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車站接人的許家康握拳捶了捶江一白的肩膀:“不錯嘛小夥子, 居然真的考上華清了。”


    江一白得意地擼了把頭發, 故作謙虛:“一般一般。”回想他整個高三,江一白覺得隻能用暗無天日四個字來形容。江老爺子給他請了個家教專門補語文,補得他生不如死, 幸好功夫不負苦心人, 他終於脫離苦海,登上極樂。


    “這情場失意的人, 考場再不得意, 得多失敗啊!”許清嘉涼絲絲地紮刀子。


    江一白嘿了一聲,轉頭,瞪眼:“不刺我兩下, 你渾身不舒坦。”


    許清嘉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是誰剛剛吃飯的時候詛咒她胖成兩百斤的,瞎說, 她一百斤都沒有。


    許家康哈哈大笑:“你又怎麽招惹她了?”


    江一白悻悻一摸鼻子, 果斷扭頭,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曖昧地捅了捅許家康:“恭喜恭喜, 這都見家長了啊, 幹脆訂個婚算了。”大學期間不允許結婚,可訂婚沒人管啊。


    訂婚什麽的許家康當然不介意,然他叔一盆冷水潑下來, 想得美。他和夏蓮一個十九一個二十, 要是不讀書, 結婚都可以, 可他倆不是還在讀書嗎,還要三四年才畢業,現在訂婚什麽的太早了。


    他叔還現身說法,他是死也不會同意妹妹讀書期間訂婚的。


    念及當時四叔那表情,許家康不禁替未來妹夫掬一把同情淚,他覺得就是畢業後想訂婚都不容易。


    嶽父和女婿什麽的,那都是階級敵人。在不知道他和夏蓮關係的時候,夏父對他那叫一個和藹可親。自打知道後,夏父看他就像看大尾巴狼。倒是夏母待他越發和顏悅色。


    “我們都還在上學,一切以學業為重。”許家康正兒八經道,決不讓江一白看出他的失落,多掉份兒啊。


    江一白切了一聲:“糊弄誰呢,不就是夏叔叔不放心你這毛腳女婿嗎”住在一個大院裏,夏父還是站江平業這邊支持改革的,江一白和夏家父母當然認識,遇上了也要喊一聲叔叔阿姨。


    許家康一巴掌削過去。


    江一白敏捷閃開:“喲嗬,惱羞成怒了。”


    忽然,許家陽一把抱住江一白,大喊:“哥哥我抓住他了。”


    變化來得太快,江一白驚呆了,傷心欲絕地指著家陽,顫顫巍巍:“你個叛徒!”


    許家康愉悅大笑,上去意思意思的捶了下江一白:“什麽叛徒?這是我弟弟,本來就是我這邊的。”


    許家陽嘿嘿一笑,機靈地躲到許家康身後,惟恐江一白報複他。


    “這可真是塑料花一般的兄弟情。”許清嘉同情地看著江一白。


    江一白捂著胸口:“我想靜靜。”


    許清嘉笑:“你家靜靜肯定也在不知名的角落裏想著你。”


    江一白:“……”哪跟哪兒啊!


    許清嘉沒再理犯了戲癮的江一白,上前打量許家康:“瘦了也黑了,最近這麽忙?”


    孫秀花和秦慧如看著他,皆是心疼。


    許家康立時笑:“廣州那邊太陽大,這不就曬黑了,一黑就顯得瘦了。”舉起手腕,鼓起二頭肌肌,強調:“而且我這不是瘦,這是精壯。”


    江一白稀罕地摸了兩把,想想自己,臉上酸酸的:“這個暑假我也得練練。”這一年忙著複習,他心愛的籃球都打的少了,加上爺爺一個勁兒的給他補,肚子上長了一圈肉,和他被高考折磨到掉了十斤肉的同桌形成鮮明對比。


    許清嘉細看許家康,小麥色肌膚,五官棱角分明,目光沉穩,完全褪去了少年稚氣,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了,頓覺欣慰。


    許家康突然伸手比了比:“你這半年長了不少。”寒假還不到他下巴,這會兒都超出一點了。


    “166。”許清嘉歡快報出身高:“沒穿鞋。”她對自己身高體重和體型都非常滿意,要是再豐滿一點就更好了,誰讓韓檬老刺激她。


    “不錯不錯,再過兩年肯定能長到1米7。”許家康摸摸她的腦袋,知道她的夢想就是1米7。


    許清嘉嘴角翹上天:“這是必須的。”


