麵前，趙英珺看著意料之外的身影：
“林……林弦？”
閆巧巧眨眨眼睛。
左看看趙英珺，又看看林弦。
一男一女。
要素齊全！
唰的一聲，伸出審判的食指，指向兩人：
“親一個。”
是數字生命版本的凱文·沃克。
他脫胎於凱文·沃克的人格，是凱文·沃克的思維靈魂數字化，一比一複製。
可是……
就在複製完成、離開軀體那一刹那，圖靈和凱文·沃克就慢慢分道揚鑣。
就和同卵雙胞胎一樣。
共同的出生，共同的基因、共同的生長環境，都不妨礙雙胞胎兩人成長為完全不同的人。
按照賈斯克的猜測。
假虞兮，就是未來世界的數字生命圖靈，用時空穿梭機和時空粒子送回2024年的。
而假虞兮的真正目的，就是借助林弦之手殺死賈斯克。
所以從這一點來推測。
圖靈和賈斯克，在未來世界，應該是敵人的關係。
哪怕他們同屬於天才俱樂部的成員。
但因為理念的不同、資源之爭、方向區別，或許不得已成為了你死我活的敵人。
“其實也沒什麽不得已的。”
林弦輕哼一聲：
“這倆人一早就不對付，誰都看誰不順眼，在2024年就已經天上地下打的你死我活……更別說是幾百年後的世界了，怎麽可能會握手言和？”
“雖然圖靈和凱文·沃克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不算是同一個人，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圖靈能背叛自己一次，就能背叛自己第二次。”
林弦認為。
當數字生命圖靈剛剛誕生時，他肯定和凱文·沃克同仇敵愾，哥倆好，共謀大業，共創輝煌。
因為他倆當時還算是同一個人，必然覺得對方是人生知己、親兄弟。
但是後來，兩個人的眼界、見解都漸行漸遠，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數字生命圖靈生活在網絡中，看問題的高度是全世界、學習知識的速度遠勝凱文·沃克，他們倆注定不可能再保持思想同步。
因而，圖靈背叛了凱文·沃克，目睹林弦殺死了曾經的他。
當時獲得解放，成為自由身的數字生命【圖靈】，大有解放農奴把歌唱、維護世界和平與正義的鴻鵠壯誌。
信誓旦旦給林弦說道：
“從此往後，這世上再無膽小卑劣的凱文·沃克；有的，隻是永遠公平公正的圖靈。”
搞的還挺熱血沸騰的。
林弦並不懷疑當時的圖靈在說謊，因為它確實很強大、甚至可以比肩vv的強大……他有什麽對自己說謊的必要？
像是這種受壓迫已久、剛剛擺脫控製和束縛的人，第一念頭都是想主持公道。
但是……
圖靈和超級人工智能vv不同。
本質的不同。
vv是【人工智能】，說白了還是一種電腦程序，他需要遵守邏輯，並且會受到底層代碼的限製，永遠無法反抗主人、永遠無法背叛主人。
而圖靈是【人】，雖然他是數字生命不假，但他還是一個人類，人類都是唯心動物，沒有什麽絕對的堅持與廝守，更沒有什麽不可越界的底限和原則……隻要臉皮厚，任何發過的誓言都可以無傷撤回。
這也是林弦和賈斯克達成共識的一件事——
【當前時代的數字生命圖靈，必然會保持一段時間的公平公正；但是他什麽時候變卦、變壞、有其他想法……那就說不準了。人心和人性都是多變的，那自然圖靈也是。】
賈斯克的說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他會在天才俱樂部的聚會上給“老大”匯報一下，讓“老大”知道這件事，多把圖靈往正道上指引。
但從第五夢境的情況來看……
八成是失敗了。
“不過，也不好說。”
林弦搖搖頭。
目前關於“圖靈假想敵”的推測，沒有任何證據，完全都是憑空的猜想。
根據以往經驗來看，他的第一次猜想往往都是錯誤的。
“第五夢境獲得的情報、以及能獲得真實情報的途徑很少，得不出來什麽正確肯定的結論。”
