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和風和付言風兩人怎麽樣, 倪青是完全沒心思去管的了。


    在付費窗口排隊結賬完,聽路過人紛紛說有人跳樓自殺, 她的反應也隻是懵了一下,緊接著就匆匆坐電梯上樓。


    隻存在於新聞中的事件, 一般情況下誰會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倪青就算是做夢都夢不到這麽離奇的事情。


    但是很可惜, 就是這麽的發生了。


    她回到病房, 迎接她的隻有一個白墨留下的工作人員, 這個人平時就是給倪青跑跑腿,在這挺久時間,但因為交流很少,所以至今連個全名都不知道。


    他叫倪青冷靜, 他說白墨去處理事情了,他說唐湘音發生了一些意外。


    等倪青從他委婉的語氣中隱隱約約捕捉完信息, 現實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將她擊潰。


    倪青沒有發瘋,沒有崩潰,而是直接暈了過去。


    這一暈, 暈了三天,精神世界的崩塌, 加之軀體長時間的疲累,讓她持續高燒,燒的分不清南北晝夜。


    而白墨大部分時間也都留在了醫院。


    倪青醒來是晚上, 白墨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桌子上亮著一盞另外接線的台燈,燈光調的很弱。


    他在看文件, 很專注。


    倪青看著他發呆,一時還沒有真實感。


    半晌過去,才稍稍動了下身子。


    白墨抬頭望過來,立即放下手上文件,起身過來,輕聲說:“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俯身,聲線溫柔,大手摸了摸倪青的腦門。


    倪青沒說話。


    白墨看了她一會,開了燈,並叫來了醫生。


    一係列檢查後確認沒什麽問題,醫護人員又很快退了出去。


    白墨拖過椅子坐在床邊,一邊拉起倪青手搓了搓。


    長時間未開口說話,導致出聲不怎麽順暢,倪青咳了幾下才啞聲問:“我睡了幾天?”


    “三天。”


    “三天……”倪青看著天花板喃喃重複,過後有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狼狽的抽了下鼻子,將臉轉向另一邊。


    羸弱的身體因著情緒輕顫著。


    然而該麵對的還是得麵對。


    唐湘音的後事全由白墨一手處理,第二天倪青便跟著他去了公墓。


    墓碑上唐湘音的照片是很多年前的證件照,那時的她看過去還算年輕,跟去世前的模樣不怎麽像。


    倪青跪在地上,手撐著膝蓋,她似乎除了流淚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又或者是說什麽。


    人的一輩子是不固定的,而活著的過程又很難找到意義。


    回顧唐湘音的一生便是如此,起早貪黑收拾生活殘局,操勞一生沒過過一天的安穩日子,在下半輩子要在床上躺著度過,吃喝拉撒都要靠外人的時候,結束這樣機械的毫無尊嚴的生命似乎也不難理解。


    隻是畢竟是至親,相依為命的母女,倪青要想在這事上釋然實在太難了。


    她當下有著濃重的孤獨感,以及宛如幼童被父母拋棄的驚恐,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未來的生活。


    唐湘音在的時候她還有家。


    唐湘音走了,她飄零在世,尋不見歸處。


    處在恢複期的身體無法支撐她長時間的跪地,白墨注意著時間,之後硬是將人給攙扶了起來。


    “我們走。”他半摟著倪青說。


    倪青雙眼紅腫,涕淚橫流,毫無形象的抬頭看他。


    眼前的男人看過去臉色也沒有多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比之前清瘦了點,漂亮的下巴更尖了,由此導致他溫和的氣質下降了些,變得有點清冷。


