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自是二話不說將東西拿了來, 蘇氏看過那針後, 幾次都嫌太細,換了根最粗的後才下令,“壓著她, 給我用這針使勁往她手上紮!我看她沒了這雙手以後還怎麽伺候人!”


    蘇氏嗓音尖銳, 顧爾不可置信的抬頭,怎會有人想出如此惡毒的法子,紮在身上便已疼痛難當的針,現在居然要紮在她的手上。


    顧爾徹底的亂了, 要是她的手壞了,以後再做不了針線,那後果她不敢想象, 可她也絕不能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的,承認了那後果說不定會比這個嚴重一萬倍!


    就在顧爾六神無主之時,她已經被壓到了一邊,手被強按在石椅上, 她拚命地掙紮, 嘴裏叫喊起來,全都沒有用, 那針還是落了下來。


    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心腸惡毒的嬤嬤專挑顧爾的指尖紮了下去,還在當中旋轉了幾圈後才拔出來,鮮血伴隨著疼痛而來,每一下都讓顧爾疼到了心底。


    顧爾額頭上冒氣了層層冷汗, 嘴裏由一開始的呼救變成了求饒,滿臉的淚水,鬢發都散了,亂糟糟的幾根黏在臉頰上,意識因為強烈的疼痛都開始模糊。


    薛懷趕到蘇氏院子裏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彼時薛懷尚未完全確定自己的心意,直到看見眼前的這一幕,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那一瞬間他甚至控製不住身體裏的暴怒,想要毀掉一切的那種憤怒讓他俊秀的麵龐上多了絲猙獰。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薛懷震懾住,仿佛被定身一般,蘇氏要比那些下人好一些,但也嚇的不輕。


    “滾開!”薛懷大步上前,劈手將顧爾奪了過來,即便再生氣,薛懷碰到顧爾的時候還是放輕了動作,那兩個抓著顧爾的嬤嬤被他甩出去幾丈遠,扶著腰呻,吟,卻又不敢大聲。


    “二嬸!是誰準你這麽多她的?啊!”


    薛懷看見顧爾的手,那種心疼又被加劇了幾分,到底是誰給蘇氏的膽子,敢這麽對她!


    那些他對顧爾倍加寵愛的傳言,也是經過他允許才能在府裏傳遍的,為的不過是讓她能少遇到些麻煩,可如今,蘇氏竟公然將她帶回二房,還施加了刑罰,即便蘇氏是長輩,也難以承擔此時他的怒氣。


    蘇氏不敢對上薛懷的眼睛,聲音有些抖,“是她……”


    “我不管她做了什麽!”薛懷咬著後槽牙打斷她,低吼道:“她是我的人!”


    蘇氏啞然,身為長輩竟被一個小輩壓的說不出話來,她麵上無光,卻也不敢頂嘴,現在隻想把這尊大佛打發走,而她還未開口,薛懷倒先有了動作。


    薛懷彎腰將已經昏過去的顧爾抱了起來,她輕飄飄的,抱在懷裏並沒有什麽重量。


    “林惟,把她們全部杖斃,一個不許留!”薛懷下令,怒極的他,眼角隱隱有些泛紅,林惟不敢不從。


    蘇氏身後的嬤嬤立刻就跪下來了,拽著蘇氏的裙擺哭叫,“夫人救命啊!看在老奴服侍了夫人這麽多年的份上,夫人救救老奴吧!夫人,夫人!!”


    那兩個被踢到一邊的嬤嬤也哭了起來,一時間蘇氏院裏隻聽得哭喊的聲音。


    “今日的事我也有不對之處,但她們好歹也是我屋裏的……”這還是在二房,薛懷就這般處置了她的下人,再怎麽樣蘇氏都要幫著說兩句。


    蘇氏的話再一次被打斷,薛懷抱著顧爾頭也不回的走了,隻淡淡的留下兩個字,“杖斃。”


    顧爾被薛懷抱回飲翠院,玉竹看著這樣的場景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但上一次薛懷頗為淡定,而此刻他臉上的焦灼藏都藏不住。