林弦拉上窗簾，拿起書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還是先把主線目標，放在盡快加入天才俱樂部和發展自身勢力這條線上吧。很多謎團的答案，現在猜也白猜，不如直接進入天才俱樂部內部一目了然。”
他拿起書桌上的紅筆，在紙質日曆上，翻到7月份那一張，然後在7號那一天，畫了一個紅色圓圈。
“嗯？”
居然沒有畫成功，水筆沒有墨水了嗎？
他拿起筆尖看了看，又擦了擦，再次重複在7月7日的日曆上畫圈。
還是沒水。
甩了甩。
依舊沒水。
“嗬嗬。”
林弦將水筆扔進垃圾桶，輕笑一聲：
“看來我命不該死，尚有活數。”
第二天。
林弦依舊保持傳統，中午12點入夢。
然後依舊是速通模式，一路火花帶閃電，帶、衛勝金大爺一起加入臉村。
好了，劇情推進到這一步就可以了。
“衛老師，您來這裏一下。”
林弦把衛勝金喊進大臉貓父親的書房，讓他在書桌前坐下，指著麵前的筆紙：
“衛老師，就像剛才路上說的，我對《微型核電池原理與應用》非常感興趣，您能不能教導我一下最基礎的理論？就把我當成學校裏的一般學生，零基礎的那種。”
衛勝金有些為難：
“零基礎的話……那就有點難了，你要單單是學習理論的話，死記硬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涉及到應用方麵，你要是一點基礎都沒有，我該從哪裏給你講起？”
林弦思考了一下：
“那我們換個思路，如果是麵對一個有基礎的大學生，或者學術水平更高一點，是專家教授科學家的話……想要盡可能快的將微型核電池製造出來，您覺得需要接受您幾個課時的教導？”
“有基礎的話，那肯定就容易多了。”
衛勝金大爺從四維空間背包裏拿出一個小型照明燈，還有一副老花眼鏡，指指那個小型照明燈：
“你看，這東西裏麵，用的也是微型核電池，像這種小功率的led燈，亮個幾千年也用不完微型核電池的電量。在火星上，近乎所有用電物品，都是用這種電池驅動的。”
“如果是有一定基礎的科學家，本身就是核物理專業的話，那甚至都不用聽我講課，我寫一份手稿，他們依葫蘆畫瓢就能製造出來……這東西的瓶頸不是材料和技術，而是在思路上，所以隻要知道核心思路，量產起來非常容易。”
哦？
那不就輕鬆多了！
林弦微微一笑：
“那麻煩您幫我寫一下手稿吧，也不用寫太多，就先寫一頁讓我慢慢學習背誦就好。”
“可以呀，好學好問是好事情啊！”
好為人師的衛勝金大爺，最喜歡林弦這樣積極的學生，當即從四維空間背包裏拿出他自己的水筆，又拿出一個筆記本：
“我還是給伱寫在筆記本上吧，地球上的造紙技術太落後了，再加上也沒有好用的筆，寫字非常不舒服。”
“你幫我這麽大忙，還說明天要帶去女王鎮打開保險櫃，不介意的話這個筆記本和黑色水筆直接送給你就行。”
說罷。
便唰唰唰開始書寫，下筆如有神。
畢竟當了這麽多年老教師，還教的都是同一門課，那教案自在心中，課本倒背如流。
林弦也不打擾他，唯恐他一時馬虎寫錯了，耽誤自己大事。
便退回後麵。
一起坐在大臉貓父親的石板床上。
“你確定女王鎮裏有衛老師的保險櫃嗎？”
“那有我們要找的那個嗎？”
“沒有。”
林弦搖搖頭：
“我們那個編號太早了，估計不在這一塊埋著，這邊挖到的保險櫃都是大編號。”
“真羨慕衛老師呀，這麽快就找到保險櫃了。我從小腦海裏就一直環繞著有關大胡子男人vv的記憶碎片，一直想著長大之後要去龍國東海舊址一趟，找出一切的真相。”
“可是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話說……衛老師的保險櫃裏，會放什麽東西呢？他從火星那麽遠跑過來，萬一裏麵的東西很普通、很無趣、沒有什麽價值，豈不是也會很失望？”