    倪青抽噎了下,又慢慢低下了頭。


    白墨帶著人出了公墓群,這麽久的時間,他沒有安慰過倪青,人的任何情緒都需要抒發,在極端情況下,任何的安慰不單不會起作用,還會將情緒過度升華。


    他能做的隻有站在邊上監督,讓倪青不超過抒發的那個度。


    又是一周後倪青的狀態看過去稍微好了些,期間林妙也時常過來陪伴,並不會故意逗樂,而是帶著倪青到處走走。


    這個城市對於倪青而言仍舊是陌生的,沒有回憶的地方最適合療傷。


    這是白墨特意叮囑的,林妙覺得很有道理,在認同這個觀點的同時,對白墨的印象也持續加分,她為倪青身邊有這麽一個人陪伴而感到開心。


    不管這個人是什麽身份地位,最關鍵的一點是,他能用心。


    這是任何東西都換不來的。


    “在j市那邊的公司打算重新起步,我想把你調過去幫我把控一下,你覺得怎麽樣?”


    又一個周末,白墨過來的時候提了句。


    生活還要繼續,倪青也知道自己不能消沉太久的時間,對這個提議沒什麽意見。


    “公司做什麽的?”


    “製造業,一些用於管道的小零件,規模不大,我對你沒什麽大指標,讓它重新走上正軌就行,把內部都規範起來。”


    倪青說:“這需要時間。”


    “嗯,所以派你去。”


    他們麵對麵坐著在吃飯,這邊住的是臨時租的一套小公寓,每天按時會有鍾點工過來打掃,順便負責下倪青的一日三餐。


    今天那阿姨做的菜有點鹹,白墨吃了兩口便停了筷子。


    他看了倪青一眼,又說:“你有什麽想法都可以告訴我,什麽事都可以商量。”


    倪青:“沒什麽想法,什麽時候走。”


    “隨你,盡量別太遲。”


    “下周二吧,反正這邊我也沒什麽要交代的。”


    倪青也跟著停了筷子,她現在吃東西都吃不多,胃口變得極差。


    周二很快,也就是隔一天的事情。


    離開前她又跟林妙碰了麵,這邊有個剛建的公園,占地非常廣,邊緣地帶還在完善,內部已經完工,來夜跑晨跑的人很多。


    她們沿著長長看不到盡頭的紫藤走廊往前走,倪青順便把白墨提的事說了。


    林妙覺得挺好,換個環境重新開始,這是最佳的處理方法。


    “付言風呢?”這天她問了一句。


    事發到現在,付言風就像禁忌,誰都沒提過,甚至是特意回避著。


    但在即將告別過去,踏上新程的這天,林妙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了。


    付言風畢竟是倪青的整個青春,占據了她大半的回憶和過往,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倪青看著前方,眼神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漸漸的露出一種悠遠的味道。


    過去很久,她才感慨似的說:“就這樣了吧。”


    就怎樣了呢?


    她也沒說透,但結果好像已經在了眼前。


    手機是很早就沒電關機了的,倪青醒來後也沒想著要去充電,一個是狀態不好想不到這些小事,還有一個哪怕是想到了,事實上她也不覺得有誰能去聯係了,索性就這麽擱置著。


    她沒去見付言風,而他們的最後一麵現在想來也隱約有點模糊了。


    過去是過去,遲早會蒙塵,不過是快慢區別而已。


    倪青收拾了下之前臨時采買的衣物,踏上了去j市的道路。


    另一頭呢?


    付言風也出院了,生活上因著傷勢還有很多不方便,戚和風想留下來照顧,被付言風明確拒絕了。


    “你這樣一個人不行。”戚和風皺著眉,被付言風拒之千裏的態度弄得有點著急。


    “沒關係。”他撐著牆壁慢吞吞在換鞋。


    戚和風:“不是有關係沒關係,你後麵萬一有個什麽事怎麽辦,現在你直接倒家裏,過個幾天可能都沒人知道,你有沒有仔細想過?”