    說笑著,一行人上了去市裏的車,江一白提前一站下了車。許家人又坐了五分鍾才到家裏。略作收拾和休息,到了下午五點便提著禮物去看望許芬芳一家。


    三月份,周紅軍辭掉了百貨商場的工作,在師大附近的商業街上買了一個店麵,因錢不夠,還向許向華借了一部分。


    隨後,他就把自己的戶口遷過來落戶餘市,把小飯館開了起來,因為食物新鮮用料足,味道又好,生意相當不錯。


    許芬芳也順利地從縣城郵局調到市裏郵局,三個孩子當然跟著父母一道遷了過來。大兒子周如龍已經上小學,女兒小媛媛則在放在機關幼兒園,唯獨幾個月大的小兒子不大方便,近半年都是周母在照顧,老人家餘市住一陣,再回縣裏住一陣。所幸距離近,偶爾還能搭許家武的車來回,倒也方便。


    隨著周紅軍的生意越來越好,一家子的日子也越過越有滋味。


    周家在飯館附近租了一個小院子,住的還算寬敞。


    “人來就好了,拿這麽東西幹嘛!”許芬芳嗔怪。


    秦慧如笑:“沒什麽,就是給孩子們帶了兩件衣裳。”


    “上個月康子才寄過來幾件,他們衣服多的都穿不完,現在個頭又長得快,明年就穿不上了。”許芬芳無奈地搖了搖頭。許家康做服裝,時不時會給他們寄一些,順帶著還會買一些童裝一起寄回來,他自己是不做童裝。


    那邊許芬芳不好意思,兩個小家夥卻是高興壞了,就是大人都無法抵抗新衣裳的誘惑,更何況小孩子。


    許清嘉拿著一件大紅色的小裙子逗小姑娘:“哎呀呀,我們小媛媛穿上這衣服就是小公主了。”


    小姑娘小臉紅撲撲,羞答答地看著許清嘉。


    見她看著自己身上的牛仔背帶褲,許清嘉又摸出一套兒童款牛仔背帶裙:“當當當,媛媛更喜歡這件是不是?”


    小姑娘眼睛發亮,歡快點點頭。


    “有眼光,紅裙子是舅媽挑的,牛仔裙是姐姐挑的。”許清嘉讚許地摸摸小姑娘的圓臉蛋,笑眯眯道:“不過今天不能穿,讓媽媽給你洗洗,明天再穿。”


    小媛媛乖巧地點頭,拉著許清嘉去看自己在幼兒園裏拿到的小紅花:“老師說,我是好寶寶。”


    “媛媛真厲害!”許清嘉立刻捧場的讚揚,哄得小姑娘笑顏如花。


    片刻後,兩家人便去周紅軍的飯館裏吃晚飯。


    周紅軍腦子活,在門口支了個燒烤攤,大夏天的燒烤啤酒,簡直是人間一大享受。


    時至今日,大多數人的溫飽問題已經解決,還有一小部分人率先富了起來,開始重口腹之欲,舍得花這個錢。


    周紅軍拿著一盤子燒烤進來,笑著道:“這個羊肉不錯,你們嚐嚐。”這羊還是從三家村那運過來的。


    許清嘉拿了一串烤羊肉,正宗羊肉絕不摻假,味道就是好,看看排著隊的顧客:“姑父,你這店都坐不下了,看來得擴張。”


    這話周紅軍愛聽:“夏天都不愛做飯,所以出來吃的多,等天氣冷了就沒這麽好了。”不過也不差,現在有閑錢的人越來越多。


    “這兒東西這麽好吃,就是冬天生意也不會差。”許清嘉笑吟吟道。


    周紅軍哈哈一笑:“借你吉言啊!”


    吃飽喝足,許清嘉突發興致要去嘉陽百貨商店看看,商店不遠,就在同一條街上,兩百米的距離。


    當初許向華買了兩家相鄰的大店麵打通,上下兩層加起來一百八十多個平方。


    二樓主要擺放電器,大到冰箱、彩電、洗衣機,小的如電風扇、錄音機,應有盡有,東邊的角落裏還放了一排自行車。


    樓上站著兩個年輕的售貨員,見了她們便熱情地迎上來詢問,服務周到,哪怕他們什麽都沒買,依舊笑容不改。這服務態度必須點個讚。


    哪怕現在私營經濟越來越好,國營商店裏的工作人員,態度還是高高在上的多,幾十年養成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能改過來的。


    一樓分成了好幾塊,主要賣各種吃的,東邊那塊是服裝專櫃。


    許清嘉捅了捅許家康,其中有幾款還是他做出來的。


    許家康驕矜地挑了挑眉頭。


    許清嘉好笑,最後買了兩袋子吃食,又每人買了一隻奶油棒冰,捧自家的場。


    一眾店員完全不知道剛剛離開的顧客就是老板娘和小老板,隻覺得這一家可真會長,跟電影裏的人似的。


    “這店生意不錯。”許清嘉笑眯眯咬了一口棒冰,這麽一會兒功夫進進出出七八個,都沒空手離開。再過幾年大家購買力上來了,可以考慮做成大型商超。


    “跟其他幾家比還算是差的,”許家康笑著道:“咱們餘市到底隻是個省轄市,和省城,廣州,鵬城比比,經濟到底差了一點。”