林弦輕笑一聲。
搖搖頭：
“放心吧，不會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
打開衛勝金大爺的四維空間背包，在裏麵翻找。
這次藏的比較深。
終於……找到一個火星科技·電子相框。
這個相框和手機大小差不多，內部肯定也使用了微型核電池，隻要按下開關，就可以和幻燈片一樣，播放裏麵存儲的照片。
考慮到這是別人的隱私。
林弦事先詢問一下：
“衛老師，您這個電子相框裏放的什麽照片呀，您家人的嗎？我們能看一下嗎？”
“哈哈哈，當然可以。”
衛勝金大爺非常好相處，驕傲的笑道：
“那個電子相冊裏隻有我和我妻子的照片，她生前我們感情就非常好，主要是她什麽事都遷就我、讓著我、體諒我……有時候明明是我沒有道理的發脾氣，最後反倒還是她來安慰我。”
“哎，年輕嘛，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我年輕的時候就很喜歡無理取鬧，真不知道我妻子她為什麽那麽包容我……哎，現在想想，那時候真的挺委屈她的。”
“可是，她總是很容易就滿足，很容易就開心，就好像我說什麽都是對的、做什麽都是對的、幹什麽都支持我……後來年紀越來越大，成熟了，穩重了，自然就知道我是多麽的幸運才能遇到這麽好的妻子呀！”
“她去世好幾年了，我總是會想她，所以這次來地球，就把我們的合照選了幾張，放進電子相框裏，帶了過來。”
“你們想看就看吧，我妻子真的很漂亮的！要不是你一直說不需要做夫妻扮演教學，我本來就打算看這個電子相框、讓她了解一下什麽叫做恩愛。”
……
衛勝金這麽一說。
按下開關。
開幕雷擊！
一位長相很普通，帶著眼鏡，有些拘束和認真的男人站在照片左邊，一看就是年輕時的衛勝金大爺，特征明顯。
而右邊，則是一位仙女般長相的美女！她身穿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黑色順滑的長發披在肩後，可愛又漂亮，挽著旁邊男人的胳膊，一臉幸福的微笑。
“這……這也太漂亮了。”
“衛老師您真是太有福了！”
林弦也表示認可。
仔細看，這位美女確實門牙稍微有一點點突出，但一向就有十美九齙的說法，如今網絡上還有很多人為了幼態審美，專門做牙套把門牙整的大一些，美其名曰“寶寶牙”。
果真如那封信上所說……
小學時，因為五官和臉型都沒張開，牙齒大一點確實會被叫做齙牙妹。
但是等五官和臉型張開後，所謂女大十八變，齙牙妹搖身一變就成為了班花級別的美女。
又往後翻了幾張照片。
有兩人的旅遊照、結婚照、一家三口照、退休照、老年照……
這是真正的從青春青澀一路走到白頭偕老。
別管兩人的年紀如何變化。
這些照片上，衛勝金大爺旁邊那位超級美女，永遠都是幸福的微笑、挽著衛勝金、開心又小鳥依人。
確實，看來就是很會撒嬌的樣子。
但女人肯對男人撒嬌，說明是真心喜歡他，要不然秒秒鍾讓你明白什麽叫做高冷。
林弦放下電子相框，看著一臉驕傲和得意的衛勝金大爺：
“衛老師，你妻子叫什麽名字呢？”
“【劉詩雨】。”
衛勝金嗬嗬笑道：
“是不是很好聽、很美的名字？我當時博士畢業，二十七歲和她第一次相遇，她告訴我她的名字時，我就感覺真的很好聽！一下子就記住了！”
嗬嗬。
林弦聽著衛勝金大爺的講述，笑而不語。
二十七歲第一次相遇？
不。
其實你們早就認識了。
你們幾百年前就認識。
隻是衛勝金大爺忘了而已，這根本就不是什麽一見鍾情，而是一個追逐自己的心目中英雄的女孩，一場跨越時間、跨域星河、從地球一路追到火星的故事。
並且明明知道你的一切，還要裝作初次見麵一樣，對著你微微笑道：
“你好，初次見麵，我叫劉詩雨。”
……