    “沒關係。”他依舊輕描淡寫的說。


    這裏是他跟倪青一起住過的地方,盡管隻是租的,但同居很久,就跟家一樣。


    這麽多年,他從來沒帶人進過這個地方,實在太過私密,不喜歡被外人所覬覦。


    打開燈,一室清冷,太久沒人進來過,淒清的感覺非常明顯。


    付言風看著眼前本該萬分熟悉的環境,莫名覺得陌生起來。


    禮貌上他應該請戚和風進來坐坐,感情上卻拒絕了。


    他沒心思去關心戚和風極為難看的臉色,關上門在客廳獨自坐了會,轉身進了臥室。


    倪青的東西一樣沒少,但卻一直沒回來。


    被嫉妒衝昏的理智很早就回歸,而後悔到現在才姍姍來遲,並越演越烈。


    他不該那麽說話的,明明知道溝通最重要,明明也聽出了倪青討好的態度,卻一意孤行的將人給推遠了。


    付言風躺在床上,近乎奄奄一息的回憶著倪青的一言一行,然後無法言說的痛苦就這麽侵襲而來。


    他就這麽和衣睡了過去,一夜後醒來忍不住給倪青去了電話。


    多少還是尷尬的,但尷尬抵不過心中的想念,他在腦海中重演著可能發生的情景。


    卻怎麽都沒想到等待他的是冰冷的關機提示音。


    付言風愣了一下,臉色難看的將手機放在了一邊。


    火鍋店的經營跟合夥人遠程遙控,至於工廠那邊則拖認識的人找了個有經驗的師父先管理一下,幸虧規模小,不至於亂到無法處理的地步。


    時間一天天過去,付言風的傷勢慢慢改善,情緒卻越來越糟糕。


    倪青始終沒有音信,她的手機也一直沒有通過,給唐湘音去電話也是同個反應。


    付言風等不及坐出租車去倪青公司蹲守過幾天,到身體扛不住時又不得不返回,期間一次都沒碰到過倪青,他不知道是倪青離職走了,還是運氣太差碰不到。


    他知道肯定是哪裏出問題了,但身體問題讓他沒法第一時間去了解情況。


    長時間的焦慮讓他開始失眠,並且失眠情況持續加重,後來的一天他再又一次確認倪青生活用品齊全時突然發現屬於她的所有證件都不見了。


    付言風盯著那個往常他從來沒打開過抽屜,驀然出了一身冷汗。


    某種猜測躍然而出,無法言說的驚懼充斥全身。


    他方寸大亂的扭身跑出了門,再一次來到了倪青公司,他要求見白墨,卻被前台小姐攔了下來,之後因著吵鬧而被保安趕了出去。


    白墨站在高處冷眼看著這一切,扯了下嘴角,轉身去開會。


    付言風完全顧不上自己的狼狽,轉而坐車又趕去了另一個地方。


    迎接他的又是人去樓空,唐湘音租住的房子大門緊閉,門板上貼著出租告示。


    近乎被人捶了一記當頭棒,頭昏眼花的朝後退了兩步。


    付言風慘白的臉上有冷汗滑落,他撐著樓梯扶手站了會,又去找了林妙。


    兩人都沒想到再見麵時會是這樣一個情景。


    林妙看著眼前形容落魄五官依舊出色的男人,一點都不驚訝。


    她早就想到付言風會有趕過來找自己的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比預計的要快一點。


    “阿姨去世了。”她說。


    付言風陡然瞪大眼,一臉的不敢置信。


    林妙沒什麽表情的將過程簡略說了一遍,然後告訴他:“倪青走了,估計不會再回來。”


    付言風雙眼迅速染紅,近乎絕望的問:“她去了哪裏?”


    林妙:“我不知道。”


    “她去了哪裏?”


    “我說了我不知道。”


    付言風喘了兩口,崩潰的吼道:“告訴我她去了哪裏?!”


    “我真的不知道!”林妙靜了一秒,忍無可忍的跟著提高音量衝他大聲說,“你現在倒是找過來了,當時你又在哪裏?我告訴你,晚了!”


    付言風胸膛劇烈起伏著,臉上漫上瘋狂的表情,很快又變得支離破碎。


    他的世界終於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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