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出去玩不帶我, 我不跟你們好了。”


    一進門, 迎接許清嘉和許家康的就是許家陽氣哼哼的控訴。


    小家夥雙手抱著胸,小嘴撅得能掛油瓶。見許清嘉看過來還傲嬌的哼了一聲,扭過頭。


    許清嘉樂不可支, 團團作揖, 掐著嗓子道:“哎呀,陽陽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們看你睡得太香了, 怎麽忍心吵醒你呢, 為了賠罪,二哥專門給你買了一大筐西瓜回來。”她還誇張的雙手畫了個圈,強調有多多。


    一聽西瓜, 許家陽哪還顧得生氣,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直奔許家康去。


    許家康被小孩這模樣逗得不行, 笑嗬嗬撥開上麵的草露出綠色花紋的大西瓜。


    “西瓜!”許家陽驚喜叫起來。


    “是啊,西瓜。”許清嘉摸摸許家陽的小腦袋:“咱們先把它吊在井裏,涼一涼, 然後晚上切開來吃好不好。”


    “好。”許家陽拖長了尾音道。


    端了兩碗綠豆湯進來的秦慧如低頭一看:“怎麽買了這麽多?花了不少錢吧。”


    “沒多少, 也就三塊錢。”許家康直接打了個對折。


    秦慧如嗔他一眼,沒有揭穿,她又不是從不去供銷社的。到底是孩子一番心意, 也沒必要較真。


    秦慧如把綠豆湯遞給他們:“喝點解解渴, 瞧你們這滿頭大汗的。”


    兄妹倆一人捧著一碗綠豆湯, 站在電風扇前大口喝起來, 這一路可熱死他們了。


    秦慧如無奈:“慢點,別嗆著了,還有。”


    兩人咕咚咕咚幾口把綠豆湯喝完,不約而同的長歎一聲,舒服。


    許清嘉猶不知足,要是冰箱裏冰過的就更完美了。


    許家康還沒喝夠,跑去又倒了一碗。


    喝完後,洗了兩個西瓜,用網兜裝起來吊進井裏,到了傍晚西瓜就涼了。


    傍晚做飯的時候,許清嘉突發奇想吃涼麵,拿黃瓜和西瓜皮切成絲拌一拌。


    西瓜皮秦慧如吃過,這年頭物資貧乏,有口吃的都舍不得浪費。切成絲拌涼麵,卻是沒試過。


    見女兒躍躍欲試,當下就去抱了個西瓜過來切開,果真是沙瓤,都裂開了。舀出瓤,然後削掉外麵的綠皮,隻留下白色的果皮切成絲。


    還別說,清脆爽口,味道不錯。


    這道西瓜皮黃瓜絲涼麵得到了家裏大男人小男人一致好評。


    許家康還意猶未盡:“明天再吃。”


    “那明天再給你們做。”秦慧如含笑道,做起來又不費勁。這大熱天的,還是吃點涼的更舒服。


    吃完麵,許清嘉拿著剩下來的西瓜皮去喂兔子,這可是她的寶貝,一天不看它三五次睡不香。


    “一隻,兩隻,三隻……八隻。”數得許清嘉眼睛都彎了起來。


    之前懷孕那隻母兔子八天前生了,一共生了五隻小兔子,其中一隻沒養活,其餘四隻已經活蹦亂跳,透著股機靈勁。


    為了提高成活率,她還特意讓許向華又搭了一層棚子,把一家五口單獨分了出來。另一隻母兔也成功懷孕,不用一個月,她的兔子數量就能變成兩位數,到時候就該分一些到村子裏去養,要不擠不下。


    暢想了一下美好的未來,許清嘉喜滋滋站起來,正見許向華從許家康屋子裏出來,眉頭輕輕皺著,不禁好奇。


    迎著女兒疑惑的目光,許向華走了過來,瞅一眼棚子裏的兔子,心情好轉幾分:“等這幾隻小的再大一點就放到村子裏去養。”


    難為她還真把自己這些小東西給養活了,還養得挺好。


    許清嘉點點頭,又有點擔心的問:“是出什麽事兒了嗎?”


    沉吟了下,許向華道:“你二伯今天打電話過來,大概半個月後他回來。”


    許清嘉心念一動:“一個人回來?”