    大夫早就被玉竹叫了過來,隻等顧爾被安置下來,很快,藥膏將她手上的傷口包裹起來,淡淡的藥香在空中彌漫,薛懷握拳的雙手到現在都沒有鬆下來過。


    大夫手腳利索,很快將顧爾臉上手上的上處理好,玉竹出門將他送走,屋裏隻剩下薛懷一人陪著顧爾。


    薛懷挪動步子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他看著顧爾的臉,上麵是鮮紅的五指印,雖然塗了藥膏,但看起來仍然觸目驚心,手上麵也裹了一層一層的紗布,從指尖到掌心,他像是觸碰一個易碎的瓷器一般握住了顧爾的手,各種感情交雜在一起,讓他的聲音都變得支離破碎。


    “爾爾,是我來晚了。”


    顧爾的睫毛顫了顫,卻沒有絲毫要醒過來的跡象,她陷入了一個夢境,夢裏她又回到了那會纏綿病榻時她所居住的屋子,裏麵已經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她漂浮在空中,審視著這一切,耳邊傳來陣陣哀樂,她被吸引過去,卻發現一路上見到的人全都身著喪服,一臉哀象。


    奇怪,是府裏有誰去世了嗎?


    她懷揣著疑問繼續向前,終於到了大堂,卻見堂中置了棺木,裏麵睡得人她看不真切,隻聽得秦氏哭的撕心裂肺,口中不斷的喊著,“我的兒啊!我苦命的兒啊!”


    聽到這裏,顧爾如遭雷擊,難不成去世的人是薛懷?!


    她不敢相信,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麽的真切。


    悲傷,哀痛瘋狂的湧了上來,顧爾快要被這種絕望淹沒,她哀哀戚戚的流起淚來,耳邊有一道聲音一直在呼喚她,顧爾的神智這才慢慢變得清晰,她慢慢的睜開眼,光溜了進來,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已不在承受著痛楚,隻是內心的悸動仍然無法平靜。


    薛懷守著顧爾又是一夜未睡,上回守著她卻沒給她知曉,這次他不避了。


    一夜過去,薛懷下巴處冒出了細細的胡渣,眼底青黑,有些憔悴,見著顧爾醒了,他顯然有些激動,不停的喚著她,“爾爾,爾爾,你終於醒了。”


    “少爺。”顧爾艱難的開口,嘴巴一動,扯著臉上的傷,她疼的皺眉,眼睛裏卻漸漸泛起了淚花,也不是因為先前的遭遇,而是夢裏那種深深的哀痛,到現在還緊緊攝住了她的心房,隻是她卻不能說,隻是不斷的流淚。


    太好了,那隻是個夢,薛懷還好好的活著,她無比的慶幸,原來薛懷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在她心裏有了這樣重的分量。


    薛懷慌了手腳,他無措的站起身來,想抓著顧爾的手,卻又顧忌她手上的傷,看著心疼,隻好胡亂的用手去幫她抹臉上的眼淚,“怎麽了?可是還疼?我這就去叫大夫,爾爾你別哭。”


    顧爾抽噎了兩下,拉住薛懷的袖子,手上的疼瞬間的加劇,她“啊”的叫了聲,哭還堵在嗓子裏,這聲音聽上去悶悶的,薛懷果然停下來,黑漆漆的眼睛裏是掩不住的擔憂。


    “別走。”


    耳邊的聲音帶了幾分沙啞,薛懷一顆心頓時軟的一塌糊塗,他輕輕將她被紗布包裹住的手放到自己掌中,另一隻手撫了撫她,說道:“我不走。”


    顧爾帶著些貪婪看著薛懷,醒過來片刻,那種強烈的不安也隨著薛懷的安撫減輕了不少,她不斷的對自己說,那隻是個夢,薛懷如今還好好的站在她麵前,一切都是假的。


    “還有哪兒疼嗎?”


    薛懷啟唇,待她像是待一件易碎的物品,不論是動作還是嗓音都輕柔無比。


    顧爾遲遲的想到之前的種種禍端,她記得自己是被疼暈過去的,手指艱難的挪動,力不從心之感愈發強烈,她噙著淚,一雙美目水汪汪的看著薛懷,“少爺,我的手……”


    薛懷將她散亂的發絲從臉上撫順,別到耳後,她臉上的紅痕還未消下去,“莫怕,大夫說好好修養,沒有大礙。”


    顧爾的心放下了大半,薛懷憐惜的將指尖懸在她臉頰上方,欲碰不碰,怕她疼,“臉上呢?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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