    今年是個好年頭,廣東那邊率先明文放開雇工限製,浙省緊隨其後。其實去年下半年開始,雇工這一塊就鬆了不少,超過八個雇工的個體戶越來越多,政府睜一隻眼閉一隻,別太張揚就行。


    許向華便先後在廣東和省城開了分店,下一步打算在另一個特區珠海再開一家。


    “說的我都想趕緊去鵬城看看了,要不咱們先去鵬城,再回來和夏蓮姐一家吃飯。”許清嘉一本正經的詢問,這個暑假她和許家陽要去鵬城玩。


    許家康做出凶惡狀:“你好意思嗎?”


    許清嘉摸摸臉:“我這人臉皮相當厚的。”


    許家康作勢要掐她臉,許清嘉趕緊躲。


    第二天,許清嘉兄妹三帶著禮物去拜訪鄭老先生夫婦。老先生教了他們兄妹三年,回來了哪能不去問個好。


    鄭老先生的女兒以及四個孩子也回來了,現下帶著大兒子幫鄭老先生辦培訓班,一家七口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闔家團圓的老人家精神矍鑠,滿臉都是笑。


    鄭老先生還考校了三人書法,笑著道:“家康退步不少,上了大學沒怎麽練了吧。”


    許家康腆著臉賠笑。


    鄭老先生搖了搖頭,再看許清嘉:“隱約可見筋骨,不錯不錯,覃老不愧是大家。”他知道這丫頭在跟覃老學書畫。


    “那都是您給我打的底子好。”許清嘉嘴甜道。


    鄭老先生笑著指了指她,又看許家陽,點頭:“陽陽進步了。”話鋒一轉,又指出待改善之處。


    兄妹三在鄭家吃了午飯才離開。


    次日下午一點,許向華終於回來了。本來他前天就該到的,隻是臨時來了筆生意,還不小,遂耽擱了兩天。


    一家團圓,自是喜氣洋洋。


    許家康的喜中還摻雜著一絲緊張,傍晚,他們就要去和夏家吃個飯。地點定在東大街的國營飯店裏,那是餘市最大也是最好的一家飯店,他在裏頭訂了個包間。


    “有什麽好緊張的,”許向華看不過眼:“我和你夏叔認識也有七八年了,他還是你爸老戰友,咱們兩家吃個飯不是很正常的事,你就當個普通應酬,別束手束腳的丟人。”又加了一句:“你又不是沒和他們吃過飯。”


    夏愛國是許向軍老戰友,轉業回來就在餘市武裝部,許向軍便給他們搭了線,有什麽也好照應下。


    五年前扳倒姚家的時候,夏愛國還幫過他一個大忙。之後他們一家搬到了餘市,偶爾遇上,他也會和夏愛國閑聊幾句,去年初還托他從鵬城帶過彩電。那時候夏家尚且不知道女兒和許家康在談對象,否則不會開口。養女兒的,當然要驕矜一點,許向華頗能感同身受。所以這次見麵,許向華知道他們家作為男方必須得把姿態放低。


    許家康心道能一樣?第一次他是和許向軍過去的,身份是老戰友的兒子,緊張個啥。第二次就是四天前,他帶著禮物過去正式拜訪,其實也挺緊張的。


    但是都沒這一次緊張,雙方家長第一次正式會晤,不緊張的才是不正常。一度他都想說算了吧,等他們談婚論嫁的時候才見麵。然兩家要是不認識還罷,明明認識,還在一個市裏麵,九月份夏蓮要去的還是北京,再無動於衷,在情理上說不過去。


    許家康麵無表情地看一眼許向華,扭頭看向秦慧如:“嬸兒,當年我叔第一次見姥姥姥爺的時候表現怎麽樣?”


    許清嘉噗嗤一聲樂了。


    秦慧如好笑:“他啊。”


    許向華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低頭看手表:“四點多了,咱們走吧,不好讓人家等咱們。”


    秦慧如笑看他一眼,端詳許家康片刻,溫聲道:“夏家既然肯和咱們家吃飯,就表示對你很滿意。”


    “我哥這麽帥!”許清嘉上下一劃:“還是中大學生。”雖然夏蓮更厲害,京大,這一句就沒必要說了:“還這麽會掙錢。”


    “重點是,你對夏蓮姐那麽好,夏家叔叔阿姨肯定對你超滿意。”許清嘉務必讓自己看起來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論門戶也登對啊,夏愛國是市局副局長,市武裝部在改革中被取消,和市局合並,夏母是國企領導。


    許向軍是副師長,許向華做生意做得在餘市內也算得上小有名氣,秦慧如是京大老師,他們家也不差啊。


    許家康瞬間被說服了,好像就是這麽回事,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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