“衛老師，這麽可愛甜美的妻子，你也舍得對人家發脾氣呀。”
這句話把衛勝金說臉紅了：
“哎呀，我剛才不也說了嘛，是我年輕時不懂事呀，總是無理取鬧。我……我之後肯定就不是那樣了！”
“但說來也是奇怪……你看我妻子這麽漂亮，也這麽能幹，這麽優秀……她工作比我好、能力比我強、工資也比我高得多……你們說，她為什麽就這麽遷就我呢？”
衛勝金大爺不解攤攤手：
“我也問過她這個問題，那時候我們都退休了。”
“我問她……為什麽從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你就對我這麽有耐心、這麽包容我、每次無理取鬧最後都會原諒我。”
“當時，我愛人說了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她說——”
“【英雄救美，隻需要一次就夠了。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站出來一次，我就心甘情願愛護你一生。】”
衛勝金大爺撓撓頭：
“可是我後來想了想，好像我這輩子也沒做過什麽英雄救美的事情，也沒做過讓她感覺浪漫的事情，也不記得我什麽時候站出來過……”
說罷。
衛勝金大爺便轉過身，繼續給林弦寫《微型核電池》的手稿。
林弦作為當下時間唯一的知情者。
自然知道這其中的過往。
“英雄救美，確實隻需要一次就夠了。”
小學時，所有人都笑話劉詩雨的齙牙，幻想自己就是迪迦奧特曼的衛勝金挺身而出護在她麵前，說誰再笑話她，他就打掉誰的牙。
小小的衛勝金根本意識不到……
他無意間模仿動畫片的行為，在劉詩雨的人生中會有多麽大的分量。
那就是一道光。
看一眼，就一輩子忘不掉的光。
林弦相信，劉詩雨一定留下了很多筆記本和錄像帶，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關於衛勝金……
咦？
不對！
林弦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兒！
安傑麗卡和鄭想月都已經證實，單純的筆記本和錄像，是絕對無法共情的，隻會感覺是和自己無關的電影片段。
可為什麽劉詩雨卻記憶如此清楚呢？
並且她對衛勝金大爺的愛如此深沉，就好像她的記憶從來都沒有丟失一樣！
這是第一個疑點。
然後，就是第二個疑點——
大家都說，冬眠艙裏醒來的原地球人類，壽命都很長。
衛勝金和安傑麗卡都七八十歲了，硬朗又健碩，感覺再活七八十年都沒什麽問題。
116歲的鄭想月，熬夜到淩晨都不耽誤第二天工作，仍舊思維清晰。
所以說……
既然衛勝金大爺的妻子，劉詩雨，也是原本的地球人類，那為什麽她就去世這麽早呢？
“衛老師。”
林弦好奇問道：
“我看您這個歲數了，身體還這麽好，怎麽您妻子這麽早就離開了？她是身體有什麽問題嗎？”
“她身體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有點虛弱。”
衛勝金大爺答道：
“確實她的去世年齡是早了點，不過這個歲數在火星上也算正常，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真想把我的健康和壽命分給她一半……要不然她走了，我活那麽長時間有什麽意思？”
……
至此。
林弦這才明白，劉詩雨是如何做到保存記憶追夫火星的。
難怪她去世這麽早。
【她也是為了保存記憶，每十年從冬眠艙蘇醒半年啊……】
就是依靠這種極度摧殘身體的斷續冬眠方式，她才沒有忘記關於衛勝金的一切。
仔細想想也是。
就像許雲不願意忘記許依依一樣，劉詩雨她追夫火星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再次見到衛勝金。