    許向華拿大掌按按她的腦袋,小人精:“一家四口都回來。”


    許向軍和第二任妻子文婷生了一兒一女,女兒許文詩十二歲,兒子許家磊九歲。這回倒是破天荒了,居然都回來了。


    許清嘉沉默下來,不由心疼許家康,忽然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二伯這次回來是不是想把二哥帶走?”她記得之前的電話裏提起過這回事,就是被許家康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許向華嗯了一聲,許向軍想把許家康接過去,可許家康不樂意。擱誰也不能一口同意啊,十五年都沒怎麽這兒八經的相處過,冷不丁就要把人給接過去,一下子孩子哪能接受。


    又不是在這裏過不下去,他和秦慧如都拿許家康當半個兒子養。家裏兩個小的,也拿他當親哥哥,雖然不是親的,卻比那邊親的還親近。


    不過許向軍想把兒子接到身邊彌補的心情,他也能理解,這父子倆之間就是一筆糊塗賬,他是管不了了,也不想管,反正看許家康自己的意思。


    “這事兒主動權決定權在你二哥手上。”許向華道:“這兩天哥哥可能心情不好,你多哄著他一點。”


    許清嘉鄭重點頭。


    她哄人的方式十分別出心裁,她把許家康拉到兔子棚前,激動難耐地問他:“現在一隻兔子私下能賣多少錢?”


    這可是許家康的拿手活,他就喜歡去黑市上淘東西。放暑假之後,家裏的采買大權就被他接過來一大半,他四叔還專門給了他五十塊錢的經費,讓他遇上有人在賣好東西,趕緊下手。


    “得分處沒處理過的,”許家康頓時眉飛色舞,伸手一指兔子:“這樣子直接拿出去也就一塊二或者一塊三一斤。去了皮毛去了內髒能賣到兩塊多,要是遇上冤大頭,賣三塊都行。”


    “那我不是要發財了!”許清嘉歡呼,兩隻眼睛亮了起來,比晚上的星星還亮。


    許家康好笑:“這麽幾隻兔子你就想發財了。”以前怎麽都沒發現妹妹還是個小財迷。


    “為什麽不可以。”許清嘉一臉的理所當然,掰著手指頭給他算:“咱們剛搬過來的時候,我隻有四隻兔子。現在兩個月都沒到,我就有八隻兔子了。還有一隻母兔也懷孕了,再過大半個月,也許還能給我生五隻小兔子。那我不就有十三隻兔子了。等小兔子都長大了,還能接著生小兔子,等過年的時候我不就有好幾十隻兔子了。”


    許清嘉感慨:“能賣多少錢啊!”數學題誤她,憑啥一胎隻能生兩隻,明明能生五隻的。她還找有經驗的老人問了,剛成年的兔子生的少,壯年期的兔子,一胎八。九隻都是有的。


    許家康腦子活數學好啊,劈裏啪啦心算一回,眼睛啪一下亮了,目光炯炯地望著棚子裏的兔子。目光太過灼熱,以至於幾隻兔子不安的往裏麵躲了躲。


    之前隻當小丫頭玩,他還真沒深想,今兒一想許家康臉上的笑容放大又放大,仿佛已經看見了一大堆錢在他招手,末了他拍著胸脯道:“到時候哥哥給你去賣,專門找冤大頭賣。”


    許清嘉一臉的天真無邪:“賣了錢咱們就去買好吃的。”


    “買買買,想吃什麽買什麽。”許家康豪情萬丈。


    頓時變得幹勁十足,第二天勤勤懇懇跟著許清嘉去割草,之前他割草隻是為了吃肉,現在是為了掙錢,動力翻了一倍。至於那幾個人,回來就回來唄,愛咋咋滴。


    許清嘉見他又恢複了活力,不禁好笑,她之前就發現這個哥哥就是個小財迷。


    半個月後,許向軍一家如期而至,這一天許向華休息,便去縣城客運站接人。


    許家康麵無表情的坐在堂屋裏,櫃子上的電視機正在放一部老電影,許家陽看得津津有味,他卻是神遊天外。


    四叔出門的時候問他要不要一塊兒去,他才不去,又不是沒有腳走不了路。


    正當時,院子裏傳來動靜,許清嘉扭頭往外看,便見許向華帶著幾個人回來了。走在他身邊之人便是許向軍,兩人不愧是兄弟,模樣有五分像,都是高大硬朗那一型。許向軍一身軍便裝,看上去格外威嚴凜然。


    後麵跟著一位同樣身穿綠色軍便裝的陌生女子,還有兩個孩子。


    說來也是唏噓,文婷嫁給許向軍十三年,除了剛結婚那年回過老家,這是第二次來崇縣。兩個孩子則是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許清嘉拉拉許家康的袖子,這麽大的動靜再裝聽不見就有點明顯了啊,幼稚!