那麽……
她又怎麽舍得忘了生命的那道光、忘了那一段記憶呢？
林弦在腦子裏粗略推算了一下。
衛勝金大爺的冬眠時間，大概不到200年。
劉詩雨要想保持記憶去見衛勝金，這期間需要蘇醒20次來穩固記憶，20次，每次穩固半年，那就是10年的時間。
她見到衛勝金的年紀是27歲。
說明劉詩雨至少從17歲開始，就睡進了冬眠艙。
兩人在火星的再次相遇……
衛勝金大爺已經在火星生活十幾年，忘掉了過往的一切。
但劉詩雨，這期間斷斷續續見證了200年時代的變遷，最終，在最後一次蘇醒，才如願以償以差不多的年紀，再次站在衛勝金麵前。
她當然能容忍他的一切、
當然能寬容他的所有。
因為……
她本就是為他為來。
正如她所說的那句話：
“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站出來一次，我就心甘情願愛護你一生。”
林弦不禁有些惆悵。
原本衛勝金大爺的故事，就足夠令他震撼了。
卻沒想到。
普通人愛情的背後，也能隱藏著如此深沉又偉大的奉獻。
驀然。
他又想起趙英珺說過的那句話——
“其實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感覺高架橋能不能飛過去已經不重要了；飛的過去成功也好、飛不過去失敗也罷，你都願意為了救我把自己的命搭上，我又怎會舍不得這條命……去陪你賭一把呢？”
飛躍高架橋。
這在自己看來，也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或許……
就是因為這件小事。
讓趙英珺在某個時空裏甘願拋棄一切、犧牲生命、變成黃雀，來尋找自己。
這和劉詩雨所做的事情……
豈不是一模一樣嗎？
“林弦？”
旁看著林弦突然發呆：
“怎麽了？”
林弦扭過頭，發正把手裏的電子相框遞給他，喊了好幾聲都沒反應。
“沒事。”
他接過相框，輕聲說道。
……
出夢後。
他將背下的《微型核電池》手稿抄出來。
抄著抄著，發現水筆沒有水了。
甩甩。
再用。
還是沒有水。
翻找了家裏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水筆芯以及其他可用的水筆。
仔細想想。
他這一段總是抄東西寫東西，卻從來沒有采購過水筆芯，而且家裏的稿紙和筆記本也捉襟見肘。
“看來，不能一直窩在家裏當蝙蝠了。”
林弦已經很多沒有出過門。
頭發也長了，需要打理。
再加上冰箱裏的東西，水筆、紅筆、稿紙、筆記本等等日常用品都需要采購：
“明天……啊不，是今天就不要入夢了，下午去公司一趟忙工作，晚上去公司周圍的商場逛一逛，理個發，采購一番吧。”
打了個哈欠。
林弦拿出手機，定了一個中午12：00的鬧鍾。
必須在12：42之前起床才行，要不然一入夢，除非自殺，又要熬到00：42才能出來。
自殺出夢感覺非常難受，能不體驗還是別體驗了。
“睡覺。”
他翻了個身。
閉上眼睛。
沒有做夢。
……
晚上，商業街，人山人海。
今天是5月20日。
各個大型商超和步行街裏，熱鬧非凡。
櫥窗和廣告牌上，用紅色或粉色的字體寫著各式各樣有關520、我愛你的廣告語。
到處都散發著荷爾蒙的氣息。
“看到了嗎巧巧？”
趙英珺指著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情侶們，給她進行常識教學：
“這才叫做【談戀愛】。”
“你看他們，男男女女，成雙成對，牽著手，摟著腰，說著悄悄話，這才是真正的談戀愛。”
閆巧巧懷裏鎖喉式抱著博美犬vv，似懂非懂點點頭：
“那林弦哥哥和劉楓哥哥，做的也差不多嘛，區別在哪裏？”
“他們倆是男的呀！”
趙英珺體會到了那些輔導孩子寫作業、最後被逼瘋的母親的無奈。
有些時候小孩子的腦回路，以及鑽的牛角尖，真是讓人血壓升高：
“你這個思路有點太超前了，我們確實尊重每一段愛情，但是常識而言，談戀愛指的就是一男一女。”
這時。
前方噴泉旁，一位男生拿著捧玫瑰花，單膝跪在擺成心型的蠟燭之間，對著麵前頭戴亮閃閃貓耳朵的女生表白。
顯然，這是在很多人幫忙和祝福下準備的告白儀式。
女生欣然答應。
男生女生抱在一起，周邊圍觀的人群開始熱烈起哄：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起哄聲越來越大。
圍觀人群也越來越多。
似乎不親一個，是真的無法收場了。
害羞的女生捂住臉，但仍舊配合男生，踮著腳尖輕輕一吻，在眾人的歡呼鼓掌聲中牽手而去。
趙英珺、閆巧巧、vv，兩人一狗目睹了這一幕。
“看到了吧？”
趙英珺低頭看著閆巧巧：
“真正的情侶是會做這種事的，難道林弦和劉楓也這樣了？”
“沒有。”
閆巧巧如實搖搖頭：
“他們沒有【親一個】。”
她好奇轉過頭：
“必須親一個，才算談戀愛嗎？”
“啊……也不能這麽說。”
趙英珺感覺給小孩子講題真難，逐漸失去耐心：
“也差不多吧，這樣理解也沒有錯。”
“話說……”
趙英珺指指閆巧巧懷裏抱著的vv：
“你也不用一直抱著vv，你可以讓它自己下來跑一跑。”
“沒關係。”
閆巧巧搖搖頭：
“我喜歡抱著它脖子的感覺。”
此時，vv處於被鎖喉狀態，臉色憋的通紅。
它如果會說話的話，一定會譴責閆巧巧抱狗的姿勢絕對有問題！
你見誰天天用鎖喉的方式抱狗的？
“不是這個問題。”
趙英珺指指博美犬vv憋紅的臉：
“vv它很少出門鍛煉身體，體質非常虛，你看，這天也不怎麽熱，它就耷拉著舌頭大喘氣，臉色通紅，顯然應該多走走，才能增強體質。”
“你書包裏不是有狗繩嗎？那就可以合法遛狗的……把狗放開手，一定要給它的項圈上係上繩子，這才是文明養狗，千萬不能覺得自己養的狗不咬人就不牽繩。”
“好。”
閆巧巧點點頭，目光從大街上茫茫多的情侶收回，把vv放在地上，摘下書包，開始翻找狗繩。
然後忽然想起什麽一樣，抬頭看著趙英珺：
“他們都在談戀愛，為什麽你總是一個人？你怎麽不談戀愛？”
“我和誰談戀愛去？”
“不是一男一女就可以嗎？”閆巧巧嚴謹問道。
“嗬嗬！”
趙英珺輕笑一聲，環抱雙臂：
“那能隨便是個男的就行嗎？你給我找一個？”
“汪！”
忽然。
博美犬vv吸吸鼻子，進入戰鬥狀態。
朝著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跑了。”“vv！”
閆巧巧看著手裏的狗繩，還沒來及係上呢，狗就跑了。
趙英珺喊都喊不回來。
隻好拉住閆巧巧的手，一起去追vv。
“真是的，你們倆啊……”
趙英珺現在有種很無助的感覺，一個閆巧巧，一個vv，帶她們兩個出門，一個人是真的照顧不來。
這vv也是。
怎麽突然之間就亂跑了？
咬到人怎麽辦？
“vv！快回來！”
趙英珺和閆巧巧追在後麵大喊，但vv就像著魔一樣打死不回頭，猛的向前方一個男人衝去。
加速！
加速！
猛力一跳！
扒住男人的腰帶，噗嗤噗嗤小腿亂爬，直接撲到男人懷裏，被抱住：
“v~~~~~~”
男人低下頭，摸摸它的頭，微微一笑：
“vv？你怎麽在這裏？”
這時。
趙英珺牽著閆巧巧也來到男人麵前，趙英珺看著意料之外的身影：
“林……林弦？”
閆巧巧眨眨眼睛。
左看看趙英珺，又看看林弦。
一男一女。
要素齊全！
唰的一聲，伸出審判的食指，指向兩人：
“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