    沒見許家陽都好奇的站了起來。


    幼稚的許家康歪了歪嘴,還是沒有站起來。


    那邊許向華已經把人迎進堂屋,秦慧如也從廚房裏端來切好的西瓜,正好消暑解渴。


    九個人站在堂屋裏,頓時顯得擠擠挨挨起來。


    許向軍看著兩年未見的兒子的眼裏是顯而易見的欣喜,哪怕兒子冷著臉,他也不以為然。


    文婷的表情就有些微妙的尷尬了。


    許文詩和許家磊姐弟倆帶著初到陌生地的拘謹。


    許向華朝許家康使了個眼色。


    許家康這才開了尊口,語氣平平的喊了一聲爸,然後就完了,把旁邊的文婷和一雙弟妹忽視了個徹底。


    文婷臉上的尷尬掩都掩不住,便是許文詩也跟著局促起來,她看了一眼父母,忐忑的喊了一聲:“哥哥。”又推了推還不在狀態的弟弟。


    許家磊愣了下,才喊道:“哥哥。”


    許家康瞅了瞅兩個小的,不知想起了什麽,臉色更冷。


    許向軍的表情有些無奈,無奈之中摻雜著一點苦澀,都是他造的孽。


    他主動靠近許家康幾步,將表情放柔,這模樣要是被他手下的兵看見了,非得跌掉下巴,活閻王居然能這麽和藹可親。


    許向軍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語氣欣慰:“長高長壯不少,再過兩年都快比我高了。”


    許家康身體僵了僵,表情別扭極了。


    “男孩子高一點體麵。”一旁的文婷笑著附和,神情中帶著一絲討好。


    許家康剛剛略有些緩和的神情,瞬間又結冰。


    這場麵弄的許向華都覺尷尬了,他打圓場:“嘉嘉陽陽,這是你們二伯二伯母,還有詩詩和小磊。”


    許清嘉和許家陽便乖巧換人,許清嘉態度不多熱情倒也沒失禮,他哪能背叛許家康啊,對吧!


    許清嘉則是純粹的好奇了,就是打冒出來的姐姐哥哥?


    “嘉嘉陽陽越來越漂亮了。”許向軍放柔了語氣道,兩個小侄兒嬌嬌嫩嫩的,讓人覺得大聲點兒就能嚇到他們。


    許清嘉靦腆的笑了笑,許家陽害羞的往許清嘉身後躲了躲,他在陌生人麵前就這樣,混熟了便開始鬧騰。


    文婷連忙從行李箱裏麵掏出禮物緩和氣氛。


    許向華是兩條內供煙,秦慧如是一塊絲綢,許清嘉是一套精致文具,許家陽是一套積木玩具。


    許家康的禮物一塊腕表,許清嘉瞄了一眼,發現居然是進口貨。


    此外還有一大袋的新疆特產,核桃,紅棗,葡萄幹……


    手表,許家康沒有伸手接。


    文婷手勉強保持住微笑,將手表盒輕輕放在桌子上。


    許清嘉目光從手表盒,移到麵無表情地許家康身上,又移到強笑的文婷臉上。


    對於這個伯母的所有了解都來自於聽說,多是聽孫秀花說,孫秀花對這個兒媳婦可沒有什麽好話。


    單單七年前,許向軍把許家康接到新疆,一個月不到他就給許向華打電話哭著喊著要回來,這一樁事就足夠孫秀花討厭這個兒媳婦了。


    許向軍看了看許家康,直接拿起手表說道:“這表是我托了不少關係才買到的,作為你這次期末考試的獎勵。爸爸希望你能珍惜時間,好好學習。”


    祝福是美好的,可對於厭學兒童許家康來說,這話跟個詛咒似的。


    許家康扭了扭臉。


    許清嘉覺得這二伯還不算太糊塗,沒傻乎乎說什麽這是你阿姨給你買的。


    阿姨買的,許家康分分鍾能給他甩出去的。


    許向軍低頭整了整表帶,抓起許家康的手就往上帶。


    許家康掙了兩下沒掙脫,他是比同齡人高大健壯,可在野戰部隊出身的許向軍眼裏,那點子力道根本不夠看。


    “挺合適,帶上表看著都像個大人了。”許向軍滿臉欣慰,就像一個吾家有子初長成的父親。


    頂著兒子的冷臉,依舊能神情自若的自說自話,隻能說不愧是能當